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新皇帝赈济饥民 贪腐臣糊弄百姓

到了地皇三年(公元22年)年中,新王朝皇帝王莽,在大司空王邑,国师刘歆,前大司马严尤,前左将军公孙禄等贤明大臣的劝说下,也稍稍有些清醒。

王莽不再沉浸于盲目复古改制的迷茫中,逐渐看清了现实,意识到了一些百姓困苦、官逼民反的真相。

于是,王莽终于听从大臣劝告,又下旨赈济饥民,安抚百姓。

其时,新王朝经历多年的天灾人祸,粮食稀缺,国库空虚,王莽也捉襟见肘,无计可施。

王莽于是向全国各地,派遣很多大夫和谒者,担任钦差大臣,向天下百姓,推荐皇帝自己的发明创造,教导官吏百姓,如何把草木等植物,熬成糊状食品,用以充饥度日,熬过灾难重重的岁月。

但王莽发明的这种糊状食品,实际上并没有多少营养价值,根本就无法下咽,对百姓身体也毫无益处,反倒增加了人力、物力的浪费,加重了下层人民的负担。

王莽特别颁布文告,发誓改变扰民害民的法令法规,提醒官吏大臣,关心百姓,以百姓为重说道:

“布告天下万民:

朕想到人民的生活困难,虽然普遍开放各处粮仓,去救济他们,竭力赈济灾民,还恐怕不够。

朕下令,权且放弃国有山林、湖沼,禁止开发的所有禁令。

凡属能够采取于山林、湖沼的产物,而又符合季节时令规律的东西,地方官吏应当听任百姓去获取,不要让百姓们缴纳捐税。

到地皇三十年之时,再恢复原来的状态,那时已经是王光上戊的六年,已经天下太平了。

如果让豪强的官吏和狡猾的大户豪民,垄断了山林、湖沼的利益,普通的人民得不到任何好处,那就不是朕一心爱民的本意了。

《易经》上不是明明白白说过吗?‘削减贵族的利益,增加平民的利益,人民无比高兴。’

《书经》上不是也清清楚楚地说过:‘说了不能够做到,这就叫作不作为。’

大臣们呀,你们能够不担心百姓的疾苦吗!”

然而,王莽的圣旨颁布,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大臣官吏们各谋私利,贵族豪族各怀心思,对王莽忧心国事,体恤民生的举动,都无动于衷,置若罔闻,没有任何人肯去积极响应。

王莽眼见君令不施,大臣官吏我行我素,不以为然,更加忧心忡忡,无计可施。

就在此时,绿林军部众溃散的好消息传到京师常安,王莽愁眉不展的心绪,才稍稍好了一些。

地皇三年(公元22年)六月,新王朝南方的反叛局势,稍稍有了一些好转,荆州南阳的郡县官吏和新王朝朝廷君臣,都舒了一口长气。

其时,荆州南阳一带瘟疫流行。盘踞在绿林山的绿林流民军,当然无法幸免。

因盘踞绿林山的流民军部众人众稠密,难以预防,绿林军将士突然遭遇了一场严重的瘟疫。

这一场严重的瘟疫,让盘踞绿林山的绿林流民军遭受了一场严重打击。

绿林军队伍里面,死亡的将士以及家属人数将近一半,达到了二万五千人以上。遭受这个瘟疫流行的沉重打击,绿林山上的流民队伍,遭受重大挫折,面临分崩离析的危局。

眼见绿林山瘟疫流行,很多将士染上瘟疫而亡,王匡王凤等绿林军将领忧心如焚,于是商议逃离绿林山。

于是,绿林军将领王匡王凤兄弟当机立断,决定离开瘟疫流行的根据地绿林山,分兵向周围郡县活动。

绿林军将领协商妥当以后,先后率军,离开了绿林山。

王常、成丹等绿林将领,率领绿林一部,向西进入南郡一带活动,称为“下江兵”。

而王凤、王匡兄弟及其他们的部下朱鲔、张卬、马武等将领,率领绿林军主力,向北进入南阳郡一带活动,称为“新市兵”。

各部绿林首领,都自称为将军,四处打家劫舍,维持绿林军部众的生存。

其时,四海动荡,民不聊生,饿殍遍地,投奔绿林军等流民武装的百姓很多很多。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集结以后,绿林军的势力,又渐渐地强盛了起来。

新市人朱鲔、平林人陈牧等首领,也聚众起兵,集合自己的部队,攻打乡村小集镇等,以维持部众的生存,声称响应绿林军,归属绿林军的领导。

自此,绿林军拥有了三股势力,兵力重新强大,对新王朝郡县的威胁更大。

刚刚舒心了不长一段时间的新王朝君臣、荆州南阳地方官吏,再次陷入恐惧不安之中。

北方赤眉的反叛还未平定,又闻听南方绿林军的实力又重新壮大,新王朝君臣更加忧心忡忡。

王莽十分清楚,赤眉军、绿林军等流民武装,已经严重威胁着新王朝的治理。

于是,王莽惴惴不安,与三公大臣,彻夜不停地召开御前会议,商讨剿灭北方赤眉军、南方绿林军为首的各路叛贼的方略。

王莽深知,赤眉军、绿林军星火燎原,威胁越来越大。

于是王莽再次下旨,布置讨伐方略。

王莽派遣司命孔仁,担任大将军,负责巡察北方豫州等地,剿灭赤眉均等饥民军队。

接着,王莽又下旨,派遣纳言严尤、秩宗陈茂等将领,分别担任大将军,统率诸将领,前去攻打荆州以绿林军为首的流民武装,务必要剿灭南方的所有叛贼。

司命大将军孔仁,纳言大将军严尤,秩宗大将军陈茂等将领接受君命以后,各带随从部属军官士兵共一百多人出发东征,从渭河坐船进入黄河。

到了华阴县以后,司命大将军孔仁,纳言大将军严尤,秩宗大将军陈茂等将领上岸,分别以后,各自乘坐传车,分道扬镳,到北方、南方各自所属的郡县战区,去招募将领和士兵,平定叛乱。

一路之上,纳言大将军严尤,忧心忡忡,满脸忧郁,心事重重,闷着头赶路,不发一言。

前大司马严尤,晓畅军事,满腹韬略,却饱受王莽的贬斥、罢黜,对王莽不听谏言,不信任部下将帅的做法,深为不满。

等司命大将军孔仁一行,北去以后,纳言大将军严尤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不满、绝望的情绪,对副将秩宗大将军陈茂抱怨说道:

“秩宗大人:

大事不妙,伯石心里,一直有一个不祥的预感,萦绕心里,无法抹去。

伯石非常担心,我们此行,不能够完成陛下的使命不说,还可能葬身南方,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当初,出京之时,伯石曾经拜访陛下,向陛下辞行,趁机向陛下讲明,官逼民反的因由,希望陛下安抚灾民,赈济百姓,减免赋税,休养生息,安置流民。

无奈至尊的陛下依然刚愎自用,自以为然,不肯听从伯石的谏言。

如今,陛下勒令伯石等率军出征,讨平乱民,又不信任部下的将领,将领们无法建功,令人忧虑万分。

常言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朝廷派出将领出外作战,却不发给他们调兵遣将的兵符。战场瞬息万变,遇事一定要先请示朝廷,然后我们才能够行动,势必延误稍纵即逝的战机。

这与牵着凶猛的猎犬,而要求它去捕捉野兽,有什么分别呢?

伯石料想,伯石等,即使要想建立功绩,平定反叛,恢复天下太平,又怎么能够做到呢?”

秩宗大将军陈茂听后,也是沮丧不已,忧心忡忡地回答纳言大将军严尤道:

“纳言大将军言之有理!

至尊自以为是,不听忠言,亲佞远贤。非亲近宗室戚属,不肯付与权利,怎么可能成功呢?

北征赤眉之时,陛下放弃能征善战的更始将军廉丹不用,却用一个宗室孩子(太师王匡)去担任主将,怎么能够战胜盗贼呢?

哎呀,纳言大将军大人,我们还是少管闲事为妙,让陛下亲近的那些宗室子弟,去大展宏图、肆意妄为吧!

我等做臣子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唯有惟命是从罢了,还能够怎么样呢?”

纳言大将军严尤、秩宗大将军陈茂,皆哀叹不已,却对局势的发展趋势无可奈何,只能够无能为力地看着,不禁有些绝望丧气。

一时之间,两人深怕言多必失,被左右部属听到怨愤之言,向上汇报,皆闭嘴不语。

纳言大将军严尤,秩宗大将军陈茂,率领部属将士一百余人,继续马不停蹄地向荆州、南阳而去。

很快就到了地皇三年(公元22年)的秋季。

新王朝全国的自然灾害,依然没有什么好转,反而是更加严重。

久旱之后,蝗虫肆虐,危害庄稼。蝗虫成群结队,动辄数以万计,从东方郡县,向关中三辅之地飞来,遮天蔽日,铺天盖地。田野里的庄稼,甚至野草,都被吞噬殆尽。农民无法求生,纷纷抛弃家园土地,扶老携幼,四处流浪。

为了苟且偷生,受灾的民众,大多成为流民。灾民们拖家携口,闯入函谷关内求生。

仅仅是进入关中三辅地区乞讨求生的灾民,总数就达到了几十万人之巨,而且有越发增多的趋势。京师常安也是人满为患,难以救济。

王莽得到报告,十分忧虑,吩咐大司空王邑等三公赈济饥民道:

“诸君:

如今常安的流民是如此众多,恐怕成为变乱之源。如果在京师酿成动乱,那就大事不好,势必动摇帝国根本,岂不是会危及帝国的大业吗?

请诸君一定要想方设法,协助朕,安抚百姓,赈济灾民,安定民心,镇压反侧!”

大司空王邑等三公急忙承诺道:

“陛下放心!

臣等一定竭尽忠诚,恪尽职守,齐心协力,帮助官员设置养赡官,给流民发放粮食,派遣官吏设置难民营,对流民进行监管救济,安抚灾民情绪,不让暴乱在京师发生。”

但事与愿违,王莽赈济灾民的举措,收效甚微,并未起到安抚灾民,稳定社会的目的。

王莽派遣的那些钦差大臣、朝廷使者、养赡官等主官官吏,把赈济灾民,当成了发家致富的良机。

上层贪官污吏与下级衙役小吏一道,狼狈为奸,营私舞弊,作奸犯科,公然盗窃私卖那些赈济灾民的钱财、粮食,中饱私囊,流民饿死的十有七八。

京师常安的难民营里,常常是尸横遍野,疾病流行,哭声震天,惨不忍睹。

在此以前,王莽下旨,指令亲信的侍臣中黄门王业等内臣,负责管理长安市场的买卖,收购物质,收取赋税。

中黄门王业,经常以钦命,压低商品价格,向百姓强行收购粮食等物品,百姓以此为患,怨气冲天。

而最终,中黄门王业却由于为朝廷节省了收购费用,被王莽称赞为尽忠职守,很会办事,而立下了大功。

自此以后,中黄门王业更加受到王莽的亲近重用,甚至被赏赐附城的爵位,。

此时,长安城里发生严重饥荒,难民营里安置的流民,饿死很多的消息,已经传遍了皇宫。

王莽本来以为,灾民已经得到了适当的安置,听到灾民饿死,病死累累的消息,非常震惊。

王莽于是下旨,诏令中黄门王业一行出宫,去详细了解灾民死亡事件的真相以后,进宫汇报。

中黄门王业一听皇帝诏令,大吃一惊,顿感不妙,急谋脱身之计道:

“哎呀,大事不好!要是陛下询问了解真实的赈济情况,知道了事情真相,发现我们违法乱纪,中饱私囊,那就完了。

我们这些主要负责赈济灾民的钦差大臣,岂不会大祸临头吗?”

中黄门王业,久经宦场,当然清楚不能够让王莽知道真相,给自己与同僚下属召来祸事。

想好对策之后,中黄门王业立即进宫汇报。

王莽深知灾民待在常安,与皇宫近在迟尺,安抚不当,激起变乱的巨大危害,严厉追问此事。

中黄门王业灵机一动,糊弄王莽说道:

“陛下啊:

你关心百姓疾苦,善待各地灾民,爱惜民生,男奴是佩服之至!

在陛下的圣明治理之下,怎么可能有灾民饿死的情况,在圣明的天子脚下发生呢?

请伟大英明的陛下放心,流民大批饿死的传言,完全是无事生非的好事者和野心家编造的无中生有的谣言,是莫须有的事情,全是造谣生事,蛊惑人心。

男奴猜测,可能是那些奸佞小人,嫉妒男奴的忠诚和贡献,试图污蔑男奴的清白以及立下的功绩。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即使流民灾民之中,偶尔死上一两个人,也是一种非常正常的现象,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也不值得仁慈宽厚的陛下忧虑,请陛下千万放心。

何况,据臣的仔细认真的调查,那些死去的人,实际上大多不过是一些老年多病的地痞流氓、无赖贪婪的懒汉罢了,不用陛下费心,去关心他们了。

陛下不信,臣已经将朝廷平日里发放给灾民所吃的食品,带入了皇宫,给陛下过目。

如果如此的优厚待遇,类似山珍海味的食品,那些无知的流民还说三道四,那就太贪婪无耻,不理解陛下仁慈宽厚的爱民之意了。”

王莽看了中黄门王业呈上的食物以后,转忧为喜,赞扬道:

“爱卿言之有理!朕相信爱卿对朕的忠诚!请爱卿继续努力,深刻领会朕爱民如子的心意,好好赈济安抚好灾民、流民吧!

好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你下去好好办事吧!,不要辜负了朕的信任。”

王莽虽然心有疑虑,但依然相信中黄门王业的忠心,赞扬王业道。

中黄门王业久在内廷,侍奉王莽,与皇帝的接触很多,当然十分清楚王莽多疑猜忌的性格。

下殿以后,中黄门王业,依然心有余悸,担忧王莽怀疑,那就大事不好了。

为了增强自己言辞的说服力,中黄门王业再次急忙派人,专门到市场上去,买回来了一些精制的米饭和浓浓的肉汁,亲自送到皇宫,交给王莽去仔细查看。

王莽再次查看中黄门王业呈上的灾民食物之后,果然不在怀疑,十分满意,叹息着,对中黄门王业说道:

“王业啊:

哎,刁民狡诈贪婪,果然人心不足。如此美味,朕的御膳,也不过如此。

朕皇恩浩荡。这些灾民,流民,身在福中不知福,怎么还敢挑肥选瘦,说三道四呢?

这些贪婪无耻,懒惰成性的刁民,活该活活饿死,永世不得超生!”

中黄门王业急忙谄笑着,欺骗王莽说道:

“陛下英明,的确如此!

承蒙陛下的皇恩浩荡,本城居民平日里所吃的食物,也不过如此,都是这个样子的啊!这些食物,差不多也可算是山珍海味了!

我们朝廷里的这些文武大臣,王公贵族,平日所吃的,也不过如此而已啊!

有些稍稍穷困的大臣,家里人甚至都还吃不上这些东西呢!

可恨那些个刁民,一个个不知好歹,贪得无厌,不知满足,不能够体会陛下一心爱民之意。”

听了中黄门王业的话,王莽听得极为顺耳,越发坚信饥民生活不错,遂赞扬中黄门王业道:

“爱卿耿耿忠心,一心爱民,办事踏实,赈济灾民,做得尽善尽美,朕非常欣赏。

希望爱卿继续努力,理解朕拯救苍生的理念,不要辜负了朕的信任。”

对中黄门王业欺瞒的话语,王莽居然是深信不疑。而近侍肉墩,不以为然,欲言又止。

等中黄门王业出宫以后,已到中年的黄门近侍肉墩,急忙上前,禀告王莽道:

“陛下:

中黄门王业公开欺君罔民,应该立即斩首,以向天下人谢罪!

近些年灾荒不断,国库竭尽空虚,粮食供应不济,就是皇宫内廷,也是捉襟见肘,哪里有那么好的食物,去施舍赈济饥民呢?这是显而易见的常理。

陛下不信,可以亲自率领近侍,秘密出宫视察,定能够探明事情真相,了解饥民的痛苦。”

王莽执迷不悟,申斥肉墩道:

“肉墩:

你不要仗恃朕的宠爱,胡言乱语,诬陷王业。王业一向对朕忠心耿耿,兢兢业业办事。这样的大事,他怎么敢肆意说谎,糊弄朕躬呢?

小民本性鄙陋,品行低劣,贪婪无度,喜欢享乐奢侈,好逸恶劳,才造成一家穷困。

如今国库空虚,大臣俸禄、军队给养,都还没用着落,朕已经下旨尽力赈济饥民了,怎么能够索求无度呢?”

王莽对肉墩的建议置之不理,不再计划去开仓放粮,大肆救济和抚慰各地灾民、流民,安抚长安的百姓。

没有了朝廷的赈济,灾民更加难以活命。流民数量急剧增加,他们或者四处流浪乞食,或者投靠流民集团,打家劫舍,以此维生。

各地民变风起云涌,更加难以遏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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