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百列所担心的米迦勒正在听沙利叶的汇报。他和路西法分在了两个不同的房间，在复仇者大厦同一层上相隔最远的两端。这个房间的结构和路西法先前的房间差不多，只是色调稍稍有些区别，看起来更加轻松明亮些。
沙利叶把米迦勒离开一年多后错过的天堂事务依次汇报给米迦勒。米迦勒托着下巴安静听着，偶尔问一两句。沙利叶不断地翻着自己的记事本，只回答了一部分问题。
“这些是加百列告诉我的。”他说，“无人之地最近不稳定，我一直在那里巡逻，连开会都很少去。”
“无人之地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米迦勒问，“拉斐尔和你先后遭受袭击，这不可能是巧合。”
“我觉得像是一种伏击。”沙利叶道，“拉斐尔受伤时我也在场。当时拉斐尔正在关闭一个深渊裂缝，那裂缝忽然张开，不计其数的深渊生物从裂缝中涌出，防不胜防。那天拉斐尔为了不影响无人之地的稳定性，特地关闭了万物之眼，也许正因为这样他才受了伤。”
“深渊……”米迦勒沉思了一会，“关于‘深渊领主’，现在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沙利叶摇头，“但雷米尔认为，既然那家伙试图攫取天使的灵魂，那不管是什么，他一定来自天堂。”
米迦勒和沙利叶对视。
“确定吗？”米迦勒问。
沙利叶迟疑一下，点点头：“我也这样认为。”
所有天使中，沙利叶对灵魂的了解程度仅次于雷米尔。如果这两位天使都这样认为，那这件事基本可以确认了。
“萨麦尔怎么说？”米迦勒忽然问。
沙利叶紧张一下，但很快发现他的上司并没有责备的意思，才放松下来：“他也赞同。而且……萨麦尔说，也许拉结尔和拉斐尔知道些什么。毕竟……当年他们两个一起销毁了图书馆的一批藏书，这件事萨麦尔看见了。”
米迦勒皱起眉头。“可是我不记得。”他说，“我不记得任何可能跟深渊有关的东西。”
“问问拉结尔？”沙利叶小声问。
米迦勒依然皱着眉头。“如果这么多年他都没有说过……我想是因为神不允许。”
沙利叶一歪脑袋：“可是路西法不也有神的力量——”
他这句话被米迦勒看过来的眼神生生截断。
米迦勒移开了目光。过了片刻，他才说：“继续汇报吧。还有其他事情吗？”
沙利叶眨巴几下眼，才重新低头去看记事本。
萨麦尔不在，他有些害怕……呜。
虽然嘴上说着可以领双份工资，大不了从天堂辞职，但沙利叶还是很喜欢这份炽天使的工作。他对两位上司都十分尊敬，但大概因为路西法与他诞生的时间太过相近的缘故，他对路西法总是敬畏不起来。
“‘那个人类’醒了。”沙利叶把记事本翻到下一页，“伊索列尔和佐菲尔去看过，提交了一份和‘那个人类’的谈话报告。你要看吗？”
米迦勒伸出手。
沙利叶从空间袋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天堂专用的记录文书，白色的印花封面上注明“复写本”。这份文件用一个特殊的纹章密封着，是天国宰相梅塔特隆的文书专用纹章。这个纹章说明这份文件由梅塔特隆审核并密封，而且在密封之后并没有被再次打开过。
“你看过吗？”米迦勒一边拆开纹章一边问。这个纹章上灌输了一定的圣光，只有炽天使才能开启，但除梅塔特隆本人外，其他炽天使都不能将纹章复原。
“看过一部分。”沙利叶道，“伊索列尔来交文件时我刚好在梅塔的办公室。”
米迦勒翻开文件。天堂的内部文书都是用天堂语写成，但伊索列尔为了防止出现翻译带来的语义偏倚，便把英文对话的原文写在了报告里。高阶天使必须懂得各界通行的主要语言，这是天堂很久以来的规定。
文件的第一段介绍了“那个人类”的基本情况。姓名——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伊索列尔在这里特别注明，他有个昵称叫“巴基”，似乎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这样称呼他。身份——咆哮突击队成员。健康状况——精灵族已经将其左臂的伤口治疗痊愈，而在冰棺中沉睡八十年后（精灵界的莫顿纪年，换算成天堂时间是八百零四年），他“健康得简直不像常人”。
米迦勒看到这里停了停，将资料合起来。“我等一下再看。”他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我得考虑一下要不要告诉罗杰斯先生。还有什么？”
“没有了。”沙利叶合上记事本，“加百列还让我带了天堂最新的通讯器，你要看看吗？”
米迦勒递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在这里有什么用？
“时间所说是按照加百列的要求，试着增加了跨世界通讯的作用。”沙利叶从军礼服的领子上摘下一枚金色的领花，递给米迦勒：“你也许会想试试看。”
米迦勒接过领花别在自己领子上。他站起来：“去找拉结尔。”
拉结尔正和路西法一同站在托尼和班纳博士的实验室，盯着房间里的一个蓝色的光球。
“这是什么？”拉结尔问，“看上去像个……”他不确定地指着构成那个光球的蓝色线条，“像个脑子。”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的确是。”托尼道，“这是从幻境之剑里发现的一个存在。我想……”托尼眯起眼睛歪了歪头，“也许J能解码它——甚至和它对话。”
“好像很有道理。”拉结尔道，他仔细观察着这个蓝色的光球：“可以试试？”
路西法一直沉默不语。拉结尔问：“你有什么想法吗，路西菲尔？”
“我觉得……”路西法沉吟了一会，“它像个灵魂。”
拉结尔还想问什么，路西法已经有所感应地回过头。“米迦勒来了。”他说。
拉结尔翻了个白眼。天使和天使之间的感应非常强，而堕天使和天使之间的感应会变弱。但作为天使的拉结尔尚未意识到米迦勒的到来，而路西法已经发现了。
啧。拉结尔不爽地撇撇嘴，他觉得自己身上的圣光好像亮了几个度。
路西法大步离开实验室，拉结尔紧紧跟上，留下两个若有所思的科学家。地狱之主很快穿过走廊，正好遇上来找他们的米迦勒和沙利叶。
米迦勒看见路西法时脚步顿了顿，目光移向拉结尔：“我有事找你。”
“你不找我？”路西法皱眉冷声问。
米迦勒看了他一眼：“暂时……不需要找你帮忙。”
“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聊的吗？”路西法向前走了几步，离米迦勒只有半米距离。
米迦勒一愣。“我以为我们已经聊完了。”
“我不接受。”路西法道，他又上前一步，站在米迦勒跟前，“我想了很久，但——我不接受。”
“但我不会改变想法。”米迦勒道，“路西法，”
路西法跟米迦勒越来越近。米迦勒下意识微微向后撤，他察觉到了些许危险的信号。
“是不是因为祂？”路西法轻声问，“你生我的气，就是因为神？因为我做了交易，获取了祂的力量？”
米迦勒迟疑良久，摇了摇头。
“不止是因为神。”他轻声说，“我很害怕，路西法。”
“不要害怕。”路西法道。但他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我很害怕。”米迦勒道，“我怕失去你。与其在某一天忽然失去……不如从现在就开始习惯。”
路西法沉默地盯着米迦勒的眼睛。
“我知道这很懦弱。”米迦勒的声音越来越低，“但我……”
路西法迅速向前一靠，用嘴唇堵住了米迦勒接下来的话。
拉结尔迅速扭过头。沙利叶倒是站在原地愣住了，他盯着吻在一起的两位上司，觉得自己的思维暂时性地有些过载。
米迦勒挣扎着想向后退，但路西法用双臂有力地箍住了他的腰。这个吻有些急切，也有些疼痛，米迦勒不得不伸出一只手捧住路西法的脸，引导他慢慢放松下来。
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路西菲尔诞生后花了很多时间与他共处。尽管那时候路西菲尔是炽天使，需要协助神处理许多事务，而作为力天使的米迦勒在那时并不繁忙，路西菲尔还是找到了不少机会和米迦勒相处。时空小说网首发l https://www. https://m.
那天米迦勒刚刚接引了新诞生的天使，路西菲尔就来找他了。
“米迦勒！”勇气天使的声音比他的圣光六翼先出现。米迦勒和身边新生的天使一起转过身，看到路西菲尔正向他们走来。
米迦勒笑着拉起那天使的手迎向路西菲尔。“这是刚刚诞生的炽天使，萨麦尔。”米迦勒道，“萨麦尔，这是勇气天使路西菲尔，炽天使的尊长。”
萨麦尔看向路西菲尔，忽然松开了米迦勒的手。
路西菲尔微笑着与萨麦尔打完招呼，便把目光放回了米迦勒身上。他的蓝眼睛里似乎闪着怪异的光，但那异样只是一瞬便消失了。路西菲尔伸手拉过米迦勒的手，转头笑着对萨麦尔说了句什么，就拉着米迦勒向生命之湖走去。
生命之湖边有棵繁茂的大树。在后来的日子里这棵树被称为生命之树，由拉斐尔守护，负责诞育新的天使，加百列会前来为每一个新生的天使送上祝福；而在回忆中的这个时刻，它还只是一棵树。
米迦勒伸手抚上粗糙的树干，感受树干中涌动的勃勃生机。那时的生命花园里还没有鸟，这里十分安静，只能听见湖水被微风吹动的声音。
“你总是拉着他们的手。”路西菲尔忽然没头没脑地抱怨了一句。
米迦勒回过头，路西菲尔的金发和蓝眼睛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美丽。他伸手摸了摸路西菲尔的头发：“当时我也拉着你的手。”
路西菲尔看了他一会，忽然凑上来。天地间最美丽的脸庞近在咫尺，米迦勒觉得自己的灵魂都欢欣地跃动起来。
“可是我会难过。”路西菲尔的声音混在风和树叶的沙沙声中，有些模糊，“我希望……”
后面几个词米迦勒没听清，只觉得那声音落在耳畔，有些痒。
米迦勒安抚地笑笑：“那我以后不会再这样做了。”
路西菲尔又凑近了些，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来。他微微转脸，用额头轻轻蹭了下米迦勒的头发。
这遥远的记忆此时越发清晰。被路西法吻得神志模糊的米迦勒想：路西菲尔当时应该是想吻他。
不止是这一次。也许后来的许多细节都是这样：路西菲尔欲言又止的表情，贴在耳畔清浅的气息，拂过发丝的嘴唇，靠在颈侧的柔软呼吸。也许有很多都是这样。
原来在那样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等米迦勒回过神，这个吻已经变成了温柔的碰触。路西法微微离开他的唇，轻声说：“你还爱我对吗？”
米迦勒的回答是吻了上去。他感觉路西法的一只手放开了他，转而握住他的右手——从无名指上取下了那枚水晶戒指。
米迦勒发出一个低低的笑声。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路西法惩罚似地咬住了他的嘴唇。
拉结尔听着身后的声音翻了个白眼，他算是明白路西法说的“直接上”到底是什么意思了——原来就是字面意思而已。
直接上就是直接上，真不愧为勇气天使。
沙利叶凝神看了一会，转过脸问拉结尔：“原来朋友是这个意思吗？难道我和萨麦尔也要——”
拉结尔回头一把摁住了沙利叶的脑袋，带着他转过身。
秘境天使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我忽然就饱了。”
沙利叶疑惑道：“可是你的身体是用借来的圣光构建的，并不会饿呀？”
拉结尔：“……你给我闭嘴！”
天使和堕天使拥吻在一起，整个走廊里的所有摄像头都悄悄转开了方向。实验室里刚刚把J释放出来的托尼发现，J投影的黄色光球不稳定地闪烁了几下。
他惊奇地问：“你怎么了，J？”
“……没什么，先生。”J的声音仍然冷静，但似乎杂糅了点别的情绪。“只是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信息，我想我需要自主运行一会。”
但托尼一向不擅长识别情绪——他连人的情绪都很难察觉，更何况一个AI的情绪。天才科学家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对着班纳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我觉得J需要调试了。”
“我帮你。”班纳巴不得他这样说，“托尼，我得提醒你这样做相当危险——”他指指那个蓝色的光球，“奥创只是一个想法，也许它并不能——”
“但是那可是奥创时代！”托尼收起了J，将核心盘拔下来，“博士，如果我们能拥有一个这样的防御体系，那我们这些英雄都可以退休了——仅仅是齐塔瑞人的入侵就让我们手忙脚乱，如果是更大的阴谋，地球该怎么办？我们不能总依靠外星来的红披风和异世界来的天使——地球必须能够自主防御。”
班纳点点头：“是的，我承认这没错。”
“奥创就是那个最有可能的方向。”托尼看着实验室中央的蓝色光球，“我们终将会迎来这样一个纪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