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万箭穿心击

李柔倩一见到这个人时,脸色就变了,果然是他。别过脸去,凄惨地说道:“你为什么要来?你本不该来的?”

来者是一个青衣小婢,真是之前引着李柔倩走进英雄会馆的那个小婢。此刻她的手中多了一把剑,她的脸上也展现出一派伤神黯然之意,可是她说话的声音却是男子。“不错,我不该来,我真的不该来,但我还是偏偏忍不住来了。”

宗绮梦连退两步,一仰头,喷出一口鲜血,面色煞白,戟指厉声道:“宗潜,你这个混账东西。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却偏偏出现在这个时候,若不是碍于爹爹的情面,老子一剑杀了你。”他口中说着要杀宗潜,可是却连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手中剑“咣当”落地,他盘膝打坐,竟然在大敌当前时运功疗伤。

青衣小婢用手在脸上轻轻一抹,撕下一层薄如蝉翼的面纱,露出本来的面目,只见一张英俊的脸上写满了痛苦和忧伤的情绪,五官与宗绮梦到有七分相似,不是宗潜是谁?不知何时他的剑已归入鞘中,他的步子有些虚浮,毕竟要在电光火石之际以一剑阻止李谡如和宗绮梦两大用剑高手的生死拼斗,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是换做常人,此刻只怕已倒地身亡了。

宗潜向李柔倩走了两步,欠身道:“对不起,我不能不来。”

李柔倩冷笑道:“算我看走了眼,没想到你和令尊一样也是个虚情假意的伪君子。”

宗潜的目光始终盯着他的地面,仿佛地面上随时会出现一件宝贝似的。此刻他豁然抬头,目光如电在李柔倩脸上一扫,语气也冰冷得就像他手中的剑,“是你负心在前,又怎怪的了我?再者,我是‘帝王之师’的后人,怎么会没有他的风范?”

李柔倩气愤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谡如一字一句冷冷的道:“你就是老狗宗王师的小崽子吧?”

李谡如的话非常不客气,但对于宗潜来说不仅不客气,而且还不是很礼貌。宗潜一向认为一个人可以不礼貌,但决不能不友好,哪怕是假装出来的也行。此刻他平淡地道:“我爹是人,我也是人,希望李堂主铭记于心,别再忘了。”

李谡如只感到一股凉意自背脊升起,眼前这个人比宗绮梦更难以应付,无故加之而不怒,此人太过于沉稳和内敛,以至于任何的锋芒都难以从他表面上察觉出来。对于敌人,真正的可怕之处就在于看不见的那一面。李谡如此刻就有这样的感觉,他根本看不清宗潜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宗潜面对李柔倩时一脸难掩的痛苦忧伤之色,可是一转身却又想变了个人似的,变得如天际的云彩,总叫人捉摸不定其变幻轨迹。宗绮梦一现身便颐指气使地指责水清源的武功这里不对哪里不对,而且极易动怒,整个人就像一把光华夺目的兵器,威力四射。可是宗潜却像河蚌体内蕴含的那粒珍珠,谁也没法子弄清楚珍珠是大是小,是圆润光滑还是模棱有角。

李谡如心下沉思片刻,目光一寒,像刀剑的光亮,“宗王师也配称为人吗?”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嘲弄和讽刺,为了使宗潜无话可辩解,他又补充道:“背信弃义,见利忘义,蒙蔽圣主,不顾兄弟之情。这样的东西也配称之为人吗?”

宗潜目光一沉,像汲满了水的桶又忽然往井底下沉,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李堂主如此口不择言地辱骂别人,你自己也配自称为人吗?自古以来,哪一个英雄豪士不是沉浮无定、起落无常,李堂主见不得家父的成就便如此编排出这样一番话来,谁人会信?”

李谡如冷笑道:“你这是想要证据吗?”“豁”地一声撕开衣襟,胸口上赫然印着一记掌印。那掌印是褐色的,与常人手掌大小无异,怪异的是这个掌印却深深地印在肌肤上,像是把肌肤硬生生按下一个印子。“你还有话说吗?”

一见这个掌印,羊伯老的面色也变了,失声讶然道:“这不是万箭穿心击吗?一掌印出,宛如万箭穿心。这门武功江湖中只有号称‘帝王之师’的宗王师才练到至高境界,无人能出其右。”羊伯老也觉得今日所见的宗潜与幽幽谷中的那个宗潜完全就是两个人,那个宗潜则天真活泼,对每一件事都充满了强烈的好奇心,而这宗潜却更像是无声的水流,悄无声息的靠近,又无声无息地窒人于死地。羊伯老还注意到一件极为古怪的事,那就是宗潜没说一句话都要看两眼宗绮梦的神态,仿佛有什么不可言说的恐惧或者目的。

宗潜仍旧不卑不亢地道:“我无话可说,这的确是家父的杰作。古之成大业者,哪一个不是踩着千人肩、万人头往上爬的?哪一个赫赫威武的将军不是在弟兄们血流成河的尸体加官进爵的?如果如今得势的依然是李堂主,那么李堂主绝对不会说出刚才那番话。每一个失败者都会为自己找这样那样的理由来搪塞、来推辞、来诋毁别人,世间也不独你李堂主一人,所以你说的话,我一句也没有听到。”

李柔倩长身而起,咬牙道:“宗潜,你居然是这样的人,你太让我失望了。”

宗潜笑了,他此刻又望了一眼盘膝打坐的宗绮梦。他一笑,整个脸部都显示出一种复杂的神情来,“是吗?别忘了是你令我失望再现,你既然不仁,休得怪我无义。”他的目光在阁楼里打量了一圈,最终停顿在龙门承侠身上,“就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他,你和我一定不会走到这一步。”他的眼中又露出了那种伤心欲绝的神色来,他一步一步走向昏迷不醒的龙门承侠,步子,一步比一步沉重和稳健。他紧握着双拳,因为竭力克制心中的愤怒而紧咬着牙,以至于双颔骨突出,如一块自平地上生出的峰峦。

所有人都听到了他全身关节抖动的“格格”声。

羊伯老上前一步,厉声道:“你不可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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