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京都远郊

明亲王世子和海蓝各立于马上,侍从们只敢远远地站在别处,他们的手中提着各自主人射落下来的猎物。

只是,明亲王世子随从手中的战利品远远多于海蓝一侧的随从,他们也似知道今日主人力压另一方,一个个拎着猎物趾高气扬,看得那海家随从心生不满,却都暗自压下惊疑,自家主子出身将门,怎么今日反而被明亲王世子力压一头,看眼下情形,根本无赢的希望。

这时候远处树林中的随从轻轻打开早就备好的鸟笼,霎时树林上空,一片飞鸟腾地升起,黑压压一片仿佛树林向天空的延展,它们张着羽翼,惊慌地冲向云端。海蓝的目光瞅准其中一只,搭箭的手瞬间加上了劲儿,一路追寻着它飞行的轨迹上升。所有人都紧张地等待着他出手,然而鸟却越飞越高,最后消失在天空深处。

海蓝懊恼地垂下了弓。

勃日暮哈哈大笑:“看来今日我是赢定了,海蓝你可不要怪我。”

海蓝哼了一声,此时却没有半点玩笑的心情,与他一贯的嬉皮笑脸完全不搭,像换了个人似的。

勃日暮奇道:“你既然没有争胜之心,缘何邀我围猎,早知道你这么快认输,我还不如找别的去处!”

海蓝叹了一口气,眉眼沉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勃日暮心思一转,突然了解了他眉头紧锁的缘由,故作恍然大悟状:“莫不还是为了那个小丫头?”

海蓝不发一语,但眼神中已经隐隐透出阴霾,心神不宁中策马走了几步。

勃日暮跟上去,笑道:“如果喜欢争来便是,你又不是女人,在这儿唉声叹气有什么用。以你海家今日权势,莫说是个贵族小姐,便是公主也万万没有娶不得之理。”

海蓝闻言反而更加黑了脸,“如果是公主还好办些,只是这个小姑娘,连太后都做不得主——”

勃日暮听他话中有话,也不由暗暗琢磨起来,什么人连太后都做不得主,海太后算起来还是海蓝的表姑母,海家当今除了当初匡扶先帝灭前朝继位之功,更有海太后主政,怎么会连个小丫头都搞不定,“我不信,你定然是胡乱搪塞我。”

海蓝回头,明知勃日暮是故意拿话来激他,但这几日压抑之下,他也需要有个人能够听听他的苦衷,“我求过太后,她不肯答应。”

勃日暮不禁莞尔,“那你定然是嬉皮笑脸,太后没有当真而已,或者是那小姐门第不够,攀不上你海家,太后心中不乐意。如果是这样,那就当侧室进了门,也无妨。女人嘛,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你海公子身边可缺不了可心人。”

海蓝却突然叹了口气:“不是这些原因。若是为了这些原因,太后都不会拒绝。她说,不是她不肯,而是她不能。”

勃日暮对海蓝说的话半信半疑,海太后杀伐决断,果敢之处绝不似一般闺阁女子,当年她本已是豪门主母,却因海家与勃家的盟约而背弃夫族、改嫁先帝,先帝驾崩后,她更是一力匡扶朝纲,辅佐幼帝登基。有什么是大权在握的她不能的。

正要再问,就在此时海蓝已经策马奔了出去。

一只雪白的兔子蛰伏在草丛里,被奔驰而来的马蹄声惊吓到了,撒开小短腿,就对着那辽阔无边的荒野狂奔而去。勃日暮兴奋地紧追海蓝之后,不甘将出现的猎物拱手相让。

虽然起步甚晚,但明亲王世子最爱的就是抢走别人爱物,只要这么一想,就能令他血液沸腾起来。

两匹马穷追着一只小小的白兔。海蓝一马当先,一度,他已搭上了箭,张弓欲射,但是忽而看见那白兔受惊的样子,不知怎么脑海中突然想起裹着麻袋瑟瑟发抖地躲在巷子口的瘦小女孩来,手下一顿,兔子已经飞快地跑了很远。

身后一声急弦声起,只听“嗖”的一声,划破长空,那声音攸然而至,穿过海蓝身侧。大力地钉入那小兔后腿,那小兔一下子摔入草丛再也爬不起来。

海蓝突然愤怒,“谁让你射箭的!”

勃日暮放下弓箭,脸上表情半点未变,下巴微扬:“先下手为强。”

海蓝策马飞奔至那兔子消失的草丛,下了马,只看见那兔子奄奄一息,抽搐着倒在草丛里。那只箭已经牢牢钉在了它的后腿,雪白的皮毛上一团血迹,甚是凄惨。

海蓝把兔子抱在怀里,对着随即赶来的勃日暮道:“这兔子给我吧——”不待勃日暮应声,他已经一跃上了马,狠狠一抽,飞快地奔了回去。

也没有给勃日暮拒绝的机会,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兔子而已,你喜欢就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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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宝醒过来,看见海蓝坐在自己床头,不由笑起来:“海蓝哥哥,你又爬墙进来了?”

海蓝却一副神气样,撇撇嘴角,“你海蓝哥哥以后不用爬墙了,你哥再不会拦着我了。”他自己都心虚的说不出话来,还有什么脸来拦着他,哼!

七宝脸上烧的有些嫣红,眼睛却突然黯淡下来。海蓝见不得七宝这样,从怀里揪出一个白团儿,“七宝,你看!”

七宝眼前一亮,立刻伸出手要来抱,海蓝闪了开来:“不许清蒸!”

“不许红烧!”

“也不许烤!”

七宝笑,看来自己劣迹斑斑,已经深入人心。

海蓝见她点头,才把包扎好的兔子塞进她怀里,“我已经让人洗得干干净净了,你抱着吧。”

七宝的脸在那白白一团毛身上蹭了蹭,“它受伤了?”

海蓝点头,“我去打猎的时候发现的。”

七宝目光柔和下来。“我给它起个名字,叫西门兔子怎么样?”

海蓝嘴角笑容抽了抽,这真是个很奇怪的名字,“为什么要叫西门兔子?”

七宝默默摸摸它的耳朵,西门兔子也抽了抽,睨了七宝一眼,七宝笑:“因为我觉得它像上课的西门敬老师。”

“哦?锦绣苑还有长得像兔子的老师?”海蓝为了让七宝高兴起来,颇有兴致地问。

七宝摸了摸兔子后腿的伤口,“恩,讲**的老师。”

海蓝差点被自己口水噎死,早听说锦绣苑中课程独树一帜,五花八门无奇不有,但是,但是对着一帮青春年华的小姐讲**,这也……太离谱了……

七宝却恍然不知海蓝心中的想法,“西门老师年纪很大很大,白胡子很长很长,总是板着脸,可是他上课的时候特别奇怪。”

海蓝大为警惕,一把握住七宝的手:“那老东西没有趁机占你便宜吧?”

七宝抬头,想了想上次海蓝所说的占便宜的定义,摇了摇头,“西门老师最不喜欢我。”

她回忆了一下每次上课时候的情景。

每次西门老师上课,学生们都要装作羞涩忸怩地在位置上坐着,等到老师讲到紧要处,赶紧装作羞怯不胜,集体晕倒,以示千金小姐矜持贞洁,不受凡俗污染。所以一堂课下来,只有七宝坐得笔直地从头听到尾。

虽然她从来也没有听懂,那个西门敬嘀嘀咕咕讲些什么。

所以每次都要西门敬走到她跟前提醒她:“七宝同学,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七宝茫然。

西门敬戒尺一拍,“你看看周围的闺阁千金!”

七宝环顾四周,果然全部倒下了。

七宝并不明白,既然这些地方不能听,那做什么开这堂课,不是浪费时间吗?

“不求上进,不求上进!”西门老头的胡子气得一抖一抖,眼睛更是通红,“寡廉鲜耻,可耻啊可耻!”

七宝莫名所以。

“你再这样不让你毕业!没收你全部的糕点!留堂留堂!”

西门老头刚喊到第二条,七宝晕倒了。

西门老头这时候才满意地回到讲台上,继续授课。

听七宝回忆完,海蓝才明白,这就是一堂教育课程,教育名门闺秀,沉迷夫妻欢乐是可耻的,耽于享乐是不对的,女子的首要任务是督促丈夫多多上进,而不是将他留在闺房之中,明明是这么古板教条的东西,偏偏冠以**的课名,引得许多小姐心中好奇,报了这门课程。完全是为了吸引人而故弄玄虚!可怜的七宝,海蓝摸摸七宝的脑袋,显然她还没有明白过来。

七宝揪了一下西门兔子的尾巴,那兔子委屈地抽着鼻子,看起来反倒跟她颇为相似,七宝乐得笑起来,看得海蓝心花怒放。

“海蓝哥哥,你说哥哥为什么最近都不来看我,是不是我真的惹他生气了?”七宝转眼又沉默下来。

海蓝心中很不屑,明明是贺兰雪没脸见你才对,但是脸上却笑咪咪地没有露出半点端倪,“你哥哥最近很忙哦,说不定在哪个温柔乡里混着呢!”

他极端无耻地诋毁着贺兰雪的名声,决心从今往后让贺兰雪在七宝心中彻底变成花花公子的代名词,至于事实,还是让它见鬼去吧,只要能够让七宝完全依赖海蓝一个人,他很愿意往贺兰雪身上抹黑,越黑越好。

七宝“哦”了一声,没精打采地看着西门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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