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迦勒被一双手拢起，他几乎贴着那白皙修长的手指。他僵硬得不敢动——事实上他也动不了，路西法的力量仍然牵制着他的行动。他透过路西法的指缝看到那张脸正在凑近，幽深的黑眼睛和飞扬的黑色发丝衬得他皮肤更加白皙。
米迦勒想把自己藏起来。他没能成功，只是让自己缩得更小了些。
“别想逃，米迦勒。”路西法道，“你逃不出去的。”
他两手一合，米迦勒被一种力量牵引着，贴上了他的手心——穿了过去——米迦勒穿过光与暗构成的血肉，一直进入路西法身体的最核心处。
那是路西法的灵魂所在。灵核内被层层圣光包裹着的，是一团灵魂。那团灵魂是纯洁的白色，胶状、半透明（米迦勒不禁开始好奇是不是每个天使的灵魂都是如此，毕竟路西法总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天使的身体同样是温热的，但对于高阶天使来说，那只是圣光之躯构建的表象。真正接近核心的地方，灵魂的温度都很低。对于丝毫没有保护的米迦勒来说，这种温度刚刚好。
米迦勒情不自禁地，凑近了路西法的灵核。
路西法追上米迦勒才发现自己的忽略魔法已经失效了。他意识到自己的六翼形态已经暴露在许多政府（没准还有媒体）的视线中，此时最好的选择是尽快离开。但就像这天清晨他和米迦勒在纽约的街头谈到的一样，他没什么去处。
路西法陷入了沉思。
“我们可能要在这里看一整晚的热闹。”班纳靠着舷窗向下看，大西洋的夜色已经弥漫开来，托尼胸前的反应堆是最好的地标。从鸟瞰的角度，可以看到除了亚特兰蒂斯大陆的几位国王正在争吵不休，人类托尼试图劝解，而一旁沉默地虎视眈眈的，就是各国的侦察机。
“大概吧。”娜塔莎打了个哈欠，“我有些困了。我们差不多有24——48小时没睡了吧。”
“我不是。”博士道，“我上午刚到。”他趴在另一边舷窗，恰好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向这边冲过来。
就算在黑夜里，他也能分辨出那种遮天蔽日的黑色。路西法的身形穿透了舷窗，出现在昆式战机内。
“……这次不是魔法阵吧，我想？”巴顿问。
“不是。”路西法轻轻摇头，“我需要一个私人空间，处理一点私事。”
“我的塔迪斯怎么样？”博士问。
路西法：“……那是什么？”
“塔迪斯。”博士道，“我的旅行好伙伴。”
路西法沉默了几秒：“你那个蓝色的警亭？”
博士点点头：“可以这样说。”
路西法转过身，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嫌弃。
托尼听着亚特兰蒂斯大陆最有影响力的两位国王——奥姆和涅柔斯仍然未达成共识，他觉得自己站得有些累了。正在他开始走神时，耳机里忽然传来了久违的队友的声音。
“斯塔克先生，”耳机里是娜塔莎微微沙哑的声音，“斯塔克大厦里还有没有多余的房间？”
“哈？”托尼没听懂。
“我们的朋友路西法说他需要一个私人空间。”娜塔莎道，“显然昆式战机上不具备这样的条件。你愿意伸出援手吗，投资人？”
半小时后，斯塔克大厦（虽然在白天的战斗中有了不少损坏，但整体完好）内的一间客房亮起了灯。路西法对着斯塔克工业CEO佩珀·波茨点点头，向她道了句谢。
“你还需要点什么吗，”佩珀问，“茶？咖啡？”
“一杯水，谢谢。”路西法道，“我可以在这里住多久？”
佩珀想起她老板吩咐的那句话。“想住多久住多久。”佩珀道，她咽下了托尼当时的第二句话：“反正我们也赶不走。”
“太感谢了。”路西法道，“出去请关门。”
他把贴着自己灵核的米迦勒放出来。光球出现在手心，还有些懵，咕噜滚了两下，差点滚落到地上。路西法随手将他放在床头柜上，米迦勒才回过神，打量着这个房间。时空小说网首发 www..
“好简陋。”这是米迦勒对这个房间的评价。
别误会，托尼当然不会给路西法安排一个在普通人类看来“简陋”的房间（斯塔克大厦内都没有这样的房间）。这里有一张足够宽大的双人床，商务风的床头柜，一张写字桌，靠近落地窗的地方还一张小茶几和一对藤椅。室内温控系统持续工作，让这里的温度保持在宜人的水平。
至少在一般人看来，这已经是一个不错的房间。但在米迦勒看来，这种房间就过于普通了——天堂里最普通的天使的房间都比这华丽。
“哪里简陋？”路西法随口问。他喝了一口水，把杯子放在写字桌上。
米迦勒打量着商务风格的床头柜，“首先，太小了。”他本想碰一下床头柜上的那个红色按钮，奈何以球状的形态他做不到这一点。他只能盯着那个按钮，琢磨它到底有什么用。
“那你是没见过地狱的民居。”路西法道，“去过地狱第六层吗？那里有些恶魔的住所可比这小多了。”他背对米迦勒的方向，开始解军礼服的扣子。
“我知道，我去过第六层。”米迦勒道，他还记得在地狱第六层见过一些睡棺材的恶魔——全部家当就是一副棺材的可怜恶魔。“但这是给你住的房间。”
路西法动作一顿。
他把这句话来回咀嚼了三次，才问：“所以每次我去天堂，你一定要我住在晨星宫，是因为……”
“其他宫殿都太小了。”米迦勒替他把话说完。
路西法的手指放在最后两颗扣子上迟迟没有动。
晨星宫是路西菲尔堕落前的宫殿，是整个天堂中除了神殿外最大、最华丽的居所。路西法沉默了很久，才终于突兀地问：“你怎么成了这样子？”
话题被生硬地转移，米迦勒也有些适应不良。他愣了一会才回答：“我的圣光不够了。”
“你又使用圣光了？”
“没有。”米迦勒这话答得有些心虚，他依然专注地盯着那个红色按钮，但心思早就飘到了更远的地方：“我听说海上出现了一块新的大陆，就想去看看。但越接近海，圣光消耗得越快——然后天使之躯就崩塌了。”
路西法转过脸盯着米迦勒。
“你的衣服呢？”他问。
“我让那些人类替我收起来了。”米迦勒道，“反正我暂时也用不上——”
路西法抿抿嘴，解开最后两颗扣子。黑色的军礼服被随手搭在椅背上，堕天使身上变回了那件从一出生就穿着的白色袍子。神还是仁慈的，并未收回堕天使身上这件衣服，但也并未使这件衣服的颜色改变——因此堕天使的这件神赐的衣袍，仍然是白色的。
有的堕天使已经放弃了这件长袍，但大多数还保留着。等米迦勒意识到这一点，转过身（很难解释一个光球如何转身，总之他的视线终于从那个红色按钮上挪开，放到了路西法身上），看着路西法向浴室走去。长长的黑发披散下来，搭在白色的袍子上，不知为何对视觉有种轻微的刺激。
浴室的门快要在路西法身后关闭，米迦勒才问：“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浴室门“砰”一声关上。
路西法屏住了呼吸。那件白袍开始变得透明，最后消失，露出了光耀晨星完美的躯体。他微微低头，看着自己右肩缓缓浮现的黑色纹章。
那是撒旦的标记。
他打开花洒，抬头看向镜子。镜中的人影很快因为氤氲的水汽而模糊，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多年前水晶天的神座上那个氤氲缥缈的影子。
透明的液滴自他眼角滑落，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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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也就是巴基·巴恩斯的生活总体还是无忧无虑的。除了无时无刻不在思考如何回到自己的世界，他对自己的生活还算满意。
……除了这个时不时过来骚扰他的智天使伊索列尔。
“下棋吗？”那天使问。
巴基摇摇头。
“你的生活好无趣啊。”伊索列尔抱怨道，“你有什么业余爱好吗？”
巴基一耸肩：“爱好挺多。”跟姑娘们调笑，带着姑娘们看展览、兜风、喝酒，还有看史蒂夫画画。
伊索列尔便不再搭话。
巴基倒是不反对伊索列尔待在他身边。这个天使有一双跟史蒂夫很像的眼睛，气质也跟史蒂夫有些相似之处（只是有些——巴基强调，史蒂夫可比他稳重多了）。他也是巴基醒来后见过的第一个生物，最起码他能带来一定的安全感。
巴基喝完手里那杯据说是精灵界的顶级佳酿，问：“你到底为什么每天都来看我？”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一段时间，他对这些非自然生物的存在有了一些了解。作为智天使中的高级将领，伊索列尔不可能这么闲。
“你可以猜猜。”伊索列尔耸耸肩。他也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随手递给一边银白色长发的白-精灵少女：“收起来吧，我要离开了。”
那少女低头一礼，把巴基手里的杯子也收走。她迈着端庄的步子向门外走去，巴基盯着她的背影看。
“怎么了？”伊索列尔问，“喜欢她？”
“不是。”巴基摇摇头。他只是……觉得有点怪怪的，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好像那精灵族少女一离开，周身那种被什么人注视的感觉也消失了。
白发少女离开这个房间后并未端着酒杯去后厨。她把伊索列尔喝过的酒杯随手扔掉，又把巴基用过的酒杯收进自己的空间袋，仍然保持着精灵少女的形态回到自己的房间——甚至还有闲心跟路过的精灵少年打了个招呼。
在这个私密的空间，他又展开一个空间结界，一脚踏进去，头发上的银色渐渐消退，紫色眼睛也慢慢褪成红色。正是地狱的嫉妒之君利维坦，路西法最信任的地狱特工。
他顺着脖子上的银色项链拽出一枚黑色的逆十字挂件，伸手握了片刻，那挂件发红、发热，不多时便传出了一个声音。
“利维坦，”这个低沉的声音还带着山洞中的隆隆回音，“你失约了。”
利维坦笑笑，但他并未向往常一样低声请求恶魔首领的谅解。他问：“撒旦，为什么我感觉深渊的封印有所松动？”
“哦……这个。”地狱中的山洞里，那头巨大的红龙不见了踪影。一个类似人形的恶魔坐在原地，头顶上一对红色的犄角穿过黑色的头发，身后展开一对鲜红的蝠翼，其中一扇蝠翼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他的眼睛是金黄色的，透着不详的意味。
他眨了眨眼，对着山洞壁上镶嵌的一枚不大的逆十字道：“我猜，是路西法又动用了我的力量。”声音低沉，正是撒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