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身处俗世里恁地享清明

原来是自宁尘他们离开后两日,二娘也离开洛阳追赶而来,一路探问追赶正巧昨儿入夜后追上,那时宁尘他们已经睡下。可不曾想房间有夹层,里面有事先准备好的毒香,入夜众人都睡了便不知不觉间中毒了,后来值夜的两人发现了,就与准备动手的贼寇打了起来,两人都受了伤正当不敌时二娘她们正好赶到,便有了这般情景。

这古刹位于度锁原以西,灵石以东,去往介休的必经之路上,也是一个有名的古寺,可近些年来附近马贼横行,行人少了,香客少了,寺庙破败了,此时只有四五僧人。说起那伙贼人,便是马贼中的一支,他们一直和寺里的一个执事僧勾结,做这种杀人越货的买卖。他们一贯的做法就是利用暗格事先放好毒香,弄倒行客,再出来杀人掠货,掳掠奸淫。

大家都是第二日午后才恢复些许气力,能够下地行走的,那伙马匪大多被二娘带来的人杀了,其中有两人逃走了,大家都戚戚然,虽说没事,但想想,如果没有二娘,那该如何,想想都觉后怕。

这一上午二娘对宁尘那无微不至的照顾,让宁尘觉得有点不自在,宁尘总觉得她的笑容里有阴谋,而时不时的挑逗又让宁尘觉得危险重重,渐渐地宁尘有种必须要离她远一点的觉悟。

在古寺里修养了五天才离开,期间听闻此事的灵石县令,县丞和县尉等联袂拜访,后来一番宴请问候无需详谈。

此后出汾州到太原一路坦途自不必说,期间宁尘又过上了挑逗挑逗这丫头,欺负欺负那娘子的惬意生活,然后就是探望受伤的安老和沈二。二娘则是命人一路打点,规划筹谋,把行程安排的惬意舒心,至于她为何赶来,她说是受二耶之命,赶来照顾老太公的起居,尽尽孝道。她本人呢,除了安排大伙的饮食起居,就是陪雨昔聊天,再就是给宁尘送汤,隔一两天便是一个花样,宁尘对她的这种忽冷忽热的态度,着实是摸不着头脑的。

但是她是潼儿的娘,是二娘,是正真的当家主母,宁尘自然只是应承着。这一日入城时趁着人多杂乱二娘让人送来一盒金豆子和一封信,宁尘好奇为什么搞得这么神秘,立马打开信来“小家伙,入府前藏好,将来必有用处,到那时记得来感谢人家哟!呵呵~”最后是一个笑脸,对于二娘这般装嫩的口气,宁尘经过这些天已经习惯了,宁尘并未觉得做作和不妥,原因是虽不知其年岁,但她那副妖艳妩媚的姿态和美丽无暇的脸庞,如若换身装扮,第一眼见的人以为她是未出阁的姑娘也不为过。

宁尘不知这又是搞什么名堂,但她既然如此说,必有原因,便立马叫来锁儿嘱咐下去。

回到武家老宅后的五日里宁尘觉得很是枯燥,只有短短一日的休整,而后便整日陪老太公接见族中长者,接见城中官员豪族,各种宴席,宁尘唯一能够偷闲的就是去帮忙安排修缮祠堂的事务。

第五日午后,是河东道观察使李叔克的儿子李立鲁宴请武阳的日子。地点在太原府最有名的寻芳阁,有诸多官绅士族子弟作陪。

这是世家贵族交际的必要宴会,宁尘这个小公爷将来必是要继承公爵的,而这些官二代,富二代们的交际便是这继承家业前的必要历练。其宴会目的又是为宁尘接风洗尘,自然是无法推却的。

其实在宁尘看来就是吃一顿饭而已,关键是喝酒,把别人喝醉了,自己不醉便是最好。一群纨绔们的酒宴宁尘在前世也参加过不少,所以宁尘并不担心。

但此一宴吃出了多少爱恨纠葛,却也是谁都未曾预料的。

宁尘到达寻芳阁时许多豪门子弟已经到了,各方见礼,宁尘是今日宴会的由头,自然不能来的太早,这也是一个宴会的必备技巧,但也不能让其他人等太久,所以宁尘出发的比较早,却让锁儿赶车赶得慢了些。

宁尘是控制好了最恰当的时间到的,一到便被安排坐到右下首紧挨着李立鲁的地方,对面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公子,他便是河东道大都督,游击将军图图迩的儿子。

宁尘很纳闷这两人,武将的儿子生得温文尔雅,文官之子也就是李立鲁却五大三粗满身戾气。该不会是他们小时候被抱错了吧,宁尘在心中暗自调笑。

宁尘离府赴宴前见过二娘一面,那是二娘专程等待的。她告诉宁尘李叔克虽是李皇旁枝,但与诸王交好。而图图迩出于武氏,是武承嗣一路保举上来的。现今朝局变幻,武氏极力打压李皇宗亲,近些日子更为猖獗,前不久南安王李颖的死更是令众多李氏宗族愤然。而作为武姓的明国公府更是自然而然的被烙上武派的烙印。

二娘还叮嘱当下明国公府依旧保持着中立,而且以后应当继续如此方是。而且她还言李利鲁和图图於都是豪门世家之子,桀骜不驯,李利鲁其人性格粗暴张扬,做事不记后果,一身武勇,欺良霸市。而图图於其人风流浪荡,老成持重,但心胸狭隘,阴险毒辣,他在嗣圣元年时就曾因贪恋其族兄的一个小妾的而毒害其族兄之父,嫁祸给族兄,后强娶了那个小妾,此事曾闹得沸沸扬扬,但后来却不了了之了。

听完这些,宁尘越来越佩服二娘了,不仅能够在路途上安排的仅仅有条,还能在短短一两日里,探听到诸多消息,而且对朝局动向也都了然于心,这必是不简单的。

在宁尘赴宴之前他就知道此次宴会必定不会轻松,不知什么时候闹出事情,闹出多大的动静。所以宁尘在心里暗暗存着份小心。

酒宴开始前,自是主方李利鲁出来讲话“近日,某有三喜,这一喜便是小公爷初回太原,早就听家父言小公爷文采风流在洛阳可是出了名的,今日赏光来,肯卖我这个面子,某很高兴;这第二喜便是某昨日纳了一房小妾,是迎春楼的春花姑娘,小娘子很是可人,床上功夫可是了得。”说到这里他转头往图图於那边看去,宁尘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图图於,就见得图图於脸色铁青,却看也不看李利鲁一眼。

“这第三喜嘛,就是不日我准备动身去洛阳谋个职了。”之后,便是大家的一番恭喜。然后,又是宁尘的一番道谢。这期间图图於坐在那里动也未动。

宁尘对于李利鲁那不伦不类的话也并不惊奇,他那一身腱子肉,粗犷豪放的样子,想必是胸无点墨的吧,能说成这样,想来也不错了。

之后便开了宴席,每人面前一个矮几,几盘小菜,一樽一杓一杯,一两个浓妆艳服的酒妓。曼舞轻歌自然是这种纨绔子们宴会必不可少的,况且这寻芳阁本就是闻名遐迩的青楼名肆。此刻宁尘身旁不就坐着一个顾笑嫣然的美人儿嘛!而李利鲁和图图於二人基本上是冷言冷语,或者互不搭理,即使二人都有所保留,但依旧让人轻易能够觉查出那无形的硝烟味道。

这个美其名为宁尘小侯爷接风的宴会,却处处都透着一种古怪的气氛。李立鲁和图图淤不对付,在场的人哪有不知道的。所以站队鲜明,而宁尘一个人坐在那儿就显得突兀了。

起先一切正常,宁尘也渐渐放下心来,“小娘子,你可知这迎春楼的春花是怎么回事?”宁尘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问身旁的酒妓道。

身旁之人忙举杯往宁尘身旁靠了靠轻声道“小公爷不知,这春花本是迎春楼的红姑娘,被图图家的郎君瞧上了,和她约定次日便收她入房,却不曾想被李家郎君得了先”

“听说她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迎春楼也被图图家郎君砸了”美人潸潸然道。

“这……”宁尘也被这么荒唐的事给雷得不知该说什么,这两人不对付,却伤及无辜。唉,何必呢,宁尘实在搞不懂何必如此呢。

宁尘郁闷的举杯一饮而尽,自他来到这个世界所见的都是正面的,都是温暖的。而那些黑暗腐朽都似乎离他太远,因为有国公府那坚实的壁垒,有老太公,二耶,二娘的护佑,有身边人的无微不至,宁尘甚至忘却了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是一个残忍黑暗的世界。

而今才发现黑暗与压迫其实这么近,触手可及。宁尘有些茫然了,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了,是不是该抓紧时间了,是不是该计划筹谋了。

答应潼儿的诺言该如何兑现,还有果儿,她会不会像春花一样,被人无情的夺去而自己却束手无策。宁尘一边想着一边饮,不知不觉间便已半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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