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四影终身事芙蓉寿山信

第二日,宁尘精神奕奕,阑儿也容姿春华,夜里如何只有二人知,但定不会再次出现鹊儿那般美丽的意外。宁尘自决定不再庸碌,决定防患于未然时,便开始控制自己,开始不再随性而为,开始考量,开始保持冷静,开始慢慢改变。

还有三日便是除夕,宁尘,雨昔,鹊儿等一众人,在一群婆子奴婢的服侍下离开梅庄,回了城里的老宅。宁尘也是难得能和几个丫头聚到一起,所以格外开心,不想被打扰。是故称病,年关的一切拜访和宴会都推却了去。

宁尘只想能够多陪陪鹊儿,多享受享受这难得的团圆。已经五个月了,鹊儿的肚子愈发明显了起来,宽松的襦裙下也可见那隆起,那是生命的成长。

腊月廿八,天上飘起了雪花,这雪似是从夜里开始下的,极目远望,远山似带了一顶雪白的毡帽,近处房舍也已白茫茫一片。这是这个冬日的第一场雪,无人知晓它什么时候停,但人们知道,雪停了,春便近了。

这日宁尘带着鹊儿去给老太公请安,这是昨儿去请安时老太公特意吩咐的。“我们可能要在那边吃早膳了,不用等了,你们自己先吃吧”,宁尘对月儿,阑儿道。然后一手拿着一个手炉,一手掺着鹊儿往外行去,鹊儿的另一边是由怜儿搀着的,阑儿的另一手打着一把大大的白绸伞。

“你们不用这样,我可以走的”,鹊儿抱着一个暖炉,小心翼翼的走着说到。

“还在下雪,地面可还滑着,可要当心着些,万一磕碰了,那我不心疼死,老祖宗也要把我打死了”

“呸呸呸……三郎休得胡说,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我们鹊儿姐姐和小宝宝一定会平平安安的”怜儿赶紧抢着说道。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老太公的院子。

待三人进得屋来,就见老太公正端坐一几案后听着一个老掌柜讲着什么,宁尘认识那个老掌柜,此人姓黄,是武氏名下的一家典当行的大掌柜。见宁尘来了,那人起身见礼道“三郎,小娘子安泰”,“黄掌柜安泰”宁尘回礼道,鹊儿和怜儿也都摆手福礼。

待黄掌柜出去,宁尘扶着鹊儿跪下,刚刚一跪,老太公言“丫头身子不方便,就别跪了”,宁尘和怜儿行一大礼,鹊儿便一福礼,“问老祖宗安”,三人请安。这半年不见老太公,他身子依旧硬朗,精神矍铄,但眼底的暗淡与疲倦却也增添了几分。宁尘想来,老太公毕竟是近百岁的人了,古代能活到这个年纪的确实不多见,想必他自己也有所觉察,知道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一病不起,所以格外看重鹊儿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你们坐吧!”待宁尘和怜儿扶着鹊儿坐下,然后自己坐下,就听得老太公问,“今天就在这吃早膳吧,最近医士来瞧过了吗?怎么说”

“昨儿医士来过了,说一切都好,安心养胎便是”鹊儿答道。

“哦,那就好。今天叫你们过来有三件事要说,第一件事便是我那未出生的孙儿,既然他一切都好便好,你需安心养胎,要需要什么就给婆子们说。我已经交代祥叔了,年后再多派两个有经验的婆子过去,千万要小心肚子里的孙儿”

老太公拿起眼前的碗喝了一口,接着道“第二就是你们四个的事,听说三郎把你们俩还有月儿阑儿四个丫头的奴籍消了,落户到了梅庄。那你们现在按理来说就不是我武家的婢子了,就不能再做丫头的事了。但我知道,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在一起多年了,若是让你们分开那也是不可能的,若是还这样以丫头待你们便是委屈了你们”

顿了顿,老太爷又道“但你们也清楚,三郎和姚家娘子有三年之约,与仙儿自小也有婚约,当时确实答应了姚家,这时接你们过门,确也不合适,所以至少得等三年”

说到这鹊儿自锦凳上站起来,怜儿也挪了挪,两人跪了下去,怜儿伏地,鹊儿半弯,鹊儿先说“奴婢四人自进了武家的门,便是武家的人,名分什么的我们都不要,只愿做一个丫头跟在三郎身边,照顾三郎”

怜儿马上接道“是啊,婢子们什么都不在乎,只愿留在三郎身边,做一个小丫头,能一辈子陪在三郎身边便好”

“你们起来说话,你们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几人的心思我自然知道,我想说的第三点就是怕将来你们怀了孩子,孩子出生后可不能也没有名分,虽说姚家娘子出身书香世家,必不会干出阴诡嫉怨的事来,但一大家子,难免有几个势利谄媚的下人,这才是老家伙我最担心的”,老太公惆怅的道。

听得这里宁尘也不经动容起来,自己当时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老祖宗的话不无道理,可这件事似乎也不是很难搞定,宁尘想后院安宁必要一视同仁,到时候再对她们多多亲近便是了,宁尘在那自顾自的想着。

鹊儿和怜儿没有说话,她们也陷入了思考,大家都愣了半晌,老太公又发话了“我可不能让你们受委屈,不能让我的孙儿们受委屈。所以我送你们几样东西,等哪一天我去了,你们也要帮我多照看着三郎,多照看着武家。你们想留在三郎身边就随你们去吧,将来有了孙儿再把这个东西给他,让他在武家不受了欺负便是”

说完,老太公轻轻拍了拍几案,从廊柱后的垂幔后走出一个人来,四十多岁的年纪,脸上几道浅浅的法令纹,高髻云鬟。这是老太公最小的妾室,大家都叫她桃姑。宁尘曾经问过,说她本是洛河上一个摆渡人的女儿,后来摆渡人出了意外,她也被卖辗转到了花坊,最后老太公见她可怜,便将她带回了国公府,不久便收了房。

见是桃姑出来,宁尘等又是一礼,桃姑在武家的地位自然是不一般的,这三十来年日日夜夜照顾着老太公,老太公依旧健硕,想必和她的悉心照料也是脱不了关系的。

让宁尘唯一震撼的是他们相差近五十岁的年纪依旧能够如此,在唐朝虽有男大十岁的说法,但老太公和桃姑却相差了五个十岁,想来这便是爱情的伟大吧。

桃姑走了过来,先是对老太公浅浅一笑,然后缓缓在老太公身边坐下,把手中的一个锦盒放到几案上往前推了推道“这个你们收下吧,我相信你们四个丫头为了三郎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不怕,甚至是丢了命也不会怕。这是我们送你们的一个安心,我们希望你们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能永结同心,能够共同击破任何苦难,能够安泰幸福”,然后又是甜甜一笑。

“潼儿的事,你好自为之,我老了,也不想管了,将来你是家主,一大家子都指着你,盼着你。该怎么做你应当心中有数”老太公凝着宁尘语重心长言。

宁尘沉着神色,点点头。经老太公提说,宁尘又思虑起潼儿的事了,那日晨起宁尘便带信给二娘了,依旧没有音信,她似乎有意避而不谈,宁尘也无可奈何。

这两日二娘在安排年节之事,所以很忙,几乎很难见到她,潼儿远在洛阳,还有三年惩罚,所以也不急于这一时。宁尘便把这事藏于心间了。

在回小院的路上,宁尘迫不及待的想一看究竟,打开锦盒,里面躺着四枚印章,是芙蓉寿山石的料,温文典雅,上雕她们各自的生肖,下印“武氏影鹊”“武氏影月”“武氏影怜”“武氏影阑”。她二人见后是一阵悸动,是心酸,是感怀,更是一种满满的幸福。

“这玉真心不错”,宁尘话一出口,便被两道无奈的白眼,弄得不好意思再开口了。回到小院,自又是一番欢愉,之后她们便各自把自己的收了起来。

这一日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宁尘也就陪着四人围坐在花厅的红炉旁,于那红毡上,下下棋,闲话家常。但宁尘发现鹊儿似有心事,兴致不高,却也不方便直接问,待到夜里便硬拉着鹊儿一起睡。

宁尘吹了灯,留了床头一盏,便一骨碌钻进被窝里,见鹊儿还在那脱兔裘,散云髻,取妆花,便笑言“被窝都给你暖好了,还磨磨蹭蹭的,快点啦”

“三郎,别闹了成不,我还是回去睡,被婆婆们知道了又该被训责了”,鹊儿扭捏的答道。

“我们就说说话,我会老实的,快点咯,再废话我就……就罚你啦!”

“你倒是说说要怎样罚我啊……”鹊儿带着一脸的坏笑走了过来,宁尘自知这个丫头和月儿一样的古灵精怪,却还未反应答话,一个人儿便一步步走近床榻,踢开绣鞋,上榻钻进了被窝。

“那惩罚便是……”宁尘撑起靠过来,迅速的吻了下去,结果一个小手隔在了两唇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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