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笙笙坐在沈寂的右手边，她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注视着电影屏幕，不受任何事情的干扰。
“怎么了吗？”他突然转过头来。
“没什么。”程笙笙说，她又转过头来继续看着电影。
电影屏幕上的情节无聊至极，剧烈的轰鸣声在耳边爆炸，坐在前面的那对情侣还在探着身子接吻，不远处还传来人们的说话声。也许是真的累了，在这些声音的映衬下，程笙笙慢慢觉得疲乏起来，靠在座椅上也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她本以为自己不会睡着的，但谁知道等她醒来的时候，电影已经散场了。她的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歪到了沈寂的肩膀上。
放映厅里亮起灯来，周围的观众也走的差不多了，沈寂并没有叫自己。她猛地从他肩膀上坐起来，大脑变得清明起来：“对不起，我睡着了。”
沈寂说：“没事。”
外面的人已经进来清扫了，程笙笙急忙站起来：“我们出去吧。”
沈寂也坐了起来，程笙笙原本要走在他前面，但也许是刚才睡觉睡得太沉了，现在醒来脚步有点虚脱，脚下台阶的时候没注意，差点就要歪到。沈寂在一边急忙搂住了她的腰：“小心点。”
他的手臂很有力量，她抬头看了一眼沈寂，他没有放开手，而是就这样护着自己离开了放映厅。
走出了放映厅，沈寂才松开自己的手。她走开了一步，与他隔得有点距离。沈寂看了她一眼，走在她的身边。
其他放映厅这个点正好也涌出了无数人群，狭长的出口一下子变得拥挤。有个人在她后面撞了她一下，沈寂又伸手揽着她的后背，让她靠近自己。
越来越多的人挤到他们身边，程笙笙感觉到自己的手突然被另外一只手拉住了。她以为是其他人拉错了，正左右看着，想将手从别人手里逃脱出来，就拉着自己的手又拽了一下，程笙笙的肩膀一沉。回头看到的是沈寂的眼睛。他说：“跟着我，别走散了。”
程笙笙这才意识到，拉着自己手的是沈寂。
他的手很大，自己整个手都被他握在掌心里，是很温暖的温度。程笙笙手被他拉着，跟着他往前走，走过出口，人群慢慢散去。他们周围不再拥挤那么多的人。
如果是以前，沈寂这个时候拉着自己的手，她是不会想甩开的。但是现在不同了，她想到了中午在餐厅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与他相亲的女孩子。
他拉着自己的手不算紧，程笙笙轻轻地将手从他手中松开。沈寂回头看了她一眼，过了人一会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这个点刚好是商场人最多的时候，他们之间没说话，相隔了一段距离，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这个时候从自己后面突然冲出来一个人猛地撞了她一下，程笙笙躲闪不及，肩膀一阵钝疼，包也掉在了地上。
就要往前的跑那个人停了下来，他回头看了一眼，把地上她的包给捡了起来。他跟他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沈寂在程笙笙身边站着，问她：“撞疼了没有？”
程笙笙从那个男生手里拿起包，摇了摇头：“没事。”
沈寂看向那个男生：“下次小心一点。”
那男生戴着帽子，年龄大概二十多岁，看起来是刚上大学的样子。他看了程笙笙好一会，然后惊喜地问道：“你是，程笙笙是吗？”
程笙笙看他，他又说：“我知道你，我前几天在你的个人画展上看过你。”
程笙笙不好意思地笑笑：“谢谢。”
男生朝她伸着手：“我可喜欢你了。那天在画展上人太多，都没办法跟你说上一句话，你就走了。”
她看着他的手，与他交握了一下手：“谢谢你来看我的画展。”
“我们该回去了。”沈寂在她身边说道。
男生用力地握着她的手，随后又摸着自己的衣服，似乎在找些什么，最后他终于从兜里找出来一只笔，他想了想又拉住了程笙笙的手，她看着他拿笔在自己手掌上写着一串数字：“我想跟你交个朋友，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要记得给我打电话哦。”他写完，朝她笑了一下。
程笙笙看着他的笑脸，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沈寂的手就揽着自己的后背往前走。他对那个男生说：“不好意思，我们该走了。”
“我等你的电话！”那男生在他们身后喊着。程笙笙回头看了一眼，沈寂对她说：“电梯来了，我们走吧。”
下了停车场，他们坐进车里面，程笙笙用手关了车门，回来的时候顺眼看到了自己手上的那串数字。想着商场里的那个男生可真是大胆啊，表达感情的时候都那么直接。她如果有他那么大胆的话，也许她跟沈寂的关系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了。
“把手擦一下。”沈寂从车上抽出了一张纸巾，递给程笙笙。
沈寂看着她，纸巾又动了一下：“手上不要留墨水印子，要不然明天会很难洗。”
程笙笙把那张纸巾接过来，低头擦着自己的手，沈寂又说：“回到家了，也赶快洗洗吧。”
手上还留着模糊的印子，程笙笙把那张纸巾攥在手里，过了一会听沈寂问：“你那天画展开幕，去的人多吗？”
程笙笙没想到他会问自己画展的事：“还挺多的。”
“我应该那天去看看的。”
程笙笙看他：“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大家就看看我的画就走了，没你想象得那么好的。”
沈寂笑：“你以前不是还答应给我画一幅画的吗？怎么到现在都不见你说。”
程笙笙说：“你不是很忙，没有时间吗？”
“我这几天就有时间啊，你为什么不说我画画？”
他的声音微微有点清冷，眼睛还在目视前方开着车，程笙笙感觉到有点压力：“你要是想要，也是可以画的。但是画人体需要脱衣服的，你可以吗？”她忐忑地问他。
沈寂笑：“那个叫尤加的都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程笙笙的脸像是火烧一样，她感到难为情：“那不一样。我跟尤加都画过人体，所以没什么关系。脱掉衣服几个小时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你可能不太喜欢那种场面的。”
沈寂说：“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喜欢那种场面？”
程笙笙最终没话说，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那你要是能接受的话，回家我就可以给你画。”
沈寂脸上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一点，他不再说话。两个人在车里沉默地回到了家。
回到了家，程笙笙刚在玄关处换好了鞋，沈寂就问她：“画这种，我需要准备什么吗？要先洗澡吗？”
程笙笙忙摇头：“不用不用，你这个样子就可以。”
她看着他：“你先回卧室吧。我去拿颜料和画板，等一会就去你的房间。”
等程笙笙拿好了画板和画笔，来到了沈寂房间，正要抬头看他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极富冲击力的画面，她举着手阻止他：“不用全脱！”
沈寂背对着她，正要脱掉身上的裤子，程笙笙又别过眼：“你不用脱底下的衣服，这样就可以了。”
程笙笙走过来一点：“你就坐在床上就可以了，再等我一下。”
她又走出去，拿了旧报纸，照例先铺在支起的画架附近，避免颜料弄脏了地板。她起身看沈寂，发现他正端坐着身子看着自己。
“我要摆什么姿势？”他问自己。程笙笙感觉，他好像很紧张似的。
“等我看看。”
她走过去，将他床头的台灯调了亮度，又左右变换着角度，最后变成让光源从他的左侧方通过。程笙笙打量着他。
眼前的画面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完美，沈寂身体的每一处骨骼和肌肉都有着非常流畅的弧度。比起那副更具盛名的大卫雕像，此时在她眼前的这具躯体更具生命感和真实感。
只是他的身上有很多伤疤。程笙笙看见了他右胸处的一个伤疤，大概有十厘米长，一直延伸到肋骨。那个伤疤翻着扭曲的轨迹，有被针线缝过的痕迹，看起来非常可怕。
程笙笙的手不由自主地放上去，抬头问沈寂：“这个伤口是怎么来的？”
沈寂只觉得半边身体都僵在原地：“早了。一个嫌疑人拿刀插进去的。”
程笙笙的手又触碰到他上身的其他伤疤，沈寂一把抓住了她乱动的手：“还是快点画吧。”
“你告诉我摆什么姿势就行。”沈寂说。
程笙笙的手收了回来，她对沈寂说：“你侧着身子躺在床上吧，把毯子盖上来。”
沈寂按照她说的那样做，程笙笙坐在床边，又给他整理了一下毛毯，让它刚好遮住衣服的边缘处。她又弯下身子仔细地整理了一下他的头发，让它看起来更有凌乱感。最后又将他的手放在腹部，这才站起身走到画板处。
她坐下来，尽量让自己忽略沈寂那张脸，专心致志地给勾勒着他的轮廓线条。但画上的草稿还没打好，抬头看到沈寂的时候，手中的笔就停了下来，还是忍不住地会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