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出卖

虢公以维护晋候缗为晋国正统做政治旗帜,召集了芮、梁、虞国三国,他们组成联军共计两万人,新老式战车四百辆。

于晋侯缗十三年三月(公元前692年)正式向曲沃武公发起战争,宣战理由为诛伐晋国忤逆之臣。此举也得到了周天子的支持,并且天子派王使持王旗前来助威,以示此战合法正统性。

于是乎,双方便从晋侯缗十三年初一直打到晋侯缗二十四年底,整整又打了十一年之久……

战争延续那么长时间,可想而知这些年里,荒间又有多少枯骨尚未入土,又有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大量人口丧失流离,导致耕地无人播种,社会秩序动荡不安,晋国内部无论是上层贵族还是底层农奴都开始对这正统性不感兴趣了,都想着谁能带来最终的安定和谐,谁便是正统。

曲沃武公为了能够让晋国的上层贵族更加支持自己,于是从晋侯缗十五年起,就开始不断地往相对安全的翼城迁移大批贵族,以保证他们的人身财产安全,作为条件换取贵族们的支持。尤其是小宗贵族,目的就是稳住人心,更是为迁都翼城做准备。

现如今局势变了,以前针对大宗作战时,翼城是前线,曲沃是后方,现在是对外正好相反了。

而打仗就是要花费大量物资的一件事情,坊市自然是一个重要的供应地点,那些商贾们自开战伊始就从齐、宋、郑、楚、卫等国大肆收购囤积粮食、青铜铁器、军械物资等等。

这样一来就出现问题了,原先士蒍制定的那五项条律,严重阻碍了这些战略物资在晋国市场内的流通。那些商贾们见势头对己有利,便坐地起价,要求曲沃武公处死士蒍,以平他们昔日里所受的怨气。

秉着一切为了战争,一切为了胜利的原则。曲沃武公不但罢黜了士蒍的司市大夫一职,还准备要把士蒍的项上人头拿到坊市巡游去安抚那些商贾们的愤怒。

被送上断头台的那一刻,士蒍不哭不闹,即便觉得自己冤枉的情况下,那种时刻下他另有所思,回想着自己是错在哪里吗?

只有秀秀一个人在法场下面大哭大闹,这不像是一个大家闺秀的所做所为,不过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无奈地反抗。

为了救士蒍,她还厚着脸面去见自己的养父胥乐,希望他能帮帮忙。而胥乐却冷眼旁观,将她拒之门外,因为他很清楚士蒍是肯定救活不成了。士蒍不死,那些个商贾怎么肯出钱为曲沃武公效力呢。

士蒍的好友狐突虽然多次上书曲沃武公替士蒍求情,但因为狐突他外公是狐狄国国君的身份,而狐狄态度近日又偏于虢国,故而他的书信已不可能被采纳。

在多方面的救援都失败的情况下,最后还是诡诸用世子身份担保,硬是从屠刀下救了士蒍一条命。

这一举动让旁人看来都以为诡诸是疯了傻了,却引起富子的好奇,他不明白平日里那个自诩精明的诡诸为何要舍身去救一个身份卑微且将死之人呢?

不过士蒍总算是活下来了,但是一家人却被曲沃武公驱除出曲沃城,永远不得再回来……

这场战争直至结束,晋国与虢国双方依旧是没有完全分出胜负,但胜利的天平很显然偏向于晋国。

战争当中晋国小宗的实力是越打越强,而反晋联盟的势力是越来越弱,最后整个联盟几乎就是虢国一国,顶着曲沃武公的压力,迎头直上。

而晋侯缗也在此次战争中身负重伤,身中五箭,身上共有十五处刀伤,可见他真的拼命了。大宗在此战后可以说是损失殆尽,跟随他流亡虢国大宗族人有三分之二都战死了,余下的要么躲进山林隐居起来,要么逃亡到更远的地方,例如有的去了秦国,有的则去了齐国、楚国。

这下晋侯缗真成了孤家寡人,往后的日子只怕是更加的身不由己了。

晋侯缗十五年(公元前690年)

晋虢两国的战争正值白热化,士蒍再次被晋国商贾联手驱离周阳邑,于是便带着秀秀和两个孩子来到家乡,来到他出生之地,一个与繁华毫不相干,普通平凡又无名的一个小村落。

临行前的晚上,士蒍特地问秀秀愿不愿意跟自己回故乡,士蒍明白秀秀从小娇身冠养生活华贵。

在曲沃时,他尚且还是一员小官吏,衣食勉强自足,可若回到家乡干什么都要亲力亲为,没有人照顾吃穿全凭自己,这是种穷苦。

士蒍有些担心秀秀承受不了,更忧虑他两个孩子今后的生活。

秀秀听后,双手托起士蒍的脸颊,看着士蒍垂头丧气的样子,鼓励他说:“嫁乞随乞,嫁叟随叟!秀秀一直都愿意跟随夫君您。您去哪里秀秀就跟你去哪里,请夫君放下顾虑重新振作起来。因为秀秀一直都相信,夫君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那一晚,士蒍抱着秀秀像个孩子一样大哭了起来,边哭脸上还挂满了笑容,仿佛又看到了希望。

士蒍的家乡乃是一个无名村屯,位于翼城与曲沃之间,周围人烟稀少,却有着大片田野,只是无人耕种居多。整个村落就好比是一个顽石落在一望无际的田野里,一片片树林点缀其间,构成了一块美丽宁静的乡村。

士蒍带秀秀回到家的那一刻,受到了全家人的热情欢迎,家中的餐桌上破天荒地摆上了整只熟肉熟鱼,还有三五罐好酒。

士蒍母亲将两个孙子一把抱在怀里亲来亲去,尽显天伦之乐。妹妹也拿出自己刚做的糕点给两个侄子吃,还用小动物骨头皮革等布废料子凭借一双巧手做了两个武士小娃娃给他们当玩具。

士蒍原本以为大哥士郎会嘲笑他被赶出曲沃城。可是大哥并没有这么做,反而是一个劲的鼓励士蒍,叫他重新振作起来,士郎还将家中新扩建好的房子给士蒍夫妇住下,这原本是士郎的婚房,士郎已经同邻村的女子有了婚约不日就要成亲了,这样一来恐怕这婚约就难成了。

士蒍见状怎肯住下,本想推辞,可士郎态度坚决,说道:“我是兄长,长兄如父你就要听我的,安心住下,今后要安安稳稳地和秀秀过日子!”

士蒍夫妇很感谢士郎,士蒍看了看一旁的秀秀和周围家人脸上那种欢喜的表情,一种突然兴起的满足感一下子充沛至全身,士蒍此刻心想:其实人生如此也未尝不可啊,平平淡淡总好过惊心动魄!

如果事情真的到此为止的话,历史也很有可能会改写。然而,如果真的追求平平淡淡的生活,那么士蒍也就不是士蒍,更没有后来的任司空、筑聚邑、灭宗室、假途灭虢,这一系列影响着晋国乃至中国的历史事件……

晋侯缗二十五年(公元前680年),晋虢战争也终于进入尾声了,已经在家乡平凡生活十年的士蒍,似乎已经忘却了昔日繁华的曲沃城,彻底归附于清淡乡野。

然而一个不速之客的到访再次点燃了士蒍那渴望已久的激情。

那天傍晚,士蒍刚从耕田回家的路上,碰巧遇见一人骑着一匹好马飞驰而去,还险些撞到士蒍。

那人停住马儿转身看向士蒍,不经一惊,“哦!这不是士司市吗?怎么如今却成了一介农夫了!”

士蒍疑惑地看着那人,“你是……富子大人吗?”

富子微然一笑,下马拱手道:“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难得你还记得在下,马儿性烈方才鲁莽了,没有伤着士蒍君吧?”

士蒍连忙摇手说道:“没有没有,不知富子大人这么火急火燎地从曲沃方向而来,所谓何事?”

富子瞅了瞅士蒍说:“有事,有万急之事,不过现在刚好我饿了,不知士蒍君的家是否就住这附近,在下想讨杯酒吃,不知可否?”

士蒍一愣,赶忙回道:“好啊!没有问题的,难得富子大人赏光,累了就在我这睡,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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