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九章 路的尽头

【1】

初次见面就和那女孩发生了性关系,是她先主动的,王峰只是没有拒绝,所以当时也没什么负罪感。在后来王峰问起她的名字时,她没有说。

「名字之类的,就忘了吧。」女孩这样讲道。

王峰就在心里给她取名为a。

a并不是处女,所以王峰并没认为和她发生关系是一个错误。

她说她已经超过14岁,双方都是两相情愿的,有什么不可以。

在一年之前,前女友因为他的工作的缘故与他分手,他郁闷了很久,一直都很憋屈,只是从不对人表露。

这期间他避开所有人的追求在外面玩女人,纯粹出于发洩。他没有害到任何人,大家各取所需,就和这次一样。

总之,他认为自己并没有做错,更没有违法。

完事之后,王峰曾试探性地问过她需要钱吗,a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王峰也松了一口气。

他不想给钱,那样可能会被定性为嫖娼,会对仕途造成影响。总之,这种事一旦涉及钱就会后患无穷。

王峰还记得自己当时心照不宣地笑了一下,同时a也笑了,笑得很灿烂,完全破坏了委靡的氛围,还让王峰呆了一下。

他开始奇怪起女孩的心思,但没有深究下去,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他只是把这当成是人生的一次偶遇——通俗点说叫一夜情——以为就这样结束了。

就算再遇到,也没有想到会是在那个育婴室前。

a没有看到他,在看到护士出来时她就转身跑掉了。

问题是她来这里干什么,又为何如此慌张?

难道是怀孕了?

这个念头像晴天霹雳一样。

那天在那种场合,他没有戴套。

如果有了小孩就是最坏的结果啊。

a如果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的话……王峰感觉世界末日要到了。虽然这女孩没有打算找他的样子。

哪有这么丁点儿的小孩就想要一个孩子呢?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觉得自己完全是多虑了。可这个念头总是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说不定她要的还是钱,她想借生孩子来敲诈他,敲诈他数不清的钱。

王峰是一个敏感的人,一直这样想下去,都觉得自己得了迫害妄想症。

他太追求完美了,希望人人都仰慕他,并且想一直维持下去,不希望有任何事能影响到他的仕途。

调查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展开的。

他料到这个女孩还会再来医院,然后一路跟踪到她家,查出了她的学校,再利用职务之便把她的档案调了出来。对员警而言,这些都不是什么难事。

夏雪这个名字以及她名下的所有资料终于全部呈现在了王峰眼前。完成这一切并没费他多少力气。

她曾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还当过语文课代表,好相处,且与人为善,只是后来性格一下子就变得古怪了,让大家都对她敬而远之。

同学和老师们都给出了相似的说法。

所谓的古怪,具体表现为完全的自闭,在学校里几乎不和人讲话,时常会做出一些奇怪和出格的举动。

比如,大家都在专心上课时,她会一个人从后门默默地离开教室,过了一段时间再面不改色地回来,把自己浑身弄得脏兮兮的。问她去了哪里,也绝对是无用功,并且这种询问还会让她感到不太高兴,很可能下次就一去不回。

如果是大家一起上室外的体育课,她会一动不动地坐在教学楼旁的石阶上发一节课的呆。

这种已经接近正常了。

有时她还会跑到沙坑边上对着沙子写字,远远看去她写得既认真又密密麻麻。如果你走近,她便会立即跳到沙坑里用脚飞快地把字迹踢去,弄得尘土飞扬,再气呼呼地走掉,就像在责怪别人偷看她的日记似的。于是大家都不想靠近那沙坑。

朋友?她一个也没有。

因为底子好,她的成绩还算一直不错,也没有在学校里惹是生非,所以对于她的各种怪异举动,老师们开始时还会进行劝导,也曾多次找她谈过心,只是后来见没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眼了。

原来是这样啊。

调查的过程中,王峰心里的石头渐渐落了地。以此看来,夏雪有预谋敲诈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她性格古怪,没有前科,甚至不知道他是谁。

现在不是很多小孩都很古怪吗,在思想还没成熟的时候就过于独立,导致心理产生了缺陷?

他们没有应付这个世界的能力,只会极端地面对问题,让自己也成了极端的人。

这个女孩也是如此吧,虽然王峰认为她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肆无忌惮地伤害到别人并且毫无愧疚。

以他的职业角度来判断,她具有明显的犯罪潜质。

这一点她自己应该还没有意识到,周围的人也是,大家都对她缺乏应有的爱护和关心。

一旦她走上了不归路,一般不会从事经济犯罪或诈骗抢劫,她很可能会报復社会——以她特有的方式。

但这些不关他的事。

幸好这一切到现在为止还没发生。

调查到这里本可告一段落,王峰可一边庆倖着一边全身而退。

只是在这时,一种不由自主的好奇心佔据了王峰的心头。

他仍不清楚这女孩为何会站在育婴房外,又是什么样的原因使她从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转变至此。

王峰一开始怀疑是家庭暴力。

但这个可能性马上就被他排除了。女孩一家三口住在市区,她爸爸是船上的电工,常年不在家,据说一年只回来几次,街坊邻居都说他们家庭很和睦。

在夏雪性情发生改变的那段时间里,她家所在派出所的管辖区内也没找到任何可疑的报案记录和她有关。

可这样一来,不是更让人感觉奇怪吗?

完全没有原因的转变是不可能的。

只是王峰没想到后来查出来的原因,竟成了自己想要杀死她的动机。

一切都是个环,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再逃避也没有办法吧,他看着眼前的夏雪。他知道如果当时没有逃避,就打定主意的话,这次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惨死了,甚至可能都不会发生这次的诡异事件。

如果真有「罪神」,也是被夏雪的怨念引来的吧。

当时他就知道,这个女孩所积累的怨念总有一天会引发可怕的后果。但没想到会是如此可怕。

就在这一瞬间,王峰突然下定了决心,他决定再也不逃避了。

他把视线移向了张离。

他决定不跟他再玩什么游戏了。

「我不想跟你玩下去了。」王峰的眼神里流露出了少有的凶残之色,「我不会砍断谁的手臂,也不在乎你能否出入密室,我现在要把你们都带回警局。如果你有那个本事,请自己逃出来。但是现在,我再警告一次,如果你们有任何轻举妄动,我会先射击腿部,再视情况做下一步处理。」

「你是认真的吗?」张离挑衅地问道,「你觉得我们会乖乖听话?」

「那不好意思,我只能在这里先杀了你,再看看他们听不听话。」

「看起来,你已经没准备让我们活下去了。」张离特地在「我们」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李富胜死了,夏雪你本来就想杀掉,而我,你更是想就地处决。就只剩下那两个女人了。」

「那又怎么样?」

「哼,我明白你这么做还另有目的。」

「那倒不妨说来听听。」

「你是想杀死除了夏月以外所有的带罪者,正好让夏月得以倖存。」

「呵,那你倒提醒我了,你们之中,也只有夏月配倖存吧!」

张离突然大笑了起来:「我想提醒你的是别的好不好。难道你没发觉到现在为止一直都只有六个倖存者吗?你一直谎称自己是第七个,但你知道真正的第七个是谁吗?这都不知道也敢轻举妄动?」

王峰愣了一下,即使只是从员警的角度考虑,他也知道现此案的关键已经不是逮捕犯人回去。

现在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会涉及一条甚至几条人命。难道第七个带罪者会是夏雪的妈妈?

「对于现在这种状况,如果夏雪的妈妈就是第七名带罪者就完美了,对吧?」张离代他说了出来,「你可以杀光我们所有人,只留下夏月一个必然会倖存的倖存者,自己也可以逍遥法外。但是很可惜她不是带罪者,我再重申一遍,她只是无辜的路人甲。所以你一旦把第七个带罪者漏掉了,夏月被抓回去后也会因为无法灵魂印证而死在监狱里。你想害了她吗?」

张离这么说的时候,王峰的眼角余光注意到夏雪一直在悄悄看他。但现在的夏雪比那时要冷艳很多,仿佛已不是同一个人。

也许,改变的仅仅是外表吧。

现在的她还记得当时只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故事吗?

不论怎样,他知道现在这一切都已经走到了尽头,他已经没有心思再耗下去,他不会对之后要做的一切感到后悔。

如果仅仅是把他们带回警局,那么就和当初落荒而逃的自己没有什么区别了。

就在他把枪口对准张离的眉心,准备动手的时候,他忽然想起,在当时的故事里,还有一个重要的角色,名叫李富胜,他正好也是这次的带罪者之一。

也就在这时,他忽然明白过来第七名带罪者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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