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澹台静宸和慕笙歌俩人在静绯宫中洞房花烛,拥抱着漫漫长夜。另一边,玄魁在万幽宫的前殿,代表着今天的俩位新人,陪着前来祝贺的客人们喝酒赏舞。

万幽宫中的歌舞跟其他地方的都不太一样,不像天上宫中的那般莺燕华丽,更不是妖殿里那样的艳俗露骨,大概是受了宫主澹台静宸的影响,万幽宫宫中的歌舞是不流于世俗的轻歌曼舞,还带有一丝特别清冷味。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样的表演是只有真正懂的人才会喜欢,自然是无法吸引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的,加上这万幽宫吃得又有些清淡,更是让不少人咂舌,不过那酒喝起来倒是别有风味,让人一时间不舍得离开。

酒过三巡,大多数客人已经喝醉,歪歪扭扭毫无防备地趴在座位上打着鼾。说起来,虽然六界一直都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的和平,可是在万幽宫的时候,总是比在其他地方要让人放心的多。

为数不多喝得稍微少一些的,都在随从的搀扶下离了席,而整场宴会,从头到位只有一个人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动作,甚至没有看过其他地方一眼。

泠淼盯着坐在他对面的炙炏,眉头锁得越来越深。其实从今天一到万幽宫,泠淼就暗中观察着炙炏,虽然不想承认,但泠淼对炙炏的关注确实超过了其他人,不过这也没什么吧?反正泠淼到目前为止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看着炙炏发呆,他心里感觉有些怪怪的。

不知道为什么,泠淼明明很不喜欢炙炏那副嬉笑得不正经的样子,更讨厌他那老是十分轻佻的行径,可是如今看着他突然变得如此沉默,心里又觉得不大舒服,自己这是怎么了?

是因为不习惯吗?应该是吧。

泠淼一直都看不透炙炏这个人,前段时间和他在人间相处了一些时日,泠淼就愈发的糊涂了。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你越是猜不透的东西,就越是好奇,越是好奇就越想去探究背后的真相,这不,泠淼现在就对炙炏充满好奇,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的好奇,代表的是什么。

一向心思深沉的炙炏,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时间居然没有注意到泠淼的视线,只是喝着酒,望着殿中那对燃得正旺的鸳鸯红烛发呆。

那对红烛燃得很旺,明亮耀眼熠熠生辉,那燃烧过的烛水顺着烛身滴落下来,形成半透明的晶体,让原本规则的烛身有了独特的一面。曾几何时他好像在别处也见过这么美的红烛,可是......可是到底是在哪里呢?炙炏想不起来了。

炙炏很努力地去回想,可脑袋里也只是闪过一些零散的片段。炙炏似乎看到一名面容清秀的女子坐在镜台前,为自己满心欢喜的梳妆打扮,出门前还特意穿上火红的嫁衣,看那眼里笑意和急切的步子就知道,她大概是寻心上人去了吧。

画面突然一转:那个女人脸上不再是欢喜,而是恐慌和痛苦。她看到了火~满目的大火,凶猛的火焰似乎要沉寂的夜色点燃,冲天的火光甚至照亮了整个天空,那一团团火龙犹如死亡之花放肆的盛开,吞噬着火中的另一个女人。

女人数不清的眼泪落了下来,她想救火中的那人,她哭喊着可惜没有人愿意帮忙。绝望的她,穿着一身大红喜袍奋不顾身投进火中,火风将她的衣尾吹起,那衣袖上的牡丹花在火光的映射下却就像一只扑朔的火蝴蝶,那么的美,却美得让人绝望。

炙炏的心猛得一疼,想是被恨恨的刺了一下,许久才缓过来。

他想:大概是他还是个人的时候见过吧。炙炏做妖做得太久,要不是那些片段的存在,还时不时地提醒着他,或许就真的忘记,曾经的他也只是个普通的人族。

也许在不久的将来,那些片段也会彻底从他的脑海里消失,但是炙炏不后悔。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公平,尤其是对弱者,他以人族身份,肉身成妖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付出了代价,而这代价他终是要从澹台静宸身上讨回来。

炙炏仰头饮尽杯中的酒水,眼中闪过的狠戾,那杯子更是生生被他捏得变了形。炙炏其实是不爱喝酒,也不会喝酒的,虽然很多事情他都已经不记得,但还是大概记得那个人不喜欢酒味,可如果不喝酒的话,那些个长夜里,他总是无法睡的安稳。

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得太多,还是那些片段的缘故,炙炏突然觉得有些头疼。他一个人出了殿想去吹吹风冷静冷静,泠淼见状,居然鬼使神差般地跟了出去。

炙炏一个人来到殿外,闭着眼睛靠在石栏边上。万幽宫建立在群山之巅,灵气围绕,可那石栏外却是万丈深渊,即便是妖魔,掉下去估计也没法毫发无伤的回来。炙炏的头晕沉得厉害,他将身子的重量都放在了石栏上,耳边没有了歌舞声,只听得见阵阵呼啸的风声,有些大,更有些刺骨。

远远地看着的泠淼一下子愣住了。炙炏瘦弱的身影在风中摇摇欲坠,似乎那风要是再大些,就能直接把炙炏给吹走了。说实话,炙炏的五官长得很好,只是作为一名男子,就过于阴柔了些,那身材也有些太过于纤细,尤其是在这夜风中,那醉酒小憩的模样,倒有一副病态美人的错觉,看得泠淼心里竟生出一种怜惜感。

炙炏紧紧靠在石栏上,他头疼得紧,本想借助凉风醒醒酒,没想到让他的意识更加模糊了。炙炏又将身子往前倾了倾,将重量都放在石栏上,他现在只想休息会。

泠淼驻足看了许久,直到听到身后偶然传来的脚步声才让他回过神。泠淼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怎么就跟着炙炏出来,还看了这么久?真是奇怪得很,果然跟炙炏这个奇怪的人呆久了,把他也带得有些奇怪了。

泠淼转身打算回去时,又下意识地朝炙炏的方向看了一眼,不想正好看到炙炏身子一晃,重心不稳的倒向一方。

炙炏晕得厉害,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完全不知道他面前的是什么,可泠淼看得清楚,那倾倒的方向......正对着石栏外的无尽深渊。

“炙炏!”泠淼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见到炙炏好像要摔下去,心一下慌了。泠淼这一刻没有想太多,直接冲过去将即将落下深渊的炙炏拉回了安全的位置。由于惯性,炙炏跟泠淼抱了个满怀,炙炏平日里虽然老爱挑弄泠淼,可这才是泠淼跟炙炏第一次真正的肢体接触,俩人都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

炙炏的身上有股淡淡的的香味,泠淼说不出像什么。泠淼一贯不懂风情,不管是女人身上的胭脂香味,还是自然花草的芳香他都不喜欢,可炙炏身上的香味他不讨厌,甚至是觉得闻着很舒服。

感觉身子落入了一个陌生又充满了男性气息的怀抱,炙炏扶着泠淼的胳膊,勉强睁开一条缝看清来人的容貌,“魔君?”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

“你喝多了?”见炙炏有些涣散的眼神,泠淼说道。喝醉了的炙炏比往日里乖巧不少,靠在泠淼的怀里也很安分,没有动手动脚,没有故意做什么。

“喝多了吗?”炙炏反问道,他的头确实有些重,一时触景生情多喝了几杯,没想到会醉得这么厉害。炙炏微眯着眼,看着泠淼蹙起的眉,嘴角突然扬起,没想到这一醉倒是有不少收获。

炙炏闭上眼睛,靠在泠淼的怀里喃喃道:“我大概是真的醉了吧。”可是真醉如何,假醉又如何,即便是真醉了,脑袋糊涂了,那心依旧是那么清醒,他清楚地记得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

泠淼看着怀里的炙炏突然不说话,才知道他睡着了。也不知道炙炏有没有带得有仆从,泠淼直接抱起他出了万幽宫,上了马车。

马车上,炙炏安静地睡在车内的卧榻上,泠淼坐在一边看着,炙炏睡着的时候,看起来很无害,泠淼很难把他和心狠手辣这个词联系起来,可泠淼一直都知道炙炏这个人心机很深,城府也不是他能想象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一直以来豆只能尽量去避开。

可是就在今天,他居然主动将炙炏带上了自己的马车,居然要带他回魔宫,居然看到他要坠崖的时候会慌乱,居然......居然......

即便是泠淼再白痴,也察觉到了他对炙炏好像有了不同寻常的感觉,可是他不愿意相信。

自己之所以会这么做,那只是因为自己好心而已,而且当时那种情况,换做是其他人也不可能坐视不管的,泠淼在心底为自己的行为找着借口。

可若真是心中无鬼,有何必为自己的行为找那么多借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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