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闻名不如见面下

第九章。闻名不如见面(下)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可远观而不可亵玩……”那两位老者亦微敛神色,默念着。一时间,凉亭静寂无声,仿佛可以听到花开的声音。远处的喧嚣恍若隔世,这里是遗世独立,众人心中一片清明。

“好!好一个出淤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果真荷花xing情。”儒生老者先打破宁静,赞赏道,“江山代有才人出,看来我们的确是老咯!呵呵,刚才是我们两老头子失礼了,望你千万别介意。”老者躬身施礼,面色诚恳。想来,能被尊为儒圣,自是有此等宽广胸襟的。

“小娃娃,老头子我多有得罪,你可别望心理去哈!”武者依然豪爽,却非粗鲁。

夏君离不在意地笑:“无妨,先生本来便是人中龙凤,不喜他人信口雌黄本是无可厚非。况二位胸襟宽广,亦叫君离佩服。”

“你叫君离?”文老和蔼地笑,“这名字听起来太过于悲伤,为何不叫君莫离?”

“君离只是我自己取的字。这世间聚合离散,本是人之常情。就算迫不得已,亦是无可奈何。既然这本是必然,先生又何以如是感叹。”

文老摇头,道:“抱着希望,总究是好的。”

夏君离浅笑,抚上荷花:“明知不可违逆,又为何自欺欺人?”

“……呃……”一时间文老哑然,明显是被夏君离的答案难到了。武老皱眉:“小君离今年才几岁?怎么说话如此深沉忧郁?难道是因为你父亲没照顾好你?”说罢,两眼望着端木礼与黎烬,“小君离勿害怕,爷爷来帮你教训教训你爹!这两个人中哪个是你爹爹?”

夏君离笑地欢快:“都不是。”

谁也没发现,一旁白衣男子的眉头渐渐拢起来了。

君离?不。是端木忆……忆儿……忆的可是我么……你可知道?为何不愿告诉他们你的名字……是在怨恨我么……抚着荷花的手渐渐收拢,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顷刻间,那原本娇艳欲滴的荷花在他手中昆黄,枯萎。待男子再张开手掌之时,只余粉末随着空气四散,飞扬。

“主上?”青衣回过头来,白衣男子居然如鬼魅般身形一闪便消失了,便急忙运功跟上。主上生气了,可是为什么?难道是那小鬼?甩头,将疑惑抛到脑后,青衣专心离去。

“……”亭间众人均沉默不语。夏君离眯起眼,笑容渐渐敛去。他笑的时候自有一种彬彬有理的书生味,而不笑的时候,却给人一种桀骜不逊的感觉。

敌暗我明,不知,这白衣人是否也在对方阵营里呢?夏君离这样想着,便又露出一丝从容的笑意。真是不容忽视的对手,他想。

“好了,现无旁人,不知端木先生可否说明来意了。”文老回神,淡淡微笑,隐士般高风亮节。

“此番前来,是请双圣帮一个忙。”端木礼施礼道。看来他们是早就认出自己了,不过不说破罢了。

“哦?”武老挑眉,与文老对视一眼,“你倒说说看想要我们做什么。”

“自然是请二老在我家布个大型迷踪阵,并教导我了。”夏君离笑,语气里有不容置否的决心。

闻言,二老皱眉。他俩不问世事已经长达五年,一直隐居在归夕山间,以平淡为乐,偶尔教导教导学生。这次下山,便是听闻自己学生夸赞殇城荷花天下一绝,才慕名而来。原以为五年过后世人自是忘记自己,那知一来便被一个看起来年龄都没有五岁的小娃娃识破,更被要求为他布阵。他们并非不愿。对这夏君离,他们可是好奇的很,却又不愿轻易打破五年前那“从此隐世,不与争锋”的誓言。于是面上矛盾重重。

夏君离三人也不着急,静候在旁。

“诶!”良久,文老叹了口气,遗憾道,“并非我们不想去,而是五年前我们便立誓:不再踏入这江湖半步。小君离可真的为难我们了!”

武老也点头,是迟疑也是为难。

“非也,非也。”夏君离道:“古人曾云,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我们并非要二老入世,只是隐居的地方换一个罢了。”

看着两老恍然大悟的样子,夏君离点头赞赏。

“既然盛情难却,那我们便去端木家小住几日。”二老抚须而笑,豁然开朗后才发现这五年自己磨去曾经的张扬竟渐渐变地迂腐了。

心事放下了,荷花看着也更美了。五人不再言语半字,自顾自赏起荷花来。

夏君离抚着花瓣,脑海里却总浮现出那白衣人。面若莲花,俊逸挺拔,却不知怎的有种不近人间烟火的感觉。似天边那轮清月一般,看似很触手可及,其实咫尺天涯。想到这里他暗自笑了一下。前世的他何曾想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来转世之后他亦变了。

甩甩头。将这些无聊的东西甩出脑子,专心致志地赏起美景来。

殊不知,这看风景之人也点缀了他人的风景呵!

十八的月不似十五那么圆了。微微的有点残缺,悬在天边反射出清冷寂寞的银光。夏君离突然想到一句话:花未开全月不圆。想来,这便是殇城的写照罢。

此时夜已经深了。清香宜人,可闻的多了便有些腻烦感。夏君离搬过把凳子,站在凳子上刚好趴上窗台。他在这漆黑之中遥望远方,未知的,另人不安的远方,如同遥望未来。

不远处有街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他可以想象那是怎样的场景。毕竟,人一直都是一样的。他突然觉得今夜有些许的疲惫了。也许真是这荷花的缘故,他想。

渐渐地风有些凉了。果然是无污染的好处,这里的夏天并不炎热,温度最高也不过三十度,虽然也是热的,但却不至于受不了。夏君离打了个哈欠,转身准备从凳子上下来,却望见黑暗中有一袭白色的身影,微楞了一下,而后浅笑:“这位公子,半夜不睡却跑到我房间来作何事呢?”

“端木忆。”清冷的声音自对方口中传出,“而非君离。”不知为何,君离那两字他听着就是不舒服。那种感觉在他这样叫他的时候特别明显,于是他皱起好看的眉。

夏君离跳下凳子,掌上灯。面容在昏惑的灯光中更显得淡远。他开口,依旧是带笑,只是语气带着一丝冷漠:“那,便又干卿何事?”

“寒。寒殇。不是卿。”他的眉头皱的更紧,干脆将夏君离提起来抱到怀里。

“殇城城主?”夏君离挑眉,心下却明朗了几分。也不在意他的动作,“那么城主夜访我的房间,是何意图呢?”语带一分疑惑,三分戏谑,六分无所谓。

寒殇默然,面无表情。专心地望进他漆黑地眼眸。夏君离亦望着他的眼睛,两双眼睛如出一辙,只是一双清冷,一双淡然。均是不一般的平静,激不起什么涟漪。

“你是我的。”寒殇如是宣告着,纤长的手指抚过夏君离嫣红的薄唇,“这里是我的。”他的唇覆上夏君离的唇,却是浅尝辙止;“这里,也是我的。”手指渐渐下滑,来到夏君离左胸处,他挑开薄衫,在手指触摩的位置印上一吻。

“都是我的。”他宣告着,“以后,不许给别人碰。”他的面色依旧不改平静,语气却是异常的霸道。

恋童癖?夏君离也不接话,只是望着寒殇的眼。那漆黑的眸子读不出的深沉复杂。

却未必是有喜爱的。

那么,这城主究竟想做什么呢?

“还有。”城主的声音还在继续,“在我面前要自称忆儿。明白?”

夏君离眨眨眼,他闭眼的时候寒殇觉得光芒似乎暗淡了。“不明白那又怎样?”

“无妨。”寒殇依旧不动,“不过是知会你一声。”

呵。霸道且有意思的人。夏君离垂下眸子,却在瞬间被面前的男人大力托起下巴,生疼。直视眼睛,他又说道:“有我的地方,你,只能看我。”

“……”眉头慢慢皱了起来。这个男人,他收回前言,应该是霸道且惹人厌。

寒殇的手指又抚过夏君离的眉。“不要皱。”一点点,轻柔抚平。

不懂。看不穿这个男人。夏君离的眉头渐渐松了,可是心却是渐渐紧了。他望着寒殇的眼睛,不带笑容,冰冷压抑。

“十年。”寒殇不为所动,继续开口。“十年后,你要在我身边。”

“城主前来便是与君离说这些话?”夏君离问,却是不带任何疑问。刚问完,唇上便一痛,他尝到淡淡的血腥味。

“寒,或者寒殇。忆儿,不是君离。”寒殇似乎很在意这称呼,再一次强调。

“……你找我有何事?”夏君离道,面上重新挂上浅笑。

寒殇的眼睛透漏出不悦,却不再强迫他:“为何还不睡。”

……难道他有神经病么?半夜自己不睡觉却跑来问他为何不睡?夏君离还是望着他,默不作声。

“因为这荷花?”寒殇等了会,不听他回答便问道,“不喜欢?”

夏君离摇头。寒殇便又问:“你不是说这花很高洁?”

“高洁便一定要喜欢?”夏君离云淡风情地反问,噎住了寒殇。

“那,你喜欢什么?”

“……梅。”他吐出一字,却无法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任何端倪,始终只有清冷,淡漠。

“哦?有荷那么美?”他反问,不以为然。

“疏影横斜水清浅,囧囧浮动月黄昏。此等美景,自是少有人知。”夏君离的笑,一分羞涩,三分冷意,六分嘲弄。

“哦?我很期待与你一同赏这景致的那一天。”寒殇像是没看到这笑,只淡道。他抚着夏君离的眼睛,夏君离的意识便渐渐散开去了。终于,是安静地倒在了他的怀里。寒殇将他轻柔地放于床上,为他掖好被子,再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随着窗“呀”的一声,光芒尽逝。一切回归宁静,回归黑暗。

“主上。”黑暗里,有声音提醒那里跪着一个人。是这夜下yin影里,隐约一个黑色的轮廓。

“暗,从今开始,保护端木忆。他若受到任何伤害,唯你是问。”寒殇顿了顿,继续说着,“他的任何事,我都要知道。”

“是。属下告退。”随着短促的尾音消失,一切就像是未发生过一般。

忆儿,端木忆。

我的忆儿。

你,是我的。别想要逃。

寒殇突然扬起一个充满掠夺的笑容,残酷而温柔。

就算想逃。你,亦是逃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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