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命运的花嫁

晋侯缗十年(公元前695年),一月初一

这一天对于士蒍来说,真可谓是双喜临门。第一,这天是他的生日,第二就是在他生日那天他娶亲了,而且还是曲沃城有名的大美女秀秀小姐。

但是这举办婚礼却是件头疼的事情,现在秀秀被赶出胥府没有安身之所,更不可能直接住进士蒍的小房子里去。

这时好友狐突将自己新买入的宅院给士蒍举办婚礼,并将新宅作为份子一并送于士蒍,但却被士蒍夫妇拒绝,他们只租借新宅五天用来举办婚礼。

在婚礼举办的前三天,士蒍特地跑回家去邀请家人来参加婚礼,毕竟婚礼现场若是双方家长都不在场成何体统。

不过当母亲和士郎听说,士蒍的新婚妻子居然是曲沃城有名的美人秀秀小姐时,所有人都敢不相信。

母亲最终没有参加士蒍的婚礼,而是让哥哥士郎作为全家代表跟随士蒍去曲沃,母亲给士蒍包了一大包红枣、莲子等喜庆食物,寓意祝福他们夫妻早生贵子。

至于母亲为什么不去婚礼现场?可能是母亲因为自己的身份卑微,去了恐怕会给士蒍造成困扰吧。

士蒍的婚礼既简单又不那么热闹,除了狐突夫妇以外,前来道贺的就只有赵夙、原氏黯。

他们带着贺礼前来吃喜酒。里克虽然人未到场,但是他却意外出了100贯钱随了份子。

祁桓三通过过往商客得知士蒍要结婚的消息后,也命在曲沃城的狄人送来了两件编织好的上等狐白裘,以及一封错字连篇的亲笔祝贺书信,这些都是满满的诚意。

哥哥士郎进城参加婚礼,当他看见弟弟新婚妻子时,整个人被弟媳的美貌给震慑住了。

士郎激动地向这对新婚燕尔拱手祝贺,他略带哭腔地对秀秀说道:“愚弟给您添了许多麻烦!我原本以为士蒍说谎,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能娶到了您这么一位美若天仙的妻子,我这个做兄长的深深替他感到高兴。

士郎尴尬地笑了笑说:“对不起啊!咱们士氏一族太过贫穷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彩礼,这包土产就当薄礼不成敬意。”

秀秀接过包好的土特产,微微笑道:“这是秀秀收到过最好的礼物了,今天秀秀真的很高兴。”

士蒍同士郎都饱含泪水,士蒍擦去泪水说道:“好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干嘛哭哭啼啼的,来!打家举爵喝一杯。”

狐突的夫人龙华随口道:“这婚礼再怎么从简,这主婚人没有该怎么办?咱们在场的没有人合适啊!”

狐突埋怨道:“啧!这么多嘴干嘛。”

这时新宅屋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院里的人赶忙出门,只见诡诸骑着白马在门外等候。

“士蒍,我听说你娶亲了,特来恭贺你的。”

众人赶忙向其行礼……

士蒍拱手道:“多谢主公!”

诡诸下马看了看这对新婚燕尔,看到新郎新娘的婚衣十分简陋,双方父母似乎都没有到场,来的宾客也少的可怜。

诡诸淡淡说道:“是这样啊……”

“士蒍你们这还缺不缺主婚人?如果可以的话,可否让我来担任这个主婚人?”

士蒍一惊,大喜道:“属下求之不得!”

婚礼开始,主婚人是诡诸担任,由狐突夫人龙华担任伴娘,伴郎则是由哥哥士郎担任。

狐突在宴会上喝的面红耳赤,他拍了拍士蒍的肩膀,高兴地说:“大家伙都知道吗,记得士蒍以前就跟我说过,他一定能娶秀秀小姐为妻,当初我还以为是句戏言,是句玩笑,没想到今日却成真了。士蒍!我这个兄弟真是厉害啊!我狐突佩服你。”

赵夙说道:“我虽与士蒍兄相识不久,可却被他的为人才干深深所折服,他与秀秀小姐喜结良缘,真可以说是天造地设,郎才女貌呀。”

原氏黯举爵也在一旁附议道。

诡诸道:“士蒍,秀秀是个好女子,希望你今后能好好待秀秀,我听说秀秀为了你还被赶出家门,你可千万不要忘恩负义。”

士蒍夫妻共同举爵向诡诸致礼,诡诸满意点头,说道:“另外,也请秀秀小姐放心,士蒍他一定能给你幸福,你绝对不会后悔的。士蒍将来一定能够飞黄腾达的!”

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瞟向士蒍一眼,然后相约举杯共同祝福对新婚燕尔。

婚宴结束待众宾客都散去以后,士蒍夫妇也准备离开新宅,狐突夫妇本想挽留,却架不住他们夫妻二人的坚持。

士蒍他高高兴兴地背着秀秀,穿过大街小巷让所有人都看到他们夫妻,人们唉声叹气都在为秀秀感到惋惜,同时又十分嫉妒士蒍,而秀秀紧贴着士蒍的背闭上眼睛欣然接受这一切。

当二人回到那个简陋矮小的家中,士蒍和秀秀才第一次从容地坐到一起。

“哎呀呀,这三天可把我累坏了!”士蒍捶着肩头,高兴地说。

秀秀低着头,默然不语。虽说和士蒍情投意合。可是,第一次做夫妻对于还是少女心的秀秀来说,难免有些羞涩,并且还是和相貌很不怎么出众的士蒍坐在一起,秀秀不禁感到一丝微微的战栗。

士蒍小心翼翼地抚摩着新娘丰满的肩头,感到由衷的满足。

“简直就像梦一样,我娶了个好妻子!”

“士蒍大人,你会永远对我好吗?”秀秀泪水汪汪,楚楚可人地看着士蒍。

“秀秀,我会疼你,爱你一辈子的!等我出人头地后一定会给你建个大房子,让你吃好的穿好的,请你相信我。”

士蒍越看秀秀越觉得她风致娟好,秀色可餐了。

“噗――!”

秀秀看见士蒍因为激动而显露出来的那种滑稽表情,于是低着头,忍不住笑了出来。受秀秀的感染,士蒍也咧开大嘴,哈哈地傻笑起来。

“那好哦。秀秀也愿与士蒍白头偕老,一生幸福!”

二人相视一笑,士蒍若无其事地握住秀秀的手,随后轻吻秀秀的脸颊,秀秀此刻终于饱尝到属于她自己的爱情,于是她轻轻偎进士蒍怀里,大被同眠。

可后来二人并没有白头偕老,因为士蒍于秀秀先逝,士蒍被一众政敌迫害至死,但士蒍从未背叛过秀秀,这点士蒍确实是做到了。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晋侯缗十年(公元前693年),五月初一。

董国派遣规模庞大的使团来曲沃做友好访问,与其说是友好访问不如说是试探曲沃小宗的态度。

在反晋国小宗同盟中,为首牵头的是虢国且实力强大,同盟当中态度最激进的有这五国,它们分别是,虢、荀、贾、芮、梁这五国。

同盟当中国力排行第二、三的荀、贾两国已经被曲沃小宗吞并,眼下弄得同盟各国人心惶惶的。董国在此同盟当中态度最为暧昧,它是同盟当中实力仅次于虢、荀、贾三国,可同盟多次对曲沃小宗作战时,董国都是出工不出力,甚至可以说是游而不击。

虢公多次派遣使者前往董国督促他们端正态度,否则就让董国退出同盟,虢董两国开战。为了缓解虢国率领的同盟军带来的压力,于是便有了这一次的友好访问。

曲沃武公也很重视这次访问,可以说给足了董国使团面子,让世子诡诸亲自前去迎接,并且使团下榻的旅馆里,凡一切生活所需用品皆与曲沃宫中同等。

当诡诸将使团迎入旅馆时便发现其中有些端倪,使者团的首领名叫董龙是董国一员猛将,诡诸刚一见他便觉得此人虎背熊腰,高大威猛,一幅盛气凌人的感觉。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却不知怎么地频频谦让于身旁一位看似普通的仆人。这个仆人衣着朴素颇有些北狄之风,虎皮蛇带,皮肤黝黑,双眼无神看不出有何特殊。

可诡诸还是从他的眼中发觉出那一丝精光,这让诡诸觉得这个仆人的身份绝不一般。

并且无论是上朝参拜国君还是会见晋国公室贵族,董龙将军总是将他带在身边,可以说是如影随形。

最终董国使团与曲沃小宗达成协议,董国承认曲沃小宗为晋国正统,并且成为其附庸之国。作为报答,曲沃小宗要为董国提供军事保护。

使团在曲沃城待了二十天,临走时董龙将军要求单独会见了诡诸,说有要事相商。

结果诡诸来到旅馆时发现,那仆人居然位于主坐,而董龙将军却位于偏坐。

诡诸见此情景微然一笑,随后毕恭毕敬地向那仆人拱手作揖,说道:“果然……您就是董国的国君董伯!这些天里本世子怠慢了,还请董伯见谅。”

董伯笑了,“世子客气了,寡人这么做也是迫于形势,这城中多有虢国耳目,若不如此很难避开。”

诡诸道:“现在两国已经达成协议,董国既已成为晋国的保护国,国君便可无忧了。”

董伯摇了摇头,说:“此次使团前来的目的除了联盟之事外,还有一件事寡人必须办成,这件事情只有同诡诸世子您商议才可。”

诡诸一惊,“哦?不知国君有何事宜?”

董伯狡黠一笑,从怀里拿出一把五明扇,便开始扇起风来,说道:“寡人一直都相信和支持曲沃小宗一定会完全统一晋国获得正宗地位的,这点是毋庸置疑的。但是统一之后的晋国,其实力已今非昔比,恐怕到那时侯,就算是三个虢国恐怕都不是晋国的对手。因此寡人关心的是,统一以后的晋国尤其是对他周边小国会有何感想?”

诡诸脸色一沉,冷冷道:“董伯是不是有些想太多了,如今大宗势力依旧存在,而且董伯为何同在下说这些事情?”

董伯笑道:“因为诡诸世子是个心思缜密之人,并且还是个愿意观察等待的人,其实您早就察觉到寡人是何身份了,也一直等着寡人来找你。更重要的是,你是曲沃武公的世子,晋国未来的国君,你有这个资格同寡人探讨这个问题。”

诡诸点点头,“在下明白了,董伯的目光真是够长远的啊,都在为将来着想了,诡诸佩服。”

董伯耸了耸肩,表情无奈地道:“国小民微,力不可及,想必深远,力所能及。这才是我们这些小国的生存之道。”

诡诸略微调整坐姿,开始平视又略带点俯视地目光看着董伯,他问道:“那请董伯示下,要从本公子这里得到什么样的承诺?”

董伯将扇子猛地一收,“希望世子继位后的十年之内不得北伐,攻略北境任何一国一族。”

诡诸听后,立刻不悦之色显于脸上,“董伯!这个承诺未免有些过高了吧。呵呵,董伯真不愧是位深谋远虑之人,若十年之内不得北伐,那岂不是逼着晋国去攻打虢国吗!虽说晋国北方有很多的诸侯国以及部落城邦,但并非个个是强国强族。可是在晋国南方,却只有一个强大的虢国,晋国要想彻底攻略虢国至少也需要十年不等的时间,而这十年里想必董国已经吞并北境不少土地了吧?”

董伯一听,哈哈大笑起来,“果然呐,敏感的人就是不好欺瞒。这样吧,五年之内如何?”

诡诸愣住了,他淡淡问了一句:“董国真的只是一个小国吗?”

董伯莞尔一笑说:“董国,国小而志大,民少而凶悍,地贫而人勤,兵少而将精。”

诡伯冷笑了笑,“你这是夸耀还算是一种威胁?”

“这要看世子怎么理解寡人这番话语了。”

诡诸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决定答应了董伯的条件。

“好吧,我答应董伯的请求,本世子继位后的晋国五年之内不染指北方。但是在下也有要求,在寡人继位之时,董国要第一个上书承认并祝贺在下为晋国国君。”

董伯点点头,“这个没问题,小事一桩。”

诡诸威胁道:“不!这并不是小事一桩,本世子可有言在先,如果本世子无法得到其他众诸侯的认同,而董伯却又不肯坚定的支持晋国,到时候想必董伯应该清楚本世子会怎么做吧!”

董伯突然背后一冷,他转移视线看向屋外,“天色渐晚寡人该起程回国了,希望下次见面时,世子是以一国之君的身份同寡人会晤。”

诡诸狡黠地笑了笑,“会的,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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