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只问臣服者谁

战争与和平,我们选择前者,却不代表我们摒弃了后者。和平不易,他需要战争为它铺就前路。

等待的时刻,宁尘抬眼看见了站起的刀疤脸,望了一眼高阳,望了一眼下面一片嚎哭的死亡之地,刀疤脸大声呼喊道“愿梭罗净土能够让你等安息,这些仇者的亡魂将是你们喂养遮兰草的养料”

金狮广场第三巷的小院里当第二发攻城弩射出去后巷子外已有声响,吉安和卫涉刚刚挂上弩勾便举起轻弩抓起火把往院外去。依旧是黎礼点火,孟子吟掰开挂钩。最后一箭射出,孟子吟也加入了战斗。

王殿前,宁尘抬首言“你握着的,是那些伤害你的敌人的恐惧,是他们的仇恨,你可以带着它去亡灵生息的地方,用它还给你的敌人永世轮回的恐惧和那无尽沉沦的仇恨”

最后一声巨响结束,汤阅和上谷立开始逃离王城,只留下赐名伴着宁尘完成最后的宣告。这时的刀疤脸如先前宁尘那般奋力一顿旗杆,呼号一声“我以死神宣告,这片土地将化为焦土,只为那些罪恶的灵魂,那些无知的野蛮人”

刀疤脸将手中黑旗奋力一抛,旗杆划过一条长长的弧线,宁尘丢弃了革盾单手接下,飘舞在空中,而后抡起飞扬着。再重重砸在地上时宁尘奋力高呼“臣服者谁?”

那些龟兹的贵族们纷纷朝着宁尘手中黑旗旁爬来,跪倒者众,望着眼前情景,再次印证了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

那些伤残的吐蕃将领或忠于吐蕃的人,他们依旧畏畏缩缩蜷缩殿前,此刻风吹过,旌旗飘飘,王殿之上的刀疤脸再开口了“我说过要剖心还命于你”

宁尘将手中黑旗换了个手,抬眼望向刀疤脸正欲开口又听得刀疤脸言“我亦要留下最深的恐惧,给那些侵我家园者。我们俱兰城的乌孙男儿是不畏死的。奚柯雅的万千亡魂啊,将仇恨化作这死神之火,必将你等化为灰烬”

言毕刀疤脸将身旁一颗天雷丢进了他身旁的桶里,“你干嘛?”,宁尘大声叫了出来,“心给你”,当刀疤脸一手抱起那已经快要散开的木桶,另一手握住宁尘的匕首刺进自己的心脏后,宁尘如见恶鬼。那一刻宁尘低估了人性的无畏憾死。

剜心而后自顶上摔落,最后的咆哮声传来“玛格雅,我的爱人,我愿永堕禁锢,祈愿万千神灵庇你周全……”那些没有来得及跑的人在一声巨响后同刀疤脸一起支离破碎。

黑旗下是被气浪掀翻一片的人们,宁尘后退了一步,一手握着黑旗,一手拿着刀作抵挡状,早先一步赐名已拾起了盾挡在宁尘身前。甩甩头,耳朵还在嗡嗡响,待稍稍恢复,宁尘听到的是无尽的哀嚎,此刻眼前满是翻滚着的,捂着断臂,断腿的,捂着飞来铁块和填充的铁蒺洞穿划破腰腹脸颊的人们。

宁尘以为此刻方是地狱,是死神的驾临。黑旗下,是前来臣服的人,远离殿前的他们大多捡回了一条命,朝着黑旗疯狂的参拜,似乎那些在火海血泊中哀嚎的人与他们无关。

宁尘曾想过刀疤脸的结局,想过他的决然赴死,但这样的情况是他没有想到的,还心之举,宁尘不明白,他永远不会明白,最后的死亡祷告,是多么沉重多么痛入人心。

扶着旗杆站起,宁尘瞧见了革牌上的一个大洞再瞧是滑过赐名手臂留下的血痕,痴痴低下了头,宁尘瞧见胸前插着的一块铁片。呆住了的宁尘没有发现,此刻王殿里有一个少年一步步踉跄出来,他是被这一声巨响震醒的,他瞧着那满地惨烈也呆住了。

痴痴,而后缓缓拔出胸前铁片,竟没有看到血,那一刻宁尘更加痴傻了,丢下铁片,宁尘探手进革甲上大大的窟窿处,缓缓拉出,竟是战斗之前他自包袱取出塞到胸前的道帆。道帆是鸡鸣老道给的,他说是个宝物,让宁尘战斗时挂起来。当宁尘取到旗杆后挂起黑旗便没法挂道帆了,于是他随手塞进胸前。宁尘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黑旗下的龟兹贵族们却以为宁尘是不死金刚,唯有参拜臣服。

当宁尘发现殿前少年时,紧绷着神经的他举起刀往前冲去,只是见到吐蕃革甲,只是为了消灭敌人,当一声呼号“玛格雅……”

已至少年身前的刀停了下来,宁尘一抡黑旗见到了那张熟悉的脸。此时赐名也至殿前。宁尘只是一愣,没有多言,丢下了刀拉起少年的手往王殿外去。下方传来汤阅的怒吼“郎君,你还好吗?”

“没事?你们先走”宁尘冲着下方怒吼道。

上谷立在头前往下冲杀着,同他拼杀的是侥幸夺过天雷的吐蕃兵士,汤阅在后,扛着神女的他亦挥舞着大刀。自东城方向,流杯池的引水渠自那里来,有吐蕃兵踏着两尺宽的石渠过来,箭矢自他们手中飞来,宁尘一手举着那黑旗,一手护着少年,往下撤去。

王城在北城,北城的城墙驻军也自北道过来,他们出现在王殿后,他们自上而下包剿过来。

此刻的金狮广场,四个人被十几人围了起来,略显劣势的他们因自西城过来的两人带着十几匹马的加入而渐成优势,当这六人冲上金狮广场上的营房处时,是上方一点点被逼退的汤阅二人,孟子吟见此情况大声叫道“黎娘,火把,上噗呲雷”

黎娘将背后包袱解开,将手中火把挥了挥,而后对高处高声叫道“小心,避”

捡起地上包袱里装着的一个个拳头大的铁球,在火把前点燃引线,而后听到噗的一声,往前冲几步,抡起胳膊扔出去,在风中发出嗤的长响,而后炸开。几人一边举盾挡住高处的飞箭,一边冲上前扔出这噗嗤雷。这雷虽不似天雷威力大,但在如此狭小的阶梯处炸开也是伤倒一片的。

此时上处,赐名在奋力阻挡冲下来的吐蕃兵,宁尘一面护着少年往下一面要提防飞来箭矢。城北有道路直通王殿是宁尘并不知晓的,这也导致了如今身陷险地。眼看着流杯渠赶来的兵士要到流杯台了,如此下去便会被前后围堵。低头避过一发箭矢,宁尘忽然想到什么,捡起脚下倒地兵士手中木牌,一把拎起少年将他丢到革牌上,而后用力推到水道里。

往下滑去,盾牌上的少年随着盾牌沿水道往下划去,宁尘并不知晓这水道的去处,但它定是远离王城的。没有的少年的束缚,宁尘行进的轻松多了,一杆黑旗在飘荡着,宁尘扛着它在灰白的王城里是那样刺眼。当宁尘到达流杯台时,吐蕃兵也到了,而且越聚越多,大刀和长矛被宁尘手中的黑旗扫开,从水道冲下在流杯台水道里打着转的少年一次次险险躲过飞来的箭矢,当宁尘的余光中见到一个白色的身影飘柔落于流杯渠上,此刻他仿佛充满了力量,而后便见拿着箭矢的吐蕃兵被踢下高高的石渠。

宁尘就知道云玉溪会出现,因此宁尘才会那般无畏。当自王殿而来的吐蕃兵越来越多,赐名已经抵挡不住时,宁尘大叫一声“走,想办法撤……”

少年乘着盾牌冲出了流杯池,再次往下冲去。弃罢了箭矢,当高高的渠道上出现一个手拿巨斧的大汉时,宁尘焦急喊到“小心…”

云玉溪似流云飘带,似那轻盈的飞燕,她在石渠上跳跃腾飞,却总是立于石壁上,大汉脚上踏起的浪花飞溅,险险闪过的云飞嫣腾飞半空,但巨斧来袭,再次腰间的软剑方出现手上,软剑点上清波,借力腾飞的她踏上了那把巨斧。巨斧将云飞嫣送到石渠外,剑划过巨汉的手腕,巨斧飞出,跌落于巨斧之下的云飞嫣借力抛飞飞出的巨斧,当一声巨响传来,那边石渠轰然倒塌。

白色身影跌落不知去向,宁尘一声咆哮往石渠方向奔去。那一刻宁尘的眼里只有死亡,只有杀戮,只有最质朴的追寻。当看到烟尘朦胧中一个白影若隐若现,下方营房处汤阅二人已和孟子吟几人汇合,宁尘奋力飞掷手中黑旗,而后高声言“先走,我自会赶去”

拾起革牌刀剑,将任何东西都能化作武器,同赐名且战且退。直到下方尘埃散去,白色的身影如鬼魅般逼近,宁尘再砍倒十数吐蕃兵。此刻,下方革牌卡在了石渠口,少年用腰间匕首在最后关头卡住了革牌,让它不再继续向下。此刻他身上的甲勾挂在革牌上,只要他一松手,自己便会同革牌一起继续向下,那是他费尽千辛万苦才爬上来的地方。

宁尘到了,他看到了进退两难的少年,当宁尘踏上那平台准备伸手去拉少年时,飞矢来了,举牌格挡,而后是自高台飞跃而下的吐蕃兵,长枪砸下,宁尘跪倒在地,少年被震得松开了手,啊的一声再次滑行起来。宁尘将压在肩头的盾牌奋力举起,而后又有长枪刺来,回身躲避,又是一枪,再退一步,避无可避的宁尘刚刚站起箭矢的破风声便传来了,回牌抵挡飞箭的宁尘跌落水道,箭矢的入木之声后,是宁尘将革牌摔至身下的声音。赐名在回援宁尘的时候也被大刀划伤,此刻他丝毫没有犹豫,一个翻滚拾起地上血泊里的革牌跌进水道。

宁尘消失于水道,只有惊恐的呼叫在阴暗的洞中回荡。白影飘落,恰恰见到这一幕。片刻的呆滞,而后那冷艳的脸上似凝起了万年寒冰,“啊…”

此刻孟子吟等八人已快马扬鞭飞奔在往西城的路上,此刻汤阅的马上有一个布袋,里面正是神女,上谷立扛着一面黑色青凌旗。云玉溪的一声怒吼似要震碎这天地,风也应喝着这怒吼狂热起来。软剑的白光在高阳下更加耀目,未几,一具具尸体被踢进水道,水道入口也被兵戈尸首塞满,如见杀神的吐蕃兵弃械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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