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情分

年逾花甲的太夫人李氏虽然眼睛已经不大看得见了,但这一点也不 妨碍她看得懂人心。

谢文柏虚弱的面孔上掠过一丝惊讶。

“曾祖母难道早便知道大伯母不安好心,怎的竟从来都不曾与我透露过?”自母亲尤氏去后,谢文柏也就只与这位曾祖母亲近一些。

太夫人李氏说道:“帝后夫妇两个蔫坏蔫坏的,他们呀,是天生一对,彼时你不过是个生死皆看人眼色的小娃娃,老身告诉你又能如何?”

想起幼时,谢文柏面上有一丝恍然。

是了,幼时的他是个眼睛里揉不得一丝沙子的,又不懂得遮掩自己,自觉是小陈氏害了生母,便嚷嚷着让父王杀了小陈氏,结果却是被众人议论他不孝、不懂感恩。

后来刘皇后安排人到他身边,他便觉得这大伯母是个顶顶好的人。

太夫人眼中掠过一丝嘲讽,“倘若那时让你知道皇后是个不安好心的,你必定会表现出来,这样怕是最初的时候便被皇后给杀人灭口了。”

“倒不若先利用皇后保下你的性命,暗中积蓄力量,毕竟狐狸总有一天会露出尾巴,到时候再做谋划不迟。”

谢文柏明白太夫人的良苦用心,他勉力坐起身来,“这一回怕是皇后派出来的人,她到底心虚,欲借着这机会检验我的身体状况,我方才服了药,应是可以蒙混过关......只这样看来,难不成当年真正害死我母亲的竟是皇后吗?”

虽是这样问,但其实谢文柏的心中已有了答案。

良久,太夫人沉如钟的声音响起。

她道:“先是小陈氏害的你母亲难产,后便是这位皇后的手笔了,她与你母亲无冤无仇,之所以这样做,便是要在幼小的你的心中种下恨的种子,然后将你收归己用。”

只听得“砰——”的一声,是谢文柏的拳头打到墙壁上的声音,墙壁被他的拳头都给打出了一个洞。

谢文柏不知道,这世上能让他相信的,究竟还有几人。

“可笑我如今竟还要同她虚以为蛇,做她手中的剑。”谢文柏明白自己眼下的境况,因而生出了一股无力之感。

太夫人道:“那有什么,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好的,不就成了?只如今皇后对你已有了疑心,往后在她的面前,切记不要露出把柄。”

谢文柏点点头。

“还有,老身知道,今次与你一同遇刺的还有顾家姑娘,想来人家姑娘也受了惊,老身会派人安抚顾三姑娘的。”太夫人又说。

想起顾显荣,谢文柏的干涸的心中似瞬间涌入了一股暖流。

起码顾显荣与他的相交便不掺杂着那些阴谋诡计。

见到孙儿这般,太夫人也欣慰的想着,那顾家姑娘应该是个很可爱的人儿罢,她的孙儿身边就该有这么个暖心的人,不然,上天就太不公了!

......

刘皇后回到宫中,将孟太医给叫到身边,并问道说:“柏郡王的脉象,当真越发虚弱?”

孟太医颔首道:“比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就好。”刘皇后满意道。

孟太医又问说:“如今柏郡王既是替娘娘和太子做事,又何必赶尽杀绝。”

“你不懂。”孟太医是刘皇后跟前的老人了,也是刘皇后,将孟太医从刚进宫时的一个小学徒给提携到如今太医院院正的位子上,这些年孟太医也替刘皇后做过许多刘皇后不方便出面的事,是以在刘皇后的心中,孟太医算是自己人,“以盈儿的性子,是决然驾驭不了柏郡王的,如今是本宫深陷入与陈贵妃的斗争之中,所以才不得不启用郡王,若不然......”

没有人比刘皇后更晓得养虎为患的下场,尤氏之死终究与她脱不了干系,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

贰日,刘皇后请旨捉拿安平侯麾下第一得力之人——养子陈平南,以慰柏郡王。

景帝同意,并令人将陈平南给下了大狱,择日处斩。

陈贵妃得知之后,亲自来求景帝,景帝避而不见。

安平侯求见陈贵妃,并与陈贵妃道:“南儿这事,究竟木已成舟,贵妃不必强求,反倒伤了你与皇上的情分。”

进宫多年,陈贵妃还未曾被景帝拒见过,多少有些委屈道:“从前我也以为本宫与他多少有些情分,可他如今要斩杀本宫的侄儿,本宫却不能言语几分。”

“侄儿嘛,贵妃还能有很多个。”安平侯在前朝时候,便曾在帝王身边待了许多年,后来眼见旧日王朝再无希望,于是叛变景帝,亲自为景帝打开宫门,迎接景帝。

后来安平侯便伺候在了景帝跟前,景帝不好出面杀的人,都是由安平侯替景帝出的手,时日久了,景帝念在安平侯劳苦功高,又有陈贵妃的耳旁风,于是就封赏了安平侯一个侯爵,并赏赐了他一座宅院,命他统领金羽卫。

这之后时日愈久,安平侯逐渐在朝中也有了一席之地,隐与忠勇侯、镇远侯等老臣分庭抗礼。

安平侯伺候过三代帝王,知晓帝王心思之深沉,当下里便与陈贵妃道:“皇上定然与贵妃是有着几分情分的,只是他并非是寻常人,他还是皇上,照顾贵妃面子的同时,他还得权衡利弊。”

安平侯男生女相,后来进了宫便更像女人了,只是他的这种长相并不尖锐,反而让人觉得很是舒服。

眼下与陈贵妃坐在一处,倒更像是姐妹。

陈贵妃觑了他一眼说:“兄长说的倒是轻巧,他要权衡利弊打压我与兄长的势力,便是要打压临儿,你需知我们眼下的境况,临儿若不能上位,安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安平侯道:“眼下不过损失了一个养子罢了,往后如何还未可知,再者,皇上这样做,又不是因为皇后,不过是存着安抚柏郡王的心思罢了。”

“怪只怪南儿太蠢笨,误入了皇后的套。”

陈贵妃听着神色也是一黯,“是皇后太阴险了,你说......”

陈贵妃欲言又止,又道:“兄长不妨将那天夜里的情形与我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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