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3章 白衣先生

在长安呆了七八天后,潇文远也就离开了这座雄伟的帝都,乘船南下。他需要找一个发展的地方,毕竟现在关中并没乱起来,根本不是他这种没有任何势力的人能窥视的,现在最好发展的地方就是长江两岸,那里帮派林立最是能浑水摸鱼了。

顺着大运河南下的一段时间里,潇文远每到一个港口都会上岸一会儿,一是收集消息,再来就是更深入地了解这个时代的事情。同时也得到了一个让潇文远眉头挑了一下的消息,那就是李密已经到了黎阳,被翟让重用了,并兴师北伐大败张须陀,名声一时举世无二,这让潇文远知道,离瓦岗军打下兴洛仓已经只剩下不到一年时间了,也就是说,离宇文化及弑君只剩下一年而已,看来得快一点了,要不杨广死后,这天下将会更乱,那个时候再想崛起的话,事情就多了。

所以,潇文远决定动手了。不过在这之前,潇文远决定做一个试验,所以就没有到江都去,而是在竟陵港口下了船,一是这里有一名超级军师,再来嘛,这里靠近飞马牧场,不管是河道还是陆路,这里对北伐还是南进都是都是最重要之一的重镇,并且这里也是江都的重要关口,只要拿下这里,就等于掐断了南北来往的近道。

进入了竟陵地界后,潇文远发现大概是因为这里并没有受到战争波及吧,不少流民都往这里涌来,只可惜那些流民没有被批准规模入城,也没有被官府安置。只是在竟陵城外的山野之间苟且着,虽然饥寒交迫,不过在没有战争的地界苟活着也总比那些战乱地界呢。

一路上潇文远这一身干净的白袍倒是引起了不少流民和路过的行商侧目,甚至还有不少流民上前行乞,潇文远倒是把一些碎银铜钱分给了那些流民,看着那些衣衫破烂的流民门跪地叩谢的摸样,潇文远心中也是万分不是滋味。真可谓是国将亡,无所家,朱门糜,春风凄。

感叹之余,潇文远也是只能强忍着怒气,加快脚步向竟陵城走去。只是,很快就被一老者和数十余男女给拦住了。而潇文远还认得其中就有几名小孩是他刚刚分给银子铜钱的人呢。

正当潇文远疑惑之际,那约是七旬年纪的老者颤抖着身体跪了下来,而他身后的人也跟着跪了下来。

“恩公,感谢恩公的恩赐,老朽与村民文无以为报,只得一拜而报之了。”老者说完后就连续磕了三个响头,弄得潇文远一身不自在的,连忙扶起老者,并大声对他生后的人喊道,“都起来吧,五湖四海皆兄弟,兄弟有难当相助,我潇文远略有簿资,也是为四海兄弟尽一份力而已。”

听潇文远这么一说,那些流民门都有些眼眶发热了,在这兵荒马乱年间,那有人会正眼看一下他们这些背井离乡的流民啊,更不用谈什么四海皆兄弟了。

“多谢恩公...”

见到老者和他身后的流民门再次跪下后,潇文远只得再度扶起老者和劝说他们不必如此多礼。总算安抚了这群朴素而知恩图报的流民后,潇文远也就问起一些关于他们的事情来。

原来这老者姓王,是一名老村长,徐州彭城人士,他身后的数十名老小是则是王家村的幸存村民,因为王家村遭战火波及,老村长不得不带着幸存的村民南下避祸,最后路上又遇上了强盗土匪,数百名村民就只剩下眼前这些了,接着几经波折的,老村长和这些朴素的村民们就成了流民,乞丐,因为朝廷根本不会管他们这些流民的,并且连进城谋生的机会都没有给他们,最后他们只能在竟陵城外的树林中停留下来,让青壮男女到港口去某生。单靠青年们那点点工钱又如何能养活这么多人呢,最后只得让老人和小孩们也到港口或者官道上行乞了。

而潇文远刚刚施舍的银钱虽然不多,不过老村长也认为对方是大好人,所以就让还在附近的村人过来道谢,毕竟老村长年轻时候可是一名儒生,知恩图报的美德一直教导着王家村的村民,也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潇文远稍作了解后,万分感叹地长出了一口气。说真的,他真的被这些淳朴的村民给感动了,毕竟曾经生活在那个利欲之上的社会的他,对于这种淳朴那是可以用不可思议来形容的。所以潇文远决定了,他要帮一下这些可怜而淳朴的人们。

“老伯,不知道你们现在住在何处呢?”

“这,哪还有住处,只是在前方不远处的树林中搭起一些木棚度日而已。”老村长并没有隐瞒,在他看来,潇文远这善心的贵公子大概是好奇而已。

“那老伯能否引路呢?或许在下能解决你们现在的困境也说不定呢。”

“解决?”老村长苦笑着嘀咕一下,不过也从了潇文远的意思,带着潇文远去了他们的临时住处。

看着那年老体弱的老人因为食物缺乏而躺在木棚里等死,看着那脸黄肌瘦的孩提门神色黯然毫无儿童天性,看着那骨瘦如柴的年轻人拖着疲劳的身体带回了些许食物为家族老幼充饥,潇文远却是非常冷静,冷静得有些吓人。虽然他很想去把竟陵的城守给干掉,然后让竟陵的官吏们纠集粮食和医生出城安顿这些流民。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因为这只会害了这些流民而已。

本来潇文远是可以到城里用宝库中的钱财为这些流民做些事情的,不过最后潇文远还是否决了这个念头。毕竟自己如何施舍也不过是能解一时之急而已,如若那天自己离开这里了,那么他们很快就会打回原形的。人的依赖性是非常强的,在这种情况下给以施舍是对是错暂且不理,真正让这些流民能活下去的,就是让他们认识到,外界的一切都无法阻止他们追求生存的信念,有手有脚的,总会有活路的。

这一点王家村的老村长似乎做到了一些,毕竟他所带着的王家村村民就是拼命地活着,认真地活着,努力地挣扎着,并没有被这里的困境磨灭了心智。

这里除了王家村的村民外,其他地方来的难民潇文远也看到了,神色木然,或怨天尤人,或直接就等死去了,就连不少青壮男子也是这么样了,这是绝望,这种情况下最该做的不是给他们充足的食物,而是让他们再度生起生存的念头。

所以潇文远来到这里后并没有给这里的人任何财物,也没有让人倒城里卖来粮食,唯一做的就是让老村长去城中找来大夫,至少让那些重病之人活下去。然后就让老村长组织能动的人手,跟他上山,去寻找食物。

开始的时候老村长还以为潇文远带着他们去打猎呢,便告知潇文远,这附近并没有多少猎物了,毕竟他们来到这里已经有些日子了,能吃的东西他们都弄来吃了。

不过潇文远并没有放弃,因为他可是知道很多能充饥的东西,他在初中时代的一个暑假中,就被赵叔叔带到一些荒无人烟的山林里进行生存训练,再艰苦的地方他也能弄到吃的,虽然没有到达贝爷那种地步,不过也能在他之下了,好吧,这有些自夸了。他那个时代都能让人很好地活下去,更别说这个自然环境并没有被怎么破坏的时代了。

所以当潇文远带着一群人把各色各样的野菜野果,还有昆虫蛇鼠下山后,那些流民都惊呆了。当潇文远让人把那些东西给弄熟后,很多人都不敢吃,但是看到潇文远这贵公子竟然大口大口地吃着那看着就难受恶心的东西后,那些饥饿的流民们才开始疯狂地抢吃着。

在这里呆了三个月后,潇文远教会了这些流民很多东西,比如如何辨识能吃的野菜和野果,还有如何才能从江中找到鱼群,又或者区分并种植一些短时期能长大的野菜瓜果,甚至还到竟陵城里弄来了一些比较容易生长的粮食种子,让他们烧荒开垦等等的。总的来说,这短短一个月里,这片小树林中立起了大大小小的由木屋组成的小村庄,数千上万的流民却不再受到饥寒相逼,反而朝气蓬勃地努力地生活下去。因为他看见了,那个贵公子一点都不嫌弃他们这些肮脏低贱的流民,和他们同食,同住,和他们一起努力地活着。很多时候,那些懒惰的,在一边等死的人看到这贵公子这般的做法大多都生出羞愧之心来,从而再度拾起活下去的念头,加入到这生存的搏斗之中来。

而这些流民门都知道,这位心善的贵公子并没有施舍给他们钱银,听说这是种施舍是瞧不起他们。那名白衣贵公子却是教会了他们在没有金钱的情况下如何存活,男耕女织,依山而卧,依水而活。

那位贵公子教导他们的妇女们如何编织竹制品来便利生活,同时能到城里把竹制品买出去换回粮食,教导他们的男人修建木屋,下江捕捞,向善而不屈,嫉恶而不仇。教导他们的孩提们敬老爱幼,识字修德。教导他们这里的所有流民都相互相依,相亲相爱,共患难,同富贵。

潇文远教了他们很多东西,让他们每个人在看到潇文远的时候都会恭敬地叫一声先生,就算是最老的长辈也会恭敬地唤一声潇文远为‘先生’,这是流民们的敬意,也是流民们的感激。是潇文远给他们指出一条活路的,是潇文远没有单纯地可怜他们,而是教会了他们自强不息的。这一切的成就都是潇文远每天不辞劳苦地起早摸黑地帮助他们,才会让这片什么都没有的荒野山林变成了一个世外桃源。

只是三个月后的今天潇文远却突然说要走了,这让曾经流民们的村民们都蜂拥而至,都出声挽留潇文远。毕竟潇文远给了他们太多了,他们却什么都没有办法给潇文远,这让这些善良的村民们感到很是惭愧。可惜,潇文远去意已决,村民虽然感到十分可惜,不过也亲自送着潇文远走出这座几乎是潇文远带领下才建立而成的村庄。

接过老村长代表大家一点点心意的一碗清水后,潇文远没有说什么,大口把清水和了下去后,挥了挥手,只身离开了这座代表着新生的村庄。

走进竟陵城后,潇文远发现这还算是繁华,人流也不少,看着这热闹的城市,潇文远忽然有些怪异的感觉,似乎城外数十里外的新村要比这里好多了。

在街道上闲晃了一会儿后,潇文远也就逮着一名过客问他是否认识一个叫虚行之的城守文书。那人倒是给潇文远指了一条路,潇文远道谢一声后就按着那人的指示往西街走去。

这里算是城中贫民区了,房屋低矮,道路狭小,居民都是穷苦人家。问了好几个人后,潇文远总算找到虚行之的居所了。

是一间不大的瓦房,不过倒是有个前庭的小院子,里面还有颗老梧桐,加上现在是深秋,红梧桐飘零的摸样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小院前倒是没有门,潇文远直径走了进去,本想高声唤人的。可却感觉到屋子里面并没有人在,看看天色也不过下午,大概虚行之现在还在‘上班’吧。想了想后,潇文远也就在院子里找个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并从私人空间中拿出‘燕语’来,试探了一首《广陵散》...

琴声起落,正气长存,悲沧而不失希望,似乎在述说一人正在坚持自己的道,遇无知而不乏,遇强权而不屈,面对死亡而从容一样。

树叶的落下,黄昏的夕阳,远处的炊烟,柔和的清风,让潇文远多少有些回到曾经那个天真的年代。

那个时候喜欢听古琴的青青,总会双眼发亮地托着下巴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的,而为了学古琴,为了让青青开心,潇文远可是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手指割伤了多少回,但是每次看到青青那满意的笑意,潇文远都觉得值得的...

“啪啪...”

正当潇文远有些出神的时候,却被一阵掌声给拉了回来。回神一看,走进院子的是一名年约三十左右的青袍中年文士,面相有些秀气,也许是对方没有留胡子的缘由吧。

“司马氏让琴师一门从此少了一名圣人了。”中年文士停止了掌声后就感叹地说道。

“反之,亦是司马氏造就了这名圣人的。嵇康之死何尝不是让他绝世琴技成为绝唱呢。”潇文远微笑着回了一句。

“哦?兄台此言倒是新奇。不知道兄台找行之何事呢。”中年文士正是闻声而归的虚行之,他正在办公之时,听说有人在他家院子中抚琴,见天色已经不早了,也就赶了回来,看看来人是谁了。

“在下潇文远,闻虚先生大才,也就厚颜上门拜访了。”潇文远起身行了个拱手礼后就轻声说道。

“行之不过城中小吏,谈何大才...潇文远?!莫非新村的白衣先生潇文远,潇先生!?”虚行之先是自嘲一笑,接着就惊讶起来了,一脸讶异地盯着潇文远看,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一样。

“咦?虚先生认识在下?”潇文远也好奇了,白衣先生?这是说自己吗?还有自己在新村的事情已经传到虚行之的耳朵里了?不会吧?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