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你蛇蝎为心拔剑与仇情

仙境醉人,醒时会被掏空心灵,但沉醉的那一刻,是难以自拔的,是无法抵挡的。

“我也很想知道是谁送的,也不一定是女人送的吧。我认识的女人也就那几个,看起来都不是送剑的人”,宁尘自己骗自己的答道。

云飞嫣转过身来,宁尘轻轻为她围上披风,她并没有再说这个,或许是她已经认同宁尘的说法,又或者她根本不相信宁尘的鬼话。

宁尘见她不再说话,便试探的轻声问“你还好吧?”

“什么还好?”

“不是说你身子不舒服嘛?”

“嗯……”云飞嫣听得宁尘的问话,不觉的紧了紧围领。

云飞嫣偏着头不再说话,宁尘也自觉问得尴尬,有点不好意思,两人就这样站着,像是没有这雪,没有这梅,没有这苍茫天地。

“你就没有什么话问我?”她说。

宁尘想了想。

“有太多的话想问你?你这样一问我又不知道该如何问起?”宁尘言。

忽而,宁尘想起,便问道“你说不是亲的,是什么意思?是你和潼儿吗?”

“你希望我说的是我和潼儿吗?”

她的这一句反问,将宁尘问得有些傻了,他呆呆的似是失了心智一般。

又听得“你就那么在乎是不是亲的?我又何尝不是一直把她当做亲生的看待?”

宁尘依旧是蒙的,但很快她的一句话将宁尘拽回了现实。

“你不想知道自己失忆之前发生的事情?”她问。

“我确实想问你这个,很早就想问了”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答应我,就此放下,好吗?”她看着宁尘,凝视着宁尘那平静祥和的双眼,祈求道。那是一种让人怜悯的眼神,没有了脱尘与傲气。

“好,你说吧!”

酝酿良久,她开口了,此时她的眼里以闪着光,神情也不再轻松,“你可知什么叫心如死灰。你可知什么叫钻心蚀骨”

不待宁尘回答,她又言“那日我等你,等你很久,满怀期待的等你,放下了尊严和廉耻的等你。你却没有去,你逃了,你懦弱的逃避了,你放不下自己的名,放不下那混蛋的人伦纲常,你负了潼儿,负了我……”

她越说越激动,最后用力的压住音量,声音变得嘶哑起来“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当时我恨透了我自己,更恨你,恨不得马上杀了你,杀了所有有可能知道这件事情的人。”

“所以说……”宁尘的心也满是波澜,已经做不到平静如水,此刻眼里有雾气腾起。

“对,是我,我去找你,到处找你。最后在悦君的院子里找到了你,我问你,我要问问你,你为何一次次的给我希望又将它丢进深渊里,我要问你,问你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是如此的狠心,我要问你,问问你这世俗的伦常与名利对你来说就那么在意,那么重要吗?”她压低了声量,说得很缓,几字一顿,每一个字就像一个鼓点,敲打在宁尘心上。

“是她,是她们,是那个该死的奴婢,她听到了我们的话,她就只能死,所有可能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该死”

“所以你杀了她?”

“对,是我杀了她”

“你就因为这个,杀了她,杀了一个无辜的人?”

“她无辜吗,她听到了不该听的,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我不该杀她吗?你不是最在意这个吗?你不是最在意你的声名吗?”

宁尘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好冷,好冷,“然后呢?你杀了所有人?”

“然后?然后你也是这样质问我,你怜悯她们,那你可曾怜悯过我们,怜悯过我这个可怜的母亲和那个深深爱着你的潼儿”她已经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难以控制自己的音量。

“我杀了当时在院子里的所有人,杀了她们,不曾想穆昭正好路过,他派自己的侍卫来查看,所以我就把这一切推给他,再杀了他”

“你疯了,绝对是疯了。然后呢?你又杀了我,杀了雨…,杀了我阿娘?”宁尘质问。

“我是想杀了你,杀了你这个混蛋,杀了你这个让人痛,让人承受蚀骨之痛的混蛋,可是你却为了救那些该死的人来要挟我,用你的命来要挟我,悦君也知道了,我用她让你放弃,让你乖乖听我的……”

宁尘已经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他心中的怒火已经燃烧起他的每一个细胞,每一寸肌肤。宁尘顺手拿起石桌上的剑,怒指云飞嫣道“所以我没有屈服,你就杀了我?杀了阿娘?”

“对,是我杀的,都是我杀的,那又怎么样?呵…呵呵……”她也已经不再控制自己,放声大笑起来,那是一种扭曲的笑,眼里却氲起一层水雾。屋里忙活的月儿怜儿,还有锁儿妞妞几人赶了过来,见到眼前的情景都呆住了,连忙上前,准备劝说。

“都进去,不许出来”宁尘与云飞嫣异口同声的大声呵斥道。月儿和妞妞还在犹豫,就被锁儿和怜儿拉了进去。

“你怎么可以这样,这是十几条人命啊,活生生的人”,经过几人的一打岔,宁尘心头的怒火似乎消了几分。

“你还是在怜悯她人,你怎么不诘问我为何杀了你,为何能狠下心来毁灭自己最后的希望”

听得她的话,宁尘也觉得哪里不对,又听得,“是,这十几条,甚至几十条人命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你,你却是为了她们,为了那些什么都不是的家伙以死相迫,你不是想死吗,我不拦你,你死了我就把她们全杀了,和她们有关系的也都杀了,杀的干干净净,呵…呵呵……”

她紧紧盯着宁尘,一步步向宁尘走去,宁尘一步步往后退,当后面抵住石桌退无可退时,她已经将自己的心门抵住了宁尘的剑尖。此刻的宁尘怒火再次被燃到极点,他牢牢抓住剑,紧紧盯着眼前人的那氲满水雾的眼。

“最后你又杀了阿娘?”宁尘艰涩的问。

“我没有杀她,我要让她痛苦的活着,我没有了潼儿,她没有了你,呵…呵呵……”她的笑声在院里飘荡,在上空盘旋,把枝头梅上的雪都震了下来。

随着她的笑声远去,她猛的上前一步,宁尘听到了衣服被刺破的声音,血肉被刺破的声音,接着那红锦华服心门处更红了,红透了寒梅,红透了眼前的苍茫与迷离。

宁尘的手在抖,此刻似乎他连拿剑的勇气也没了,“你杀了我吧,杀了我这个疯女人,反正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杀人如麻,自私无情,淫荡贪欲,鲜廉寡耻的女人……”

宁尘的手更抖了,这一刻似乎他的怒气也被这片红染上了色,变得不再炽烈,而是绚烂多彩。

“飞嫣……”宁尘发自心底的一声轻呼,眼前人眼里氲满的水雾化作了两滴泪儿,落下,落在了那片红里,也落在了两人心头。

她发力退了一步,剑离肉擦过锦衣的声音传来,宁尘还未回过神来,就见一个背影,是一团红色,火一样的红,是白茫茫的大地上那最耀眼的颜色。

“后日,老时间,老地方,传你功法”说完,一个坚挺的身影一步步的远去,宁尘久久凝视,久久呆立,连雪渐渐大了也不曾察觉。

剑尖的血滴落雪上,似要染红一片,宁尘看到那滴落的血,那洁白雪上的一点鲜红,突然觉得心好痛,心好痛,似有针尖在扎,似有一双手拽紧心房,这便是心痛的滋味吗?

宁尘丢下了剑,一手抚胸一手撑桌感受着这心痛的滋味,感受着这令人恐惧却用力追寻,让人彻骨噬心却欲罢不能的滋味。屋里的几人出来,将宁尘搀回屋里,几人都没有说什么,只是为宁尘拍打积起的一层雪。

再没有人提起这件事,更没有过问。这件事就像一个禁忌,或者说只是这个寒冬的一片雪花,转瞬即逝,消失在了茫茫白色里。

这夜的雪很大,大到将梅枝压弯了腰,这夜也很安静,月儿只是蜷缩在宁尘怀里不发一言,像只温顺的猫,难得的文静。宁尘感受过心痛的滋味,就像是中了毒,好像忘了恩怨,忘了怒火,忘了一切的对与错。

这一夜好梦。

第二日便是梦醒时,冷静下来的宁尘似乎觉得昨日并不是自己想得到的答案,也发现了昨日二娘所给的答案似乎并不是事实,总有哪里说不通,总有一种一切大白却另有天地的感觉。

对于老地方之约,自然选择去,不管是为了那透着疑云的坦诚,为了潼儿的白首之约,还是为了自己心头那蚀骨一痛,他都会去。因为宁尘知道一切都需要面对,一切都应当承担,而且此刻无比清醒的他知道,自己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武阳,而自己并不在乎所谓的名,并不会死守那份桎梏的纲常。因为他清楚,在这个时代,只要站在权利的顶端,这些并不会成为什么,况且昨日云飞嫣的话很清楚,潼儿与她也并不是亲生母女。

复想想,云飞嫣的话,她的问,宁尘便释然了。宁尘并不以此为耻,一切发乎情,一切都是两厢情愿,这便是可以存在的,一切的桎梏与限制,在宁尘的心底并不存在,因为他相信,这个充满活力的唐朝,这个开放繁靡的时代,情至上,唯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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