第三百三十六章 暗埋隐患

九月初六。

朝廷举行明堂大典。宋哲宗来到大庆殿行礼后,改穿常服,前往紫宸殿,宰相、百官相随,众人来到宣德门宣布各项赦令。同时,苏迨被赐官承务郎,苏轼为子叩谢圣恩。

大典结束后,几名官员道:“大家难得聚齐了,不如一起去司马公家祭奠一下,反正离得也不远。”

大家纷纷表示同意,集体前往司马府,苏轼、苏辙也在同行的人群中。

大家走了没多久,突然一人冲到人群最前面,张开双臂阻拦道:“不能去!”此人正是上个月由崇政殿说书改任崇政殿说书兼权判登闻鼓院的程颐。

众人不明所以,苏辙上前一步,问道:“程大人这是何故?”

程颐道:“方行吉礼,不可吊丧。”

苏辙道:“从没听说过这些。”

程颐一本正经地说道:“孔子说过‘是日哭,则不歌’,参加完明堂大典的吉礼怎能去吊丧?”

苏轼冷笑一声,低声道:“泥古不化!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死板、不近人情之人!”

苏辙直视程颐,道:“孔子只说过‘哭则不歌’,何尝说过‘歌则不哭’?”他知程颐为人死板,喜欢搬出古礼来说教别人,故意用他的矛来攻他的盾。书中只说吊丧后不能参加吉礼,可没说参加吉礼后不能吊丧。

程颐顿时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回答。

苏轼补充道:“此乃鏖槽陂里叔孙通所制定的礼。”

周围官员都是学富五车之人,一听苏轼的话,便明白其中深意,哄堂大笑起来。鏖槽陂是汴京城外杂草丛生的沼泽地,叔孙通为汉高祖刘邦制定过朝仪。苏轼将程颐比喻成沼泽地里叔孙通,暗喻其乡野之人没见过世面而拘泥于小节。

程颐气得满脸通红,甩袖而去,身后传来一阵阵的嘲笑声。程颐的学生贾易、朱光庭瞪了眼苏轼,追随程颐而去。

三人走远后,贾易见程颐面色不悦,安慰道:“苏子瞻粗鄙无礼,先生莫要因这种人动怒。”

程颐厉声道:“岂有此理!如此轻浮、玩世不恭之人,还被人众星捧月,是何故!”

朱光庭道:“那是他巧舌如簧,蒙了世人的眼睛。早晚有一天,大家会知道他的丑恶嘴脸。”

程颐看了眼满脸担忧的弟子,道:“我想一个人静静,你们都回去吧。”说完快步离开。

朱光庭看着程颐渐行渐远的背影,双拳紧握,眼中闪过仇恨的目光,愤然道:“苏子瞻你给我等着,今日你羞辱家师之仇,他日定让你加倍奉还!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数日后,朝廷下诏:中书舍人苏轼为翰林学士,范百禄为刑部侍郎,钱勰为给事中,太常少卿鲜于侁为左谏议大夫,太常少卿梁焘为右谏议大夫,右司谏苏辙为起居郎,左正言朱光庭为左司谏,右正言王觌为右司谏。

苏辙此次升任起居郎和之前苏轼担任的起居舍人一样,立于宋哲宗左右。而苏轼担任的翰林学士基本上历届宰相都担任过这一职位,并由此出任次相,继而官拜首相,所以苏轼升任后,预示着未来他很有可能也会拜相。

苏轼受宠若惊,急忙上书《辞免翰林学士状》拒绝这一任命,被宋哲宗、太皇太后拒绝。朝廷将赏赐的一对官服、一条金腰带、一匹马连同诏书一并送到苏宅。

十月初六。

朝廷下诏知汝州、正议大夫章惇知扬州。

数日后,章惇带着儿子章持从汝州来到汴京城外,下榻官驿等候圣旨。章持道:“爹,咱们回到扬州就能经常见到祖父了,不知道祖父最近身体怎么样?”

章惇道:“你祖父已年将九十,身体大不如前,承蒙官家、太皇太后体恤,让我调任扬州,方便就近照顾,皇恩浩汤,深表涕零。”

章持道:“不知道今天诏书能送来?如果能送来,我们就能早点启程去扬州了。”

章惇道:“应该可以吧。”

时光一天天在官驿中流逝,两人一直等到十月十七日也没等到圣旨。

章持在屋内来回踱步,焦急道:“爹,都等了好几天了,怎么还没送来,不会出了什么变故吧?”

章惇道:“应该不会吧,月初就已下诏让我出知扬州,这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不应该横生变故,许是朝中诸事太忙,使者没空送旨。我们再等等吧。”

章持叹息道:“只能如此了,希望明天可以送来。”

十月十八日。

垂拱殿。

众臣早朝启奏诸事,侍御史王岩叟突然出列道:“启禀官家、太皇太后,自从章子厚改任扬州知州的任命下发后,朝中议论纷纷,数日不绝。臣愚昧,实在不明白朝廷为何无故让其升迁。章子厚飞扬跋扈、心怀不满、恣意妄为、举止无礼。若正典刑,自当诛杀。官家宽宏大量,不对其予以重罚,只罢其枢密院机要事务,让其出任知州,罪孽重而责罚轻,大家已觉得他何其幸运,怎能没过数月又调到大州?”扬州比汝州大,级别高,章惇从汝州知州调任扬州知州相当于升官。

苏轼出列道:“百善孝为先,子厚父亲年迈,乞调任离父近些,以便奉养,无可厚非。”

王岩叟用余光瞥了眼苏轼,对宋哲宗、太皇太后拱手道:“臣窃以为官家春秋方富,太皇太后不出房帏,更应当严正政令和刑罚,树立良善之风,以强调朝廷的气势,而不应该姑息,来减弱天子的威严。臣担心让章子厚出任扬州知州会增强臣子怠慢官家之心,增长恶人欺天之意!此非国家之福,伏望官家、太皇太后深察臣言,对章子厚特加裁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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