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昭觉得嗓子眼有点堵，还有点痒，想咳又咳不出，脸色憋得格外难看。
“这骨头，怎么是这个样子？”
骨头依然是白色，但像是被挖空了一般，对光，看着有种透明的感觉，还有那荧光，隐隐有些发绿。
张玨细细观察了一会，感觉这骨头里的东西，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吸光了一般。
白骨的手感，很光滑，好似被打磨过一般。
略略沉吟，不由摇头。
“不知道。”
勾昭眸色一深，不由又呼了一口气，手撑着膝盖慢慢站了起来。
“我们要不，先上去？等他们全部弄出来，再看？”
张玨淡淡“嗯”了一声，起身，反手撑着坑边沿，一跃而上。
勾昭紧随其后。
两人站定，也没走远，立在坑边，看着他们动作。
深坑的范围在一点一点扩大，一块又一块的白骨，被挖了出来。
张玨一瞬不瞬的看着逐渐的骨头，判断每一个部位属于谁。
金乌渐落，月染云色。
最后一块骨头挖出。
张玨看着花园中间整整齐齐摆放的骨头，眸色影影绰绰。
勾昭脸色比夜色更沉，一眼看去，头皮发麻。
白骨黄色的灯光照射下，颜色更显诡异。
“法医说，他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将骨头给重新拼起来。现在还无法判断，这里有多少人。”
勾昭沉声，打破了眼下的沉寂。
张玨眸色深幽，看不出任何的情绪，闻言也只是轻轻的点头，没有开口。
勾昭略略犹豫，无声叹息，转身去找法医了。
法医和屋内的尸体回到局里，还没验完，又被一个电话给找了过来。
他在看到这些骨头的时候，心里也不由发寒。
干了快二十年的法医了，他还是第一次这样的骨头。
不光是数量，还有外观，都让他心色凛凛，久久无法回神。
“你看出点什么来了吗？”
勾昭走到他身边，小声询问。
法医不由叹气，摇头。
“这从手感来感觉，就像被人打磨过一般，上面的肌肉、表皮组织处理很干净。还有这中心，看起来像是中空的，而且，我感觉这像是用什么特殊药水处理过那般，材质都发声变化了。”
他说着，动手将白骨弯了一下。
勾昭看着他动作，刚想说别给掰断了，就见那白骨随着他动作被折叠了起来，接着，他手一送，白骨一下弹开了。
像个橡胶辊。
勾昭人傻了。
“这……”
法医面无表情的眄了他一眼，心里很能理解他此时的心情。
“带回去吧，在这，我也看不出什么来。”
就这手感，他真是一点推测都给不出。
勾昭闻言，脑子滞了滞，不由转眸看了一眼张玨。
她正蹲在白骨前，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小手有一下没一下戳着白骨。
白骨就如小孩肉唧唧的手臂一般，在她动作下，出了一个小窝窝。
勾昭心里拂过点点奇怪的感觉，敛了敛心神，试探着小声叫了张玨一声。
张玨没抬头，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像是回应。
勾昭心口窒了窒。
“你看出什么了吗？”
张玨手一顿，动作像是被拉了一下那般，十分缓慢的抬头去看他。
“不知道。我也没见过。”
平静如一条直线的语气，却是让勾昭后脊一凉，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
“你这是……”
话说着，张玨忽而抬头瞥了他一眼，平静无波的眼神，像是有手掐住了脖颈一般，一下卡主了。
他再回神，张玨已经又低头，在那有一下没一下的戳骨头。
勾昭心里觉得怪，却又怂，不敢再开口。
他敛了敛心神，转身去帮法医收拾白骨了。
这一忙活，天色彻底暗下，连风声都悄然静了下来。
勾昭走到不知在发呆还是在思考的张玨身旁，轻轻唤了她一声。
“回吗？”
张玨身子动了一下，抬起头来，扫视了一圈周围。
灯已经被撤了，重重的夜色将一切都给遮盖住。
她眸下闪过一抹恍惚，顿了顿，点头。
“那就回吧。”
低浅的生疼，透着淡淡的疲惫。
张玨因蹲的太久，腿麻了，起身时，身子不由晃了一下。
勾昭一直看着她的动作，见状急忙伸手将人扶住，眼底闪过一抹忧色。
“还好吗？”
张玨头还有点晕乎，下意识闭眼，反手扣了他手腕的手不由用了点力。
勾昭察觉，眼中的忧虑又深了点，开口又问了一遍“还好吗”。
张玨缓了缓，摇头。
“没事，就是蹲太久了。”
勾昭借着不太亮的月色看了看她的脸色，觉得还行，心口悄然松了松。
“那我们走吧。”
“嗯。”
一行人收拾完东西，将夜色留在身后，谁也没有回头，没有发现，那黑的好似泼墨一般的夜色下，隐隐有绿光闪过。
……
翌日。
张玨起床后，看着床头的日历，才惊讶的发现，今天竟是开学报道的时间。
她脑瓜子有点疼。
这个暑假，她忙的差点就忘记，自己还是个学生。
她幽幽的长呼了一口气，好像心口所有的郁结都给吐出来那般，然后愣了几秒，翻身起床。
收拾完，她手机上收到信息，晚上七点到校开班会。
她转眸看了看窗外，想着那一桩桩还未解决的事情，像是巨石压在心头，心情又不好了。
白天。
她去补了一下日用品，买了点零食将冰箱给填满了。下午关了手机，在家发了一下午的呆，到了时间，就骑车去学校。
班会开了什么，她没也听到心里，领了书和课程表，也没和人交流，就背着东西回家了。
她没注意，有的同学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不过于她而言，即使看到了，她也不会在意。
回到家。
她几乎是一眼就看到那两张停在小区内，过分熟悉的越野车，身形一顿，很想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径直回家。
但是，对方丝毫不给她机会。
张玨刚停好自己的小单车，回头就见车上人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
她瘪嘴，小脸垮下，整个人散发着浓浓的忧愁，像个小老头那般唉声叹气。
勾昭与云宴也没想到会遇到，看到对方时，都默契的选择视而不见。
可见张玨视而不见时，又忍不住一同起身跟了过来，在见她这样，又不由一同笑了笑。
勾昭那一声低笑，让张玨和云宴不约而同转过眼来看他。
两双大眼，像是x射线那般，直直的朝自己射来。
勾昭心口一哏，尴尬的笑了笑。
“那个……”
话刚出口，就听张玨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去我家聊吧。”
勾昭一怔，回神后就见张玨与云宴已经先走了。
他顾不上想其他，抬脚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进门。
勾昭有点着急，但瞟着云宴淡淡的脸色，又怂了不敢开口。
张玨把书随手放在了玄关的鞋柜上，让他们随便坐，去厨房倒了两杯水给他们，坐到他们对面，想了想，大眼泛起了点点怜色。
“可以明天再谈吗？”
她今天，就想象个傻子那般，吃吃喝喝睡睡，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云宴一眼就注意到了她眼中的疲色，眸下度过一抹担忧，低声问她怎么了。
张玨摇头。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有点累。
“我今天刚开学，想要处理一下。”
云宴是知道她开学了，想来问问她还适应吗，不想，张玨的脑子被昨天的事情给刺的有点长刺了。
“那你好好休息。有事了给我打电话。”
他说着，起身，还拍了勾昭肩头一下。
勾昭正在挣扎要怎么开口，被他拍这一下，两眼发蒙的抬头去看他。
云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黑沉深邃的眼眸耀着冷光。
勾昭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哆嗦，要出口的话一下梗在心口，脑子像是被人控制了一般，十分乖巧的点点头，说:“那我也先回去了吧。”
张玨听言也不由怔了一下，下意识的抬头去看，正好看到云宴眼中闪过的满意，又是一愣，失笑的摇摇头，心生不忍，想要开口说要不就谈谈。
只是，云宴没给她机会。
她念头刚起，就见云宴转身，带着勾昭走了。
张玨人傻了两秒，再回神，就见门关上了。
她愣愣的眨眨眼，看着紧闭的房门。
所以，这俩人，是来做什么的？
勾昭跟着出门，下楼时，脑子一下反应过来，无奈又好气。
他明明是有事，却被云宴一个眼神压的什么都做不出来。
你大佬始终是你大佬呀。
他忍不住叹气，回头看了几次，最后还是不得不跟在云宴身后离开了。
张玨回神，起身走到窗户前向下看，正好看到他们俩的车一前一后的离开小区，车影子消失在视线中，她才又转身回房间。
坐下后，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小几上的一个黄色文件袋，上面写着虞城刑侦分局。
张玨不由“咦”了一声。
她肯定这东西之前没有。
她拿了起来，打开一看，是尸检报告。
宋家的那三具尸体，如之前所猜测，就是宋家人。而死亡时间，居然是一月前。
这尸体在被“热蒸”之前，还被“冷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