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士蒍嫁妹

晋献公元年六月十日。

适逢周惠王同年登基,且惠王正要迎娶王姬操办婚事,这对晋献公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晋献公亲自携庞大外交使团亲往洛阳,以重礼觐见周惠王。

周惠公在得知晋献公是第一个前来拜见天子的诸侯,心里十分高兴,以超过晋侯应有的礼仪规格欢迎晋献公,使献公拥有与王室执政卿平等地位,此事被惠王拿去大肆对外渲染。

惠王的想法很简单,就是通过晋侯的朝拜宣扬自己天子的正统性,以及重振周王室的威严。这点与晋献公的想法一致,可以说是双方共赢。

在得到了周惠王的认可后,果然不久后就有陆陆续续的诸侯国都派使节前来祝贺献公继位,正式承认诡诸的君位合法性。

同月,士鸾出嫁了,正式与富子成为夫妻。婚礼举办地点不在绛都更不在曲沃,而是在翼城。

婚宴当天,伯桥一党的大贵族们系数到场,翼城里的贵族们也纷纷被邀请至婚宴现场。

当天上午富氏一族派了三辆马车,车上装的都是金沙铜币,沿着整个城市街道肆意抛洒金沙铜币,全城百姓无论男女老少都上街去捡金沙铜币,以此来彰显富氏一族的富有与影响力。

士鸾第一次出嫁有些紧张,一直都是母亲和秀秀陪在身边,两个哥哥替他操办婚事跑东跑西,邀请街坊四邻一起去吃喜宴。

士蒍激动地哭了,他望着士鸾一身华丽的红装首饰,真心替自己的妹妹感到高兴,一想当初他和秀秀结婚要多寒酸就有多寒酸。

士郎也红彤着眼,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自己的小妹终于出嫁了,还嫁了个好人家,往后就不会跟着自己受苦受累了。

母亲又喜又忧又更愁,喜的是女儿嫁了个好人家,忧的是今后的日子士鸾将自己面对她能否应对,更愁士郎何时才能结婚生子。

士氏一族今天因为士鸾出嫁,在整个翼城都出了名,人们都在讨论士氏一族从此就要飞黄腾达了。

酒宴上那些个翼城贵族都竞相巴结着游桓二子,想要同这些大公族们建立联系,而伯桥则与士蒍列坐一起,起初伯桥不是很看的起士蒍,同他列坐一会闲聊几句后,二者才发现双方竟有亲缘,秀秀的大姐乃是伯桥侧室,二姐则是游子的侧室,士蒍与伯桥怎么说也有点亲戚关系了,于是二人近此相谈甚欢。

伯桥这才开始一点点接触到士蒍,他发觉士蒍是个很健谈的人,就是越聊越有意思。并且也是个很聪颖很有想法的人,虽然双方身份地位不同,可完全没有认知隔绝,从古籍诗词到国治政事,士蒍不但略知一二,而且还能有自己独到见解。

抛开二者不对称的身份而言,伯桥心里开始有些欣赏士蒍,对他的态度从抵触到开始接纳。

于是伯桥便有意拉拢士蒍入府做他的家臣,然而士蒍却拒绝了,回绝的理由很简单,想过平淡的生活,从此不问政事,伯桥也只好作罢。

几天后晋献公一旨召令,翼城的修缮工程也停了下来,同时晋献公的一封书信送达至士蒍手中,信中所写是让士蒍于五日内回绛都参拜国君,这下子全家人又都模棱两可了,前些日子里士蒍才刚刚拒绝伯桥入僚,并且还说自己从此不入政局。

不过,如今士蒍作为一介草民,能够得到君主的赏识确实是一种机遇,但一想起经历过上次的坊市事件,士蒍又觉得朝堂处处险象环生。

祁隆安做为一个商人早有先见之明,早在三天前就去绛都发展谋生,临走时还不忘拉士蒍一同前往,但被士蒍拒绝了。

但这次不同,这次是国君邀请他去,这就容不得他抗旨。

士蒍当天夜晚便离家走去绛都,临行前他对家人说:“若此去三五日,若能回便万事大吉。但若七天仍不见我回,说明我已经被国君封官许愿,介时会有人告知家人们同去绛都居住。”

士蒍嘱咐完这些后趁着月色悄悄启程前往绛都,和当年他离家出去闯荡不同,当时候的他不出人头地绝不归乡。现在的他截然相反,十分盼望早日结事与家人团聚。

士蒍独自一人寂静地走在乡村的羊肠小道上,一切显得那样的悄无声息,无法感知。

士蒍抬头望望天空,月亮被蒙上一层的黑纱,星星与月亮在流动的云中嬉戏。不过相比月亮的神秘,士蒍更喜欢太阳的光明正大,因为太阳它神圣不可侵犯,而且大公无私光耀四方。

士蒍走了约有一个时辰左右,突然他发现身后有一团黑糊糊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紧跟着自己,士蒍心里有些慎的慌。

这时士蒍想起了晋献公以前对自己说过的话,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妖精鬼神,天地间唯我一人存在。

士蒍停下了脚步,此时身后的黑影也停下了脚步,接着士蒍又大步流星般地快步走着,那黑影也紧随其身后。

士蒍心里防线开始动摇了,他边跑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团黑影,生怕它会冲过来。

“士蒍大人且慢行!”

士蒍猛地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看去,当士蒍看着那影子的时候,那影子也停下脚步看着士蒍,这就更让士蒍心惊胆战、毛骨悚然了。

“士蒍大人朝前看!”

士蒍赶紧把头转回来,可仍用眼睛的余光不死心地斜着瞄那团影子。

此时一名衣着华贵,身披白袍的黑发美少年出现在了士蒍面前,顿时周围忽然明亮了许多,少年看起来英姿勃发,样子俊俏并且正气十足,士蒍还在想是哪家的贵公子?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在下看您面生,我们见过面吗?”

士蒍又偷偷瞟了一眼身后,发现那黑影居然还在,这让士蒍有些气愤。

“阁下可知我身后之物是何?”

白衣美少年摇了摇头,“不知。不过大人放心,此行定会畅行无忧,今日鄙人只是有幸相会,往后有缘再见。”

说完,白衣美少年同黑影一起消失不见了。士蒍愣在原地一会后,赶紧快马加鞭地往绛都跑……

晋献公元年六月二十日,董国国主董伯积劳成疾,突发中风猝死在自己的寝宫之中,享年四十五岁。

董伯膝下有三子,长子董狮、次子董麟儿、幼子董鹰。根据周王朝法理,应由长子董狮继位。

三个儿子的性格截然不同,董狮性格残暴,并且心狠手辣,对待下人奴隶犯错几乎都是割耳挖鼻的惩罚,董国的那些大臣们对新继位的国君暴行早有耳闻,因此每个人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般,生怕出错受到责罚。

董麟儿生性温和与哥哥截然相反,是个古典诸侯贵族的公子,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一个人,但这并不是意味着他就是个老好人,相反董麟儿继承了父亲董伯的智谋,他曾多次提出不应该同晋国结盟,应当坚定地站在反晋同盟这边打压晋国扩张,而不是为董国一己之私,一旦晋国崛起北方诸国皆不是其敌。

虽然董伯心里也清楚董麟儿的想法并不无道理,但这是两条国策方向是背道而驰不可轻易更改,再加上当时董麟儿才十二岁,一个君主自然不会把一个孩童的话过于放在心上。直到晋武公彻底统一晋国后方才有些后悔。原本他想让董麟儿继位,但碍于宗族礼法的缘故,再加上董麟儿从小也是个体弱多病的人,周太仆路过董国时曾给董麟儿看过相,就曾说他天资聪慧,有佐君之能,但绝非是一个长寿之人。

至于董鹰沉默寡言,从不与任何人交谈,在众兄弟中也不愿意多说几句,可能还是个孩子的缘故。

董狮继位后的第一道令就是加入虢国的反晋同盟,将正在奉晋献公旨意,做董、晋亲善外事的晋国大行赵夙无礼的驱赶回晋国,算是向晋献公表明了态度。

君主这种冒失的行径这朝堂上下居然没有一个大臣站出来反对,都闷声不响的杵在大殿内,任由侍卫拖拽鞭打赵夙,就连董麟儿也是一言不发像是在看戏一样。

董狮的鲁莽行径正中晋献公下怀,这真是天赐良机!

晋献公先前有约在先继位后五年之内不得侵犯董国,然而董国的新任国君愚蠢地主动撕破互不侵犯约定,这可就不是他晋献公不遵守承诺了。

晋献公于董伯死后五日,即发兵五千,战车一百入侵董国,双方在国境交界处的一片森林里打了一场遭遇战,结果晋军大败。

但是,晋献公并未罢休,三日后又派韩简领军三千,车五十再次出征。配合上次败下阵来的军队,企图再次夹击董国人数不足自己半数的军队。

然而又是一场惨败,晋军人员伤亡不大,但是马匹战车损耗严重,一百五十辆战车,两场战斗下来只剩下八十辆,原因是晋国产的马匹以及打造的战车皆不如董国生产。

董国董氏自上古时期是为黄帝养龙,也有人说是养马造车的,但不管怎么样,董国人很懂马更懂车战,晋国军队仰仗着体量大想以大欺小恐怕是不成了。

晋献公第三次将自己能调动的军队全都集中起来,组成了一支八千人两百辆战车的大军,并且晋献公派能征善战的先丹木、毕万两位将军替换韩简,并一齐进兵攻打董国。

“此次进兵,一定击败董国!”

这是晋献公当着所有大臣的面放出的话。

在先丹木和毕万将军的指挥下,晋军才勉勉强强的把董军击退,将战线深入到敌国国境。

然而之后的战斗却陷入漫长的拉锯战,晋军的攻势就宛如活塞运动般。晋军每次进攻董都,都被董军顶回来,从来也没有彻底胜过一次,这样的反反复复,使晋献公懊恼万分。

即便是荀息前往前线担任参将出谋划策,晋军也只是偶尔占点便宜,两军的战术体系以及装备差距都是显而易见的,董国虽小但却精悍无比,被围攻的董都存放了一年的军粮,这些都是董伯留下来的,他对晋国早有防备了。

晋献公元年六月三十日,晋军又向董都发起攻击。黎明前,晋军由河田浅滩跨过汾水,进入平原,趁机突袭驻扎在河对岸的董军。

在先丹木和毕万两位将军的指挥下,董都一度曾有破城的危险,关键时刻董麟儿巧施兵法,布下鱼雁埋伏阵,切断了晋军的退路,此阵法就是当年郑庄公大破王师所用的阵法,今日又一次上演了。

此战晋军狼狈逃窜,撤回了国境休整,大将先丹木还在此战中负伤。

不过谁曾想,多年之后,董麟儿却成为了他儿子先轸的老师,日后先轸就用改良此阵法全歼了秦军,这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有军队被成建制的歼灭。

先轸也被后世誉为天才的军事家,但先轸眼下还不过是个五岁孩童,只是个有勇无谋,只知一味冲杀的野孩子。既没有读过兵书,更没有见过互不相识的两人无缘无故厮杀的场景。

更没有摆在自己面前,变换无穷的阵法。其实,先丹木同毕万也十分少见运用阵法打仗的将领。因为他们觉得用阵法计谋打仗是不入流的行径,是种卑鄙无耻下流的做法,毫无尊严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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