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哥给你出气

文官的死硬让曹操头疼,但更头疼的还是城中酝酿的风潮。

荀彧能做到文官之首,手腕不可谓不高超,这些年他尽心辅佐曹操,偶尔争执也会私下商讨解决,这还是第一次将手段用来对付曹操。

他很清楚曹操的性格,普通的威胁是不奏效的,若要让他就范,就必须让他明白,曹彰触犯的是众怒,是不能以丞相身份徇私枉法的。

他在重新回来之前就安排好了后手,曹昂在宛城的事迹散于许昌城中,盛传在读书人中间。

为庄民伸张正义,为青楼从良女子复仇,这等鼓舞人心的举动让百姓前所未有的支持曹昂。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一句诗,则收尽读书人之心,他们一边高声念诗,一边走上街头力挺。

当口碑竖起,曹昂兄妹的事情才被传开,得知曹昂是弃子,妹妹差点被羞辱的时候,满城人都投以同情,继而是滔天的愤怒。

欺辱百姓英雄,迫害文人脊梁,他们不答应!

“我们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不知从哪传出的一句话将这场风波推到了极致,百姓走上街头为曹昂呐喊,读书人则奔走相告,无论是士族英杰,还是寒门子弟,齐聚丞相府外绝食静坐。

曹操得到禀报,犯了偏头疼,按着脑袋怒叱荀彧等文臣:“你们这是逼宫,难道非要杀了老三才肯罢休吗?”

“三公子死不足惜!”荀彧不再沉默,不再退让,态度之坚决生平未见,其他文臣相继跪下,一样的姿态,一样的决绝。

小朝堂气氛凝重,府外严惩之声更如海啸袭来。

曹操猛地站起,指着荀彧刚要叱责,整个人却突然摇晃,差点跌倒,幸好郭嘉提前察觉到不对,搀扶住他。

“主公……”

文臣武将都惊慌起身,可还未上前,郭嘉便阴柔拂袖:“都在这里候着吧,我先扶主公进去歇息一下。”

这种情况无人能拦阻,就连想要强硬到底的荀彧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当其他人问其意的时候,荀彧长叹:“主公即便犯了头痛症也不至于如此,他是借机向郭奉孝问计,有奉孝出谋划策,我们今日所行之事恐怕要无功而返了。”

“奉孝也是读书人,他绝不会为主公献计,叔父多虑了。”有乐观之人不认同荀彧的想法。

荀彧看了看,说话之人乃侄子荀攸,与郭嘉私交甚好,自以为了解,不由摇头苦笑,他有句话不能说出,读书人并非铁板一块,士族与寒门也是有矛盾的,而郭嘉便是寒门出身。

后堂,曹操果然找郭嘉问策,只是郭嘉沉默不语。

“奉孝,你我与旁人不同,有话尽管直说。”

郭嘉抬头看向曹操,没有在小朝堂的拘谨,一屁股坐在地上,直言道:“曹彰,不为人子。”

这话跟典韦的畜生相得益彰,只不过更文雅一些,却让曹操的脸色很难看。

“小小年纪便如此不念亲情,将来他会做什么谁都不敢保证,而且手段过于阴毒,主公难道不觉寒心吗?”

一通毫不留情的话让曹操沉默,郭嘉没有委婉的打算,接着道:“对敌可以不择手段,但迫害长姐有违天伦,嘉难忍也。”

曹操揉着太阳穴,叹了一声:“这些我也知道,但亲手杀子终归下不了手,还望奉孝教我。”

下不了手,那当初的大公子呢,哦,不亲手就能杀了....郭嘉槽点满满,不过还是给出了对策。

“将三公子送走藏起,避过眼下的浪涛,否则以士族文人的德性,他必死无疑。”郭嘉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至于他还是个孩子这种托词也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否则只会牵连更多。”

他看了一眼屏风,随即就沉默下来,这话他不仅是说给曹操听,更是说给屏风后的人听的。

的确,他还是个孩子这逃避责任的借口在这早熟的时代不管用,而且会适得其反。

曹操沉吟片刻便有了决断,他对郭嘉授意:“你将老三送走吧,三年内不得回来。”

郭嘉领命告退,曹操这才看了一眼屏风,平静说道:“过犹不及,就算没有文臣逼宫,若清河真被糟践,我也不会饶过老三,奉孝有句话说的对,六亲不认之人,令人寒心。”

他说完就回到小朝堂,屏风后的卞氏咬破嘴唇,他没有听进去曹操的话,只是更恨透了曹昂,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弃子而起,若非他死而复生,哪里会有这么多麻烦。

“曹昂,曹子修,我一定会把你赶出相府……”

曹昂并不知道这些,就算知道,也只会说有其母必有其子,不是她这种“友爱”的栽培,曹丕也不会冷血到做出残害兄弟的事,而且还是亲兄弟。

曹昂醒来的时候已是次日清晨,睁开眼他第一时间寻找妹妹,见趴在自己胸口睡得香甜才安下心。

“醒了就好,你是悲痛入心,伤了心神,近几日莫要再动怒。”

曹昂见大夫是孙扶伤,说话也随和下来:“老孙,我妹妹如何?”

“惊吓过度,睡一觉就会醒来,不过十之八九会留下癔症,这需要慢慢疏导,最好是你多陪着。”

“创伤后遗症,我有办法治。”曹昂也想到会有心结,只能用心理医生的办法来治疗,好在他有所涉猎,比任何人都有这个自信。

孙扶伤怔了一下,这种惊恐留下的癔症最难治,他竟如此自信,本要唾骂一句草菅人命的,不过想到输血那种手段都有,又一阵泄气。

“忘记你才是神医了。”

曹昂见他受到打击,收拾东西准备走,不由唤住,道:“我算不上神医,在这什么条件都不具备的地方,我能做的其实有限,远不如你,这是真心话。”

孙扶伤看着他,发现他的眼中写满了真诚,他放下医箱,信了。

“癔症是最难治的病,我实在想不出你有什么办法能如此自信说可以治好。”孙扶伤苦思冥想也想不到医书中有极有把握治愈的方子,不由摇头,道:“不如我们再打一个赌,若是你真治好了,我孙扶伤拜你为师,从此尊师重道,苦研医术。”

曹昂看着他,认真道:“我怎么觉得老孙你是要套路我呢?”

“套路?”孙扶伤没听懂。

曹昂张了张嘴,忘记这里的人还玩不转各种梗,只好随口敷衍:“就是晃点,挖坑的意思,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对了,清河怎么还没醒来?”

孙扶伤听得懵比,好在被最后一句转移了注意力,否则容易钻牛角尖,他刚要上前号脉,嘤咛一声,清河醒了过来。

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惶恐,直到她的眼睛看到曹昂才平静下来。

曹昂拍着她的后背安慰:“不用怕,哥在的,以后都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

清河默默垂泪,趴在曹昂的怀里轻轻点头,当发现还有孙扶伤在的时候,急忙从曹昂的怀里挣脱出,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垂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曹昂从床上下来,活动僵硬的身体,看了一眼乖巧的她生出心疼,笑着对妹妹道:“不用理会他,就当空气便好。”

清河明显做不到,曹昂没法,为了增加说服力,只好说:“他是为兄的弟子。”

“啊?”清河惊讶的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向曹昂。

曹昂看了一眼脸呈便秘状的孙扶伤,给他挤眉弄眼,又对妹妹耸肩道:“没办法,为兄这么优秀的人,总是被这样的烦恼纠缠,我不收弟子他还非要强求,没办法,只能勉为其难的收下,唉,烦恼。”

“卑鄙,无耻!”孙扶伤的心中发出呐喊,不过内涵到曹昂眨眼的意思,知道这是治疗癔症的法子,又不敢出言反驳。

清河果然被逗乐,对于孙扶伤也不再那么排斥以及畏惧。

曹昂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他心情好了几分,挥手道:“走,去吃饭,等吃完,哥给你出气。”

他牵着被他这话吓坏的妹妹走出院子,他温柔的心也渐渐冷酷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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