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城河？听说是挖出来了许多死人。”李龙心有余悸地道，“原本是漂上来一具浮尸，谁知道这尸体的身上还牵着线。后面接二连三地……就出来了近百具尸首。”
话说完，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好似有谁在他后面吹了一口冷气。
至于他身后的小客栈，早已没了人，全部都聚集到了护城河边上。
往日沉默的烟城，好像在一夜之间沸腾了起来。
“真他娘的！也不怕那东西不干净。”李龙看着空空如也的店，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可这一转头就对上苏镜冷冰冰地眼神，急忙抬手在嘴巴子上扇了一下，“瞧我这张臭嘴！苏家奶奶，要不要去店里坐一坐？想喝茶还是咖啡？我请客，这几天苏老哥一直住在我这里。我们还一起去，一起去办过事。所以他奶奶就是我奶奶！”
话音还未落，就被苏镜扯了一把。
“你干嘛？”李龙有些不解地瞪了苏镜一眼。
苏镜没理他，而是询问苏染道，“老祖，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苏染看了看护城河的方向，又看了看一脸委屈的李龙笑道，“我们想去护城河那边看看，小龙要不要一起去？”
有个本地人在身边，会省去不少麻烦。
苏染笑得双眼弯弯，看起来慈眉善目。
加上她这一身城里老太太的时尚打扮，李龙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反正我也没事，苏奶奶要是需要我。我就当个向导也使得，嘿嘿，免费的！”
苏染也跟着一起笑了。
两个人跟着苏染往护城河边上走，苏镜故意落后了一步，用力地拍了拍李龙的肩膀。
那力道疼得李龙不由得龇牙咧嘴。
他不傻，还很精明。
烟城接二连三的发生诡事，这苏镜这么厉害，还对那个老太太言听计从。
尤其是眼下呈半保护的姿态，一只胳膊还挡在对方的周围，生怕旁边的人碰到她。
李龙心里也越发的认定苏染不简单，或者来头不小。
敛了眼底的神色，李龙三步两步地跑了上来，“闪开，都闪开。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死人吗？”
见苏染看他，他则是回了一口的大白牙，颇有些邀功的意思。
这倒是有些意思。
苏染的眼睛不由得又弯了弯。
不过李龙这一吵嚷吆喝倒是有点效果，竟然不少人主动让出了一条路来。
苏染等人正要过去，就见里面也走出一队人。
来人先是对着众人作了一揖，“众位父老乡亲，多谢你们对孙家的关心。不过今日孙家有白事在身，还请大家行个方便。等改日，再请诸位到孙家酒楼赴宴。”
这话文绉绉的，却是让人不少人动了脚步。
“明晃晃的诱惑。”李龙小声嘟囔了一句。
里面的人也渐渐地往外走出来，不过边走还是边嘟囔讨论。
“白得一酒席，这孙家做人真是厚道。”
“可惜好人没好报，这孙家也是连日的丧门事不断。要我看着酒不喝也罢。”
“这怎么讲？”
“呵，你这不知道吧？前几日这护城河上就捞起一具女尸，你猜怎么着？那女尸竟然栩栩如生，肚子隆得老大，据说是死的时候怀着呢。今日又有这么多的死尸，全部都是孙家的。你说邪不邪？”
“你怎么知道那女尸是孙家的？”
“我这不是听义庄的人说吗。他们先前去孙家报丧，怎么也以为能够得几块铜板呢，谁知道被轰了出来。说起来这女尸挺可怜的。自打捞出来整整在岸边上被暴晒了七天，要不是身上有个标志，大家还不知道她是孙家的人呢。听说还是位少奶奶呢。可惜个一尸两命。”
众人七嘴八舌地往外走，眼看着这人远去。
苏染忍不住叫了住了一人问道，“那后来女尸又被运到了哪里？”
“运到哪里？应该是被义庄收走了吧。这大宅子里猫腻可真是不少。”
众人叽叽喳喳，仿佛是一下子寻找到了突破口，不断地卖弄着自己的学识。
“怎么？您也对孙家的事情感兴趣？看您不是本地人吧。”
一个穿着藏青大褂的人询问道。
“确实不是，孙家是咱们这烟城里说一数二的人家，难免就关注了个一二。”苏染笑眯眯地道。
那人叹了一口气，“不说你，就是我们也是。这烟城近日死气沉沉的，大家连个消遣的都没有。这孙家的事，虽说不好，倒是解闷！”
“……”苏染还未回话，就听身后有人喊道，“苏老祖？”
苏染扭过身看去，竟是孙荣和孙胜。
站在她身后的人见识他们两个，急急忙忙地撒腿就跑。
还是被孙胜丢出的一只鞋子给砸中了后辈，“小娘的，什么事都敢乱说，还解闷……”
孙荣有些尴尬，对苏染解释道，“胜大哥在孙家一辈子，孙家就是我们的家。还真是听不得这些不尊重的话。”
苏染点点头，“理解！你们两个不是回家去了吗？”
“孙家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们怎么能够安心，这不也跑过来看看能帮上什么忙。”孙荣低声道，“族长年纪也大了，小少爷们都飞出去了。身边也只剩下我们这些老骨头，若是我们再躲起来，他老人家该多伤心呀。”
“确实该如此。”苏染一边说，一边往人群里走去。
孙荣和孙胜等人紧跟其后，苏镜与李龙就在二人的后面。
许是头一次和孙家的大管家打交道。
李龙倒是消停了不少好。
等到了跟前，入目的就是满地的尸首，抬眼望去，护城河上还有打捞的船只。
“怎么？这尸首还没有打捞完？”
“还有几具。”孙荣一脸的痛惜。
苏染盯了他一会儿，觉得看不出什么破绽来，又将视线投在是护城河上。
来来往往的船只不少。
声音也有些喧闹，苏染一眼望去，只觉得比起那些打捞船来。
在他们中间的那只乌篷船有些显眼。
“那是谁的船？”苏染扫了一眼身旁的孙荣，孙荣急忙道，“正是我们家老爷的那只乌篷船。他老人家已经几十年没有出过院子了。恐怕有心人看到徒增事端。”
苏染点了点头，透过船帘子若隐若现地缝隙，确实能够看到一个胖胖的身影，应该是孙族长无疑。
只不过他眼下满脸大汗，却也顾不上擦一擦，一直向旁边的人吩咐着什么。
“苏老祖？那个要不要我找个人去向家主通禀一声？”孙荣询问地道。
“不必了！”苏染摇摇头，“你们都去忙吧。我们自己看看就行。”
“那也行。那我们就先去忙了。苏老祖有什么吩咐尽管说话。”孙荣也没客气，远处还不断地有人在喊他，“孙管家？孙管家？”
“这就来了。”孙荣一边说一边往船只的方向走，还不忘了嘱咐身边的年轻人道，“若是苏老祖想要看什么，尽管让她看，谁都不许阻拦！”
“是！”岸边的几个苏家下人急忙应了下来。
李龙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道，“苏奶奶，您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孙家的大管家都对您这么客气？”
“我？孙家的亲戚。”苏染随意地道。
李龙的眼睛越来越亮，还要说什么，就被苏镜再次阻止住，“干什么呢，知道的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
“我……”李龙不甘地瞪着他。
苏镜蹙了蹙眉，“我看你是忘了你三叔祖了。”
这话一出，李龙顿时安分了许多。
护城河的两岸有些陡，不过却有一条长长的平缓地斜坡将河与街联系在了一起。
那些尸首就整整齐齐地排在这相对整齐的走廊上，一个个栩栩如生，宛若活人。
“这是什么？”苏镜上前翻看了好几个人的尸首，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
唯有他们每个右手腕上有点不同，每个人都挂着一块小木牌子，每个木牌子上都是写得传统的阿拉伯数字。
仿佛是在计算什么。
苏染蹙着眉看了一会那木牌子，上面刻的字歪七扭八的。苏染迟疑地道，“看着像是……身份牌。”
这时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想要翻动那牌子。
却被苏镜死死的抓住了，“干什么呢？”
“我……”来人是个瘦弱的小乞丐，被苏镜这么一吼，顿时吓得战战兢兢。
“苏镜，先放开他。”苏染从一侧露出身子，声音柔和的道，“小朋友，你要死人身上的牌子做什么？”
“好玩呗！”那男孩子口里吐沫四溅，眼珠子更是不断的转来转去。
苏染微微一笑，“可这并不好玩，这里都是死尸。他们的东西都沾惹了死气，对你来说没有好处，甚至还有生命危险呢。”
“你，你别吓我！我虽然没有上过学，可也听人说了，现在是新时代。这都是讲科学道理的。”那男孩子的声音明显的磕绊了许多。
“吓不吓你，你心里明白。要不然躲在你身后的那个人怎么不出来呢？”苏染话音刚落，就见那男孩子的视线往人群里扫了一眼，几乎同时神识锁定了一个其中一人，“苏镜，河堤上那个穿着灰色上衣，平头的那个！”
条件反射地苏镜就将那孩子往李龙的方向一掼，李龙早就手痒，上前就提住了那孩子的脖领子，“你个臭小子。你偷东西偷到死尸身上来了。”
周遭乱哄哄的，苏染蹲下身自，却发现刚刚被那孩子碰过的死尸上的牌子翻了过来。
背面是一枚印章，这印章应该是一种繁体的篆字。
略迟疑了一下，苏染将临近的几具尸体身上的印章都翻了过来。
发现每一枚章上都刻着相似的字体，第一个字苏染是认识的，是个老写的“孙”字。
“莫非这上面都是他们的名字？”
苏染正迟疑，后面的苏镜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见他两手空空，苏染还没有说话，一旁的李龙就不干了，“你没抓住他？你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连一个在义庄里的穷孩子都跑不过？”
那样子竟是颇为失望。
苏镜不好向他说什么，他是故意放走的那人，想看看对方还有没有同伙。
身上早已做了道家的跟踪标记。
倒是苏染有些奇怪的看了李龙一眼，“你好像认识的人很多。”
烟城看着小，大小是个城市。
这每出来一个人，这李龙就好像是什么都懂一般。
李龙挠了挠头，“嘿，您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我开客栈的吗？每天人来人往，不说烟城的客栈没几家。就是光听那客人们念叨闲篇，我这耳朵都起茧子了。”
“那刚才那人你又了解多少？”苏染继续问道。
“他呀，一个孤儿。平时都不说话，大家都叫他哑巴。不过不是真的哑巴。”李龙有些得意地道，“现在就在义庄里干活，那地方除了他这种命硬的人，没有人会去的。”
李龙说话间，他手下的小孩子又扭了扭，像是棉花糖一般，踢打着他，“快放开我。”
“放开你？我得把你交给孙家。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偷人家东西。”
“你胡说什么？那哑巴给了我钱，要不然我把钱给你好不好？”那乞丐生气地道，“这是生意，是生意。”
远处护城河里还有船只在搜寻着什么，不过是船却少了一半。
像是已经到了尾声。
唯有孙族长坐的那顶乌蓬小船还在河里晃荡，孙荣和孙胜早已经忙得不见了踪影。
苏染一边听着耳边李龙和那小孩子的对话，一面对苏镜抬了抬下吧。
苏镜会意，将一枚纸符递给了那小孩子，“要是有什么危险就烧了它。”
“啊？”这下轮到那孩子有些吃惊了，半晌结结巴巴地道，“这个有什么用？不过你们真得要放了我？”
“自然，我们家长辈的话谁敢不听。”苏镜对着李龙使了个眼色。
李龙颇为不情愿的将那个孩子放了开。
那孩子见状拔腿就跑。
苏镜从后面拎住他的脖领子，将那道符塞在了他的手里，那眼神吓得那孩子一个抖擞。
瞬间就不见了。阿
李龙呵呵乐了，“跑得比他妈的兔子还快。”
说着又复看向苏染道，“苏奶奶，你那是什么符？看着好像很厉害的，能不能给我一张。我，我防身用。”
李龙搓着双手，自打经历了他三叔祖那事，他这小心脏是被吓怕了。
往日里瞧不起的一些事情，也不敢不思量再三。
苏镜刚要呵斥他得寸进尺，就见苏染盯着远处孙家的乌篷船喃喃地道，“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