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定计

“所谓的保存实力,是保存我们这六百人,还是现在正在逃难的全体楚人?”

“这……”季布陷入难题,“为何如此说?”

熊翊叹息道:“因为我,还奉命迁都啊!”

“王上不是说,可以随机处置吗?”

“迁都的确是幌子,但还是要去做,因为这还有另一种意义。我想了一路,这应该是保存实力的最好方式。”

熊翊摸了摸心口,原主之前正是窥见了诏令中的一点端倪便绝望自杀,现在熊翊推测出了大概,内心只感到更加悲凉。

“为什么?”英布皱眉道。

季布看着眼前挺直脊背的少年,有些被他的情绪感染,他思索道:

“莫非是……吸引秦军?”

“这只是一方面,且容我细细道来。”

他左右看了看两人,问道:

“先君考烈王共有五子,四位皆是楚王,你们怎么看待几次的王位更迭?”

英布正色道:

“楚人大多都对此讳莫如深。”

季布点了点头,不客气地说:

“诸公子兄弟阋墙、斗争激烈,楚国因此产生了长达十数年的内耗,在此期间,秦国却步步紧逼、鲸吞三晋。此消彼长,秦国国力远超我国,以至于我们境内作战反而后勤不利,终酿大败。”

“是啊。”熊翊抚摸着腰间的玉佩说,“家父便是受不了王位之争,才去秦国投奔生在那里的兄长,没想到还是不安生。”

季布轻咳一声,安慰道:

“正是今上与大司马的反戈一击才使得去年秦国伐楚遭到惨败,王孙不必因此内疚。”

“但王室却因此凋零。”熊翊回忆道,“我归楚时,同辈者只剩几位了,他们又或是死于大战,或是难堪大任。现在,长一辈的只剩下失踪的先王负刍,而我这一辈逃出城男子的只有我一个。”

英布安慰道:

“所以未来你就是我们的王,打起精神来!”

“没那么简单的。”熊翊摇摇头,“事实上,现在屈昭景三家的后裔,包括项氏的少羽都有机会成为楚王。”

“怎么会这样?”

熊翊指着地图,解释道:

“秦人的攻势太快,从蕲县一路推进到寿郢,没有给我们多少反应的时间。先是少羽,统领余下的军队去与秦人交战,然后是屈昭景三家,也纷纷抓住机会奉诏带军离开寿郢。

“等到我领命时,秦军已经攻入城内,那时已经几乎没有逃出城的可能了。”

这也是最令原主怨恨和绝望的……熊翊取出诏书,端详了片刻,继续说道:

“即便我能死里逃生,还是要肩负使命,率领王师仅剩的机动部队,吸引秦人,减少他们投入淮南的兵力,为其他几家逃出重围创造条件。”

熊翊嘴角微扬,惨声道:

“这就是拿王室当诱饵!然后啊,谁能摆脱秦人的追杀,谁能积攒起足够的实力,谁就是未来再造楚国的王!”

在无声跳动着的火光照耀下,季布突然觉得,此时身边少年的笑容有些让人发憷。

只听他低声幽幽地说:

“王上已经不在乎王室一脉了。他只管埋好灭秦的种子,只要能灭秦,谁来当王都无所谓。”

说到这,熊翊不禁同情起原主:他正是感受到自己和王室沦为了弃子,再加上咸阳芈姓一族因为长辈们的叛秦一事遭受了巨大打击,难以兴复,才体面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王孙……殿下,你千万别想极端啊!”

“丧气什么?”英布朗声道,“你就是王,我们都承认你!”

熊翊环视二人,轻呵一声道:

“吓到了?其实我看的很开。要是以前,我只会绝望畏惧。但现在的我,是在绝境中浴火重生的新的灵魂。

“我会去面对所有的挑战,去团结楚人所有的力量,去证明我不愧为王室的传承者。然后,成为楚国唯一的王!”

季布与英布都理解成了,原本心灰意冷的熊翊,在经历了与秦骑、机关兽的搏斗后,已经重拾了信心。

他们对视一眼,齐声道:

“我们愿与王孙共同进退!”

熊翊笑着压了压手,和声道:

“你们理解就好。其实我和你们说这些,主要有两点原因。一是表明心迹,告诉你们我的态度。”

两人点点头。

“二是反对化整为零的方案。全军,必须要团结一致,共克患难!”

这……季布迟疑道:

“我们真的要执行迁都的命令?”

“当然,为了给分散在淮南的各军减轻压力,我们要往淮北去,作势迁都兰陵。”

“为大局考虑,我同意。”英布道。

“很好,那就这么定了。”熊翊错位合起手掌,点头道。

虽然,昌平君由秦国的相邦回归楚国最后登上王位,背后肯定与楚国贵族进行了很多政治交易。但这些上一辈的勾心斗角,熊翊不想操心。

“今日且帮他们争取一下生机。待来日,不仅是屈昭景三家的子弟,还有项羽,我都要收服!而未来我要建立的,也不会再是贵族政治的楚国。”熊翊简单畅想了一下,穿越者毕竟是有优势的。

季布看着地图,朝周围指了一圈,道:

“只是从目前的情况看,还是先往东最为有利,若是直接北上,怕是会被秦人阻拦。”

“没错。”熊翊微笑道,“我们各说各的,只会使路线矛盾,但若把我们的想法都整合起来,就会是一个完美的计划!”

熊翊用宝剑指定地图,向东划去。

“我们的第一步,便是东渡洛涧,抵进阴陵。尔后,季布将军率领影虎军团查探秦军的后勤。一旦确定目标,便全军扑上,将其截留。”

“可以!”

“之后,抢渡淮河,打出迁都的旗号,大造声势,周旋于淮北,吸引秦军十日左右。”

季布听到此话,述说了他的担忧;

“这样,只怕我军会久战疲敝,最后被秦人围歼。”

“转战淮北的确是我们最危险的时刻。但是现在,是秦人求稳,我们求险。兵道诡谲,主动权是掌握在我们手中的。”

熊翊站起身来,目光灼灼道:

“战场形式,如风云变幻,一切就看我们的造化了。总之在淮北达成目的后,我们要争取寻出秦军的空隙,跳出包围。我觉得最合适的方案是南下穿插。”

“这是……要去江东?可是……”季布皱眉道。

英布则是说:

“不,如果秦军的目光都在北面,那南边就有可乘之机了。”

“正是!遍视楚境,仅有江东能供那时的我们休整。

“这一步的关键,要看我们能在淮北搅动多大的风雨。只要秦人被我们震撼住,我们就可以拉开时间差,在他们之前赶到江东,坐依江防,长期抵抗秦军。之后是聚是散,便可酌情而定。”

看两人没有反对,熊翊抬手掩嘴,打了个哈欠,道:

“清楚了吗,传令让大家休息吧。”

他又转而一笑:

“路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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