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被迫见面2

女生们好像浑身一激灵,抡起包包拽着伙伴逃掉,走远了还不忘回头望向“惹眼圣诞树”可怜兮兮地垂头伫立在一群血拼的欧巴桑中。

林音拎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静静地站在疯狂的人群里,凝望着不远处始终守候在那里的陆西城,心底猛然复苏了三年前那种酸涩而温暖的感觉,这一刻她想冲到他的身边抱住他,然后牢牢拽着他的手带他离开这个全是女人的喧闹之地。

然后……林音想起了叶黎珊,想起那个Hermas公主发表的笃定的爱之宣言,异常苦涩的微笑浮上林音的面容,她若无其事地往人潮深处走了去……

逐渐被人群淹没的陆西城终于消失在越来越朦胧的视线,他是那么骄傲的人,绝不会允许谁欺骗他……所以,请原谅我必须在你推开我之前远离。

这么骄傲的人,大概也不会舍下尊严去寻找抛弃他的人吧?

林音捂住憋闷的胸口,在贝雷帽摊位前买了顶帽子和打折的FENDI丝巾快速地变了装,随同商场翻滚的人潮涌进下行的电梯,在电梯门合拢的瞬间,她看见陆西城静静地守候在原地,忽然心电感应般地朝这边张望过来……

林音从百货商场跑出来,跑上天桥,跑到珞樱大道,一路向北不知疲惫地奔跑,擦身而过的名媛淑女与高档轿车都不能够再吸引她的目光。最后,林音双手撑着灌铅地似的膝盖大口喘着粗气,猛然回过头看见陆西城从天桥户外电梯纵身跃下直朝她追来,慌忙随同人群闪身涌进了地铁口。

陆西城从没坐过地铁,哪里知道这个该死的地下道需要凭票入内?冗长的通道人群喧闹的声音震痛的鼓膜,陆西城目光锁定的那个身影忽然消失在前方的拐角,恼火地看着拦在腿前的阻碍,双手柱在轧机上纵身一跃,稳稳落地。

“这种多余的鬼东西……”

陆西城抬起眸,撞见一身白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正眯着眼睛,欣赏动作片般地打量衣着光鲜的他。朝那人礼貌地点了点头,陆西城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忽然被一条胳膊拦住,工作人员扬起下巴朝人群中扬了扬,“这位同学,你也太非主流了吧?你爸爸一定为你丰富的体育细胞而感到骄傲……”

陆西城不解地与他对视,略微思索之后他顿悟般地点头,从浅色的Brioni外套中掏出钱包,塞进工作人员的手里急躁地说:“谢谢,不用找了。”说着就准备继续往前走。

突然,陆西城的肩膀被大力箍住,管理员捏着手上的钱包微怒地瞪着他,陆西城焦躁地望向前方汹涌的人潮,似乎再也找不到林音的影子,突然震怒地扳住管理员的手背,“放我进去,我是陆西城。”

“你是陆西城?我还是张东健呢。”管理员面无表情,挥手招呼其他几名管理员,几个男人制住了硬闯的陆西城,其中一个“当”的敲了敲地铁验票机的栏杆,“这位少爷,你以为这里是越野跑马场?你跳啊跳的就行进来了?还是你把这里当成了跳高比赛场?”

突发状况很快惹来周遭的骚乱,被围剿的陆西城哪里遭受过这样的窘境,一把拽住管理员的白色衣领,低声咆哮:“别忘了你们的休息室也是陆家捐赠的,不想捧你的饭碗了?”

“我看你还是先给自己捐赠一张地铁票比较好。”说着几个男人架起陆西城的胳膊往售票口走了去……

……

临近午后的时候专人司机兼贴身男仆Chen匆匆赶到给脸上挂了彩的管理员逐个赔不是,陆西城黑着脸坐在管理室的沙发上,一句话也没有说,走出地铁口迈上梅赛德斯,不妥协地望向有些浑浊的天空以及天空之下来往的车辆,似乎听见那条大道底下疾速穿梭的金属盒子嚣张地把属于自己的什么东西带走了。

梅赛德斯停靠在浦江大桥附近翠御坡上,陆西城斜侧着脸,透过玻璃窗,冷冷地望向东方阴霾的天空,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只是默然地望着穿梭而过的车流,像一个没知觉的人偶,半晌才神情淡漠地敲了敲车玻璃,“Chen,去东城。”

也不知究竟在地铁里逗留了多长时间,林音从地铁口出来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仰起头看见天色渐渐变暗了,环顾四周时才发现在自己的小区附近转了许多圈,有一些僻静的东城马路上行人寂寥,花坛里的雏菊已被大风吹残了,梧桐树无精打采地晃动着枝桠,周遭静得有些不真实。

林音拖着酸软的双腿走到一棵树底席地而坐,暗黄枯萎的叶片遮罩住头顶的天空,微微刺骨的冬风吹得她浑身哆嗦,她想起自己就这么一路逃命似的跑回来连饭都顾不上吃,只能饿着肚子沮丧地看着路边互相搀扶着蹒跚走过的老人们。

林音猛然想起三年前那个用镜头捕捉生命的英俊少年,那时的他,那时的自己……

“叮——”陆西城的短信:你在哪里?

林音立刻删掉,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回给他。

没多久,手机铃声倏地响起,不用猜也知道是陆西城,林音仿佛听见催命曲似的赶紧挂掉。

三年来物是人非,为什么坐在地铁几乎兜遍了整个城市,最终却不经意地在这里观看老年夫妇们相濡以沫,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回来星城,受尽屈辱。为了把当初陆夫人打发她的50万还回去,她做了多少份工,受了多少辛苦。在异乡和妈妈无亲无故地生活了三年,遭受了外地人的多少白眼?为了回到星城,受到了多少奚落和恶整……

“叮——”

林音把手机啪的一声扔进包里,抱着腿埋着头,抖抖瑟瑟地倚靠着树干。一直坐到天色黄昏。也不知过了多久,肩膀抖了抖的林音被冻醒了,旁边的清洁工踢了踢电话亭,“小姑娘,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啊?——和同学打了一架,他追着不放我,我就躲到这里来了。”

“躲有什么用?挽起袖子打回去啊……我和我老婆就是这么解决问题的……”

“……”

这种状态回家如果被妈妈看见一定会有所怀疑吧?

林音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腰酸背痛地伸懒腰,打了一个大呵欠之后跑到路边超市的自动饮料机买了一瓶热可可,还没打开盖子,就看见迎面见一辆熟悉的黑车在马路对面飞驰而来,林音举着杯子愣了半晌,掉头就跑。

“停车!”

陆西城透过计程车的挡风玻璃,一眼就看见马路对面的林音,迅速地推开车门跳下车,穿过马路的时候见林音往东边跑去。几乎跑了整整一天,两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终于被陆西城从身后抓住肩膀,发飙得像只抓狂的野猫,挣扎得他手忙脚乱也扛不住。

“别乱动,你听我说……”慌乱之中,林音连踢带踹地挣扎不过,居然不要命地直接用头狠狠地撞向他的头!

目瞪口呆的Chen似乎免费点播了一首壮烈的《当》,大抵火星撞地球也不过如此。

这一声不仅击溃了侵略者陆西城,也壮大了反抗者林音的胆气,她捂住嗡嗡作响金星乱跳的脑袋,英勇地举起拳头,却见陆西城压住额头蹲在地上低垂着头,久久没能站身投入战斗。

林音担心地弯下腰,怀疑地打量着竟然一战而败陆西城,小心翼翼地说,“喂,你还活着吧?”

“你怎么……”陆西城缓缓地抬起红肿的额头,沙哑地说,“还和以前一样恐怖……”

林音愣一下,忽然扑哧笑出了声,故作不屑地叹息,“陆大少爷可就不一样了,记得几年前您很彪悍的啊,怎么越大越逊了呢?”

“我逊……”陆西城痛得眉头打着结,倒抽几口冷气。他猛地站起身,死死地握住林音的的肩膀,低吼,“该死,我从来没见过女生穿裙子打架还可以劈腿用头锤的!想摆脱我?没那么容易!为什么说好的两个人一起你却一个人独自走掉?!”

林音怔愣看着他喷涌着怒火的眼睛,就是这一双漆黑如夜空般的眼睛,仿佛西城上方那片善变却又从不掩饰阴霾的天空。

“我……看见……”林音自责地闭上眼睛,捏住他有力的手腕,咬紧下唇嗫嚅着,“我看见那条我很喜欢的打折的DonnaKaran裙子被一个欧巴桑买走了,所以我去追……”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那种打折货会值多少钱?搞不懂你怎么那么贪财!”陆西城低吼一声。

这猝不及防的一句,让林音的手指僵在他的腕上。

林音冷笑一身,说了句“是哦”,缓缓地垂下了胳膊,转过头。

回过神的陆西城似乎也意识到什么似的顿住了口,有些不安地望着她,“我的意思是说……其实……你不许走!”

他突然紧张地抓住她的手。

林音慢慢地扳开他的手,淡淡一笑,“陆西城!”

“嗯?”陆西城下意识抬起头时,迎面看见一滩黑色**冒着热气,翻转泼来!林音不知什么时候打开热可可的瓶盖,用力地砸在他的身上!

“没错!陆西城,我就是贪财!我就是对钱狂热!我就是把每一分钱看得比命还重!因为我要把你给我的那50万换成硬币,一块一块地,像这样全部在你这种人的身上!”

滚烫浓稠的黑色**灼烧了陆西城的脸,脸上的剧痛却比不过内心的震惊。

陆西城难以置信地说:“你,拼命地赚钱,都是为了……把50万还给我?”

“早晚有一天。”林音静静地转过身,眼睛闪烁着侮辱的刺目光芒,高挑纤细的身影映衬着冬日傍晚的暗红色光芒,“我也会还清之后跟你彻底划清界限……”

“林音!”

转头就走的林音被一双有力的胳膊紧紧抱住,她的鼻尖缭绕着陆西城那几乎被可可味掩盖住的淡淡的鸢尾草香水味,感受着他熟悉的体温,耳边是他颓哑低沉的声音。

“对不起,我已经被一个又一个的误会变成了傻瓜。我不想再追问项北了,为什么我们的事总要掌握在别人的手里?我不在乎过去发生了什么……只要你在身边,让我能随时看见你……”

是的,只要在身边,怎么样都好。

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想呢?

打着“仇恨”的名号回来星城,面对面时一副不共戴天势不两立的模样,不就是为了在你身边?

如果“爱”不能绑住我们呢,那就是让“恨”成为我们的羁绊!

“可是陆西城,我在乎。”林音轻轻地扣住陆西城的手背,拼命地甩开,大步朝小区正门走,头也不回地说,“我回家了,你别再找我!”

“站住!”身后荡起陆西城低吼的回音。

浓郁的暮霭中林音转过身凝望他,隔着不远的距离,声音小得连自己也听不清楚:“陆西城,一旦错过最好的花期,花朵就再也无法绽开了……再见!”

说罢,林音转过身慢慢地拐进黑蒙蒙的小区,空旷之中只有陆西城垂头伫立在夜色里,以及私语般的回音不绝于耳。

“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我醒来时确实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我家也确实会收了陆家的钱,甚至一声不吭地离开……陆西城,已经不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了,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若无其事地站在你的身边,像从前一样看你拍照,给你做饭吃,一起蹂躏项北的锅盖头……”

你真的已经长成英俊挺拔的漂亮男人了,我喜欢你,喜欢到难以自拔。

可是……对不起。

天空飘起了雪花,光秃秃的树杈上唯一的一片枯叶在孤零零地挣扎着。

圣诞的钟声就快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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