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忠还想说点什么，却是一回头，人已经走的没影了。
他不禁怔愣。
眼前熄灭的火，烟气未散，还夹杂菜油的味道。
一切消失的太快，让他有点反应不过来，就觉如梦一般。
他在原地踟蹰了一会，才带着三分无奈转身离开，去做张玨安排的事情。
而另一边。
张玨带着张瑜，以迅雷之势破阵而入，未出阵，耳边忽而就如声声撕裂的惨叫，身未近，魂仿佛已到了炼狱。
张玨脚步不由一顿，偏头朝张瑜看去。
张瑜额间冷汗步步，似是想到了什么惊恐的事情，薄唇泛白，嗫喏着，久久艰难的吐出一句话。
“难道师父将人给放出来了？”
张玨眸色冷蕴，斜眸淡淡乜了他一眼。
张瑜心下寒气重重，浑身止不住发颤，双眼发红。
“师父……师父……师父怎么会……”
张玨冷呲。
“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吗？”
偏头仰眸，微扬的下颚线紧绷着，后槽牙的位置动了动。
张瑜双手紧攥，低着头，死死咬唇，极力忍耐着让自己不叫出声。
他想笑，又想哭，他想问为什么……但声音卡在嗓子眼，如鱼刺一般，如鲠在喉，让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张玨好似没有看到他的反应一般，微微颔了颔首，继续走了。
张瑜听着她落地的脚步声。明明很轻，却每一下都像是震天的锣鼓声一般，响在自己的耳边。
待他在一抬眸，张玨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他愣了一秒，急忙又追了上去，但因着急，走错了两步，在阵中又被困了一下，等他走出阵法，入目就是一片尸横。
张瑜心惊，没有忍住大叫了一声张玨的名字。
无人回应，但在不远处的嘶叫声，却如雷声一般敲在耳边。
他顾不上其他，急忙抬脚跑了过去。
路上，他几次被地上横尸绊到差点摔倒，等他冲到声音所出的地方，就见张玨身影飞快的穿梭在那些前仆后继朝她扑去的人身上。
不，那些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张牙舞爪，如丧尸一般，没了神智的人，如飞蛾一般，不知疼痛，不知疲倦的朝张玨扑去。
张玨手持短刀，手起刀落之间，头颅一一落地。
张瑜目光不由顺着她的动作看去，就见地上躺着的尸体脖颈处的伤口，弃根而断。
张瑜瞠目，双眼瞪大好似铜铃一般。
他动嘴，想要叫一声，可是他身一动，不知是什么声音，一下惊动了围着张玨的人群，刷的一下，就有人转头。
所见的眼眸，皆是向上而翻的眼白，满是污垢的面上已经看不出一点血色，身子扭曲着，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自己冲来。
张瑜惊的竟身子一僵，瞳仁震颤，一下忘记了动作。
张玨侧眸以见，动作不由微微一动，急急侧身，腰肢柔软的，以一种看似不可能又极度扭曲的姿势冲到了张瑜面前。
抬手，一把扣住他的肩头，用力将人拉到自己身后，握刀之手扬起，眉眼间满是冷毅，手起的瞬间，眼前人头飞落。
扬起的四溅，喷在张玨脸上，也越过她落在了张瑜的脸上。
张瑜一直瞪大的眼，忘记了动作，血一下飚到了眼睛里，剧痛从眼而起，让他在怔愣中还是没忍住呻吟了一声。
张玨蹙眉，偏头就见他闭着一只眼，满脸痛色。再想那些人的身体状态，心下一骇，顾不得其他，单手领着张瑜的衣领，转身而退。
而那些早已丧失了神智的试药人，却像是感觉到了她的退意一般，疯了一般追了上来。
“呜哇”的嘶叫声，如影随形，令张玨心惊的同时不禁心颤。
她不敢想象，这些人若是被放出阵去后，会变成什么。她想将所有的诛杀，但就凭她一双手，需要的时间不够，再则，张瑜眼睛被污血所溅，若耽误，她怕会出问题。
现在只能退。
她没有时间犹豫，拎着张瑜的衣领，且站且退，脚下步履生风。
张瑜眼珠的疼痛扯动了他所有的神经，脑子也在一瞬恢复清明，开口让张玨不要管自己，先将眼下的情况处理好。
张玨冷声呵斥:“闭嘴。”脚下未停，带着张瑜飞快离开。
这一瞬，她是感谢张青在外所留的阵法，不但挡了他们的来路，也将这些人去路给断了。
她带着张瑜入阵后，飞快离开的同事，也给祖奶奶打了个电话。
月妙彤本不欲入世，但听着冷沉如冰一般的声音，心思流转，不禁担忧，开口应下。
张玨思量，等祖奶奶到来，需要时间，而张瑜的眼睛，恐等不了那么久的时间，只能先带着张瑜朝前殿跑去。
张忠正在安排人送昏迷的弟子去山下的医院，之前已经与医生联系好了。
张玨一身血污的归来，把张忠吓的不轻。
“小师妹，你这是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张玨抬手打断他的话语，摇头。
“这些不是我的，张瑜的眼睛被伤了，你尽快安排人送他下山，到了医院给我医院地址，我让阻碍奶过去。”
张忠偏头，这才注意到张瑜脸上也有血污，虽有疑惑，但也明了形势，没有多问，点点头，招手让人过来，安排送张瑜下山的事宜。
张瑜心也明白自己在此已作用不大，但就这么走了，难免还是担忧。
“师叔，你可以吗？”
张玨“嗯”了一声，沉着脸对张忠招招手，示意他尽快处理。
张忠点头，给了人一个眼色。
来人略显强硬的直接将张瑜给架着走了。
张忠看了他们离开的身影一会，才缓过神来，问张玨发生了什么。
张玨脸色冷然的将后山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说了说。
张忠听着她平铺直叙的话语，心里一阵恶寒。
那是怎样的情形，才会逼的张玨动手，一刀砍一个的？
这人，怎么就变成了那样呢？
张忠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声音颤颤的问:“那现在，后山该怎么处理？”
张玨想也未想，就开口说:“一把火烧了吧。”
张玨眼下沉着的冷色，宛若南极的冰山，让人胆寒。
张忠喉头动动，脑子一片空白，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是无声叹息，点点头。
“好，我去处理。”
张玨闷闷“嗯”了一声，将情况告知。
“让去处理的弟子注意安全，不要受伤，受伤的话注意不要碰那些血污，若是碰到了，第一时间退出来去接受治疗。你先带人，将那片竹林一把火给烧了，再让人注意着，不要让里面的跑出来。”
张忠面色凝沉的点头，道了一声“我知道了”。
张玨闭了闭眼，再睁眼，看着张忠离开的背影，神色中多了几分担忧。
这件事，终究还是让龙虎山受挫了。
但眼下，已经不是能让她优柔寡断的时候了。
她将山上的事情安排好后，转身飞快下了山。
下山时，她忍不住在想自家师父去做什么了，山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有把人给炸出来。
她下山后，直接坐车去找勾昭。
勾昭接到张玨的消息后，直接自己开车去跟了。
张玨联系他时，他正好在盯梢，接到电话，他将自己所在的位置告诉了张玨。
张玨打车过去，发现他在一个废弃工厂外。
路上，她听司机唠叨了几句。
这是一个化工厂，早期工厂效益不错，是虞城的上税大企，但到了后来，环境污染太严重了，整改后也无法解决，便被关闭了。
这一片地方也污染，无法再做他用，久而久之，也就荒废下来，成了拾荒者和流浪汉的栖身之地。很脏，也很乱。
司机不明张玨一个小女孩来这样的地方做什么。
张玨只说有事。
司机看她脸色不太好，便只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
张玨承他好意，下车时注意看了一眼司机的面容，想想，留一个平安符给他。
司机还以为是小女孩的所信的那一套，接过后道谢，却并未放在心上。
张玨也不在意。
手她搭了，结果如何，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她下车后，按照勾昭所给的定位，找到了他的车。
勾昭将车停在了一处荒草后。
张玨去时，观察了一下沿路的情况。就如司机所说，这地方十分荒凉，草都长了半人高。鼻翼四周漂浮的气味很难闻，刺的张玨脑子发晕。
一路行来，竟然没有看到一人。
张玨联系司机的话，想到山上的那些人，突然就明了那些人是从哪来的了。
拾荒者与流浪汉基本都是没有家人朋友的，他们的失踪，很难引起旁人的注意。哪怕是每天与他们在一起的人，在发现他们消失，也只会想他们是换了地方继续流浪了。
这样，丢了的人，不会有人在意，更不会有人去找了。
张玨找到勾昭的车，见车藏在了荒草之中，若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心略略安了一下。
她走到车旁，轻轻叩了叩车窗。
勾昭听声小小惊了一下，偏头透过车窗看到是张玨，又不由松了一口气，急忙将车门打开。
“小祖宗，你这是从哪边来的，我怎么没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