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算是下海比较早的那一代了，当时他们办厂什么的，很吃得开的，也算是比较赚钱，后来厂子才慢慢不行的。但是我大爷爷他们还是留在老家，在山东一个县里，反正就是过得......一般吧，普通工人家庭那种。后来我大爷爷死了以后，我大爷爷的儿子就来投奔我爷爷了，那会儿我爷爷的工厂还在，然后就给他们安排工作，甚至连他们结婚都是我爷爷出钱给办的。虽然我们之间的关系有点远，但也是来往的那种......这么说，你们能明白吗？”
向明宇唯恐我们听不明白，还特意问了问。
“能，能明白。”我说，是复杂了一点，但是可以理解。“你接着说，那你这个哥哥，就是那大爷爷那个来投奔你爷爷的儿子的儿子......是这个意思吧？”
“对！”向明宇见我听懂了，可是松了口气呢。“他们虽然不是我家的......怎么说呢，就是本家的亲戚吧，不算是我爷爷的孩子，其实一开始还是挺好的，我还记得小时候，我那个叔叔带我出去帮，帮我捞蝌蚪什么的，后来就是他结婚了嘛。他刚结婚的时候还是住在厂里宿舍的，小文姐你记得吧，就我那个画室，就那么大一间。那是八八的时候吧......”
“八八年？”沈丽君算了一下，“八八年的时候，有间宿舍就已经很好了吧，那个时候刚有多少楼房啊。”
“而且他们那个宿舍，还是有独立卫生间和厨房的。”我说，“而且不小呢，有三十平方左右吧。”
“差不多，反正就是那么大一个宿舍，当时我爷爷也给了他一间，他结婚的时候，还是我爷爷出钱给他们就收拾了一下，然后办婚礼花的酒席钱，还有给我婶婶的彩礼钱，都是我爷爷出的。我婶婶结婚之前，人也挺好，经常会来看我爷爷，跟我家一起吃饭什么的。可是结了婚以后，就......有点儿成天窜捣着我叔叔来找我爷爷要东西，今天要钱，明天要电视，要这个要那个的，我爸妈结婚的时候，我爷爷在商场里给我买了一件那种毛皮大衣嘛，然后我婶婶就让我叔叔来找我爷爷也要一件。一件大衣倒也不值什么钱，可他们就变成了那种，我爷爷但凡给自己孩子买点什么东西了，他们就也要。后来工厂给了我爸爸，然后我叔叔还来找我爸爸要官儿，我爸爸也是那种直脾气，就一直挺看不上他们家那种做派的，没理他，然后他大半夜一两点在我喝了酒耍酒疯，被赶出去了。第二天又跑来道歉，当着那么多人直接跪下，哭得特别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爸爸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也没有管他，后来也跟我爷爷说了，我爷爷就答应不管我叔叔他们家的事儿了。我叔叔和我婶婶反正就是还在工厂里打工吧，九几年的时候，一个月五百，后来慢慢的也在涨，工厂卖了之前他们一个月开一千八千那种，可是他们听说我家要卖工厂的时候，就天天上门来堵着，除了工厂卖了之后要补给每一个员工的钱以外，他们就......”
“装可怜呗。”沈丽君听到这儿，基本上就已经确定了接下来的剧情是怎么发展的了。“装可怜，想多要钱呗。”
“没错，真的是！丽君姐，你怎么知道的？”向明宇惊呆了，居然真的被沈丽君猜到后续发展了。
“还用说么，我家也有这样的亲戚呗。小文知道，前两年的时候了，我一个姑姑的女儿辍学不上了，要来给我当助理，我给她一个月六千块钱她还觉得少，还觉得亏待她了呢。偷刷我的卡，借着我的名义找人借钱，什么事儿没干过啊，最后真的给我惹急了，我没办法了，就把她开了。然后她带着她妈到我这儿来闹，说她给我干活的时候我克扣她钱了，让我补给她五万块钱。”沈丽君早就经历过类似的熊亲戚了，所以对于向明宇讲的这个故事，她也并没有特别惊讶的。
“那你最后给了吗？”向明宇问。
“凭什么给。”沈丽君也是理直气壮的，“我自己都吃不饱了好吧，五万块钱，那么想要钱她怎么不去卖呢。”
“自家亲戚，留点儿口德。”我提醒她，当着向明宇她还能这么口无遮拦的。
“谁跟她是亲戚，这辈子摊上那样的亲戚那就是我没得选，我还恶心呢好吧？！”沈丽君怼人的功力，基本上都是这些奇葩给逼出来的。
曾几何时，她也是温柔贤淑的女子呢。
“接着说你的事儿，你不是说你那个哥哥要买车么，你还没讲到呢。”我拉着向明宇要继续听八卦，好奇他家的亲戚还能多极品。
“噢......”向明宇回过头来接着给我们讲，“就是反正当时闹得挺难堪的。我爷爷把我家的人都叫来，然后就是一起开会么，我爷爷说，他再怎么样，也是我大爷爷的根儿了，既然我大爷爷的儿子来投奔他，他也不能让人家真的居无定所，吃不上饭那么惨。所以我爷爷愿意拿出自己的一些积蓄来，凑了四十万，说给我那个叔叔，让他们买个房，正好他家儿子也快上初中了。不能一家子窝在那么个小宿舍里过日子了。”
这么听起来，我觉得向明宇的那个叔叔虽然特别的过分，可是向明宇的爷爷真的是一个特别仗义特别厚道的老人家呢。
“本来在当时四十万你要是买个普通的，七八十平方的房子，两室一厅的那种，还能富裕的，那会儿咱们市的房价刚多少啊。可是他们......”向明宇叹了口气，“他们太贪心了，拿着钱就买了一套商品房，四室两厅的那种，还被人煽动着贷了款，一百六十多平方。我本来以为他们拿了我爷爷给的那笔钱以后，我们两家就不会有什么往来，结果那年过年前，人家掂着一堆水果什么的，又来了，说什么亲戚啦走动什么的。当着我们的面还在说，买那个房子太值了，已经涨了多少钱了，还问我们家要不要再投资点儿，他们说以后我那个哥娶了媳妇也能在家住，因为房子够大。”
“只怕是自己还不起贷款，又想起你家了吧。”沈丽君说。
“嗯，又让你猜对了。”向明宇说，“不过那次，我家没给他们钱，他们一直在那儿特别明显的暗示，三句话不离一个钱字，就是希望我们家能够再给他们些，让他们把贷款还上。不过谁也没有接他们的话，吃了饭，我爸就把他们都赶走了。”
“你家已经够客气的了，搁在我这儿，还想在我家吃饭？”沈丽君气得直咬牙，大概被“熊亲戚”虐过的人都特别容易代入那种情绪吧。
“后来，反正我是听说，他们两口子，在什么地方给人打工呢，平均一个月还是一千七八的样子，反正能凑合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