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变质

洗台上的机忽然自动熄屏了,镜中谢澜怔忡的面容也消匿于黑暗。

隔着一道门,窦晟打游戏的声音更清晰了点。

“拿什么符啊,不懂别瞎支招。”

“好钢用在刀刃上,先留一留。”

谢澜默立许久,收拾好纷乱的心情,正欲出去,机又亮起来。

屏幕上跳跃着一个他很不愿意看到的字,来源“伦敦”。

机在陶瓷洗台上震动的噪音有点大,他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谢景明声音如常般和善。

“儿子,在干什么?”

谢澜对着机有些恍惚,他已经忘记自己上一次听见这个男人说中文是什么时候了。

许久他才回道:“和同学在一起,有事么。”

左手食指无意识地蜷曲着,他转身走进洗间最黑的那个墙角。

谢景明道:“我在和同事吃午饭,突然想到你已经回国两个月了,你那边应该快入夏了吧,中国四月的时令蔬菜是什么来着……”

谢景明打了拉家常的话匣子,谢澜没一会就被绕晕了,他有些迷惑地把机放下,放空片刻又举回耳边。

“上次你生日前就走了,给你订的礼物没来得及告诉你,前两天终于到了,猜猜爸爸给你选了什么琴?你做梦都……”

“爸,别绕了。”谢澜低头揉着鼻梁,“我今天有点累。果您还是让我回去,我的答案不变。”

电话里的絮叨声戛然而止,谢景明沉默片刻,换上严肃的口吻,“但你该回来了,你的同学都开始申请学校了。你有不满我们可以谈,比elizabeth,爸爸可以后退一步,暂时和她做回朋友,你觉得怎么样?”

暂时,后退一步。

谢澜靠极大的定忍着没冷笑出声,“从你始约会那一天,这事就无法再改变。更何况我回国最主要的原因和你无关,我是为了替妈妈……”

谢景明有些烦躁地打断他,“替妈妈去上当年录取的学校。英国的顶级大学和那边有交换项目,你可以到时申请去体验两年,难道真要一辈子和爸爸老死不相往来?”

“很抱歉。”谢澜语气平静而疏离,“回国前我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起码五年内不会再回英国。”

谢景明大怒,“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讲理?说中文随你,和elizabeth阿姨分也随你,连国内交换都答应了你,你还想怎么样?谢澜,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留在国内?”

谢澜扭头看着镜子,沉默不语。

或许是拉扯得太久,他不知何时起对elizabeth的存在有些麻木了,她和谢景明的事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上妈妈的大学确实是留在国内的初衷,只是这会他忽然有点不确定,不确定那是否还是唯一的原因。

刚才谢景明提起回英国,他脑海里闪过的竟然是要陪窦晟拿的百大。

谢景明愤怒地继续道:“我最后一次警告你,闹脾气要有度。果我真的停掉你的信用卡,不再给你赵阿姨打钱,你到时要怎么办?”

“我有我自己吃饭的办法。”谢澜飞快道:“你实在没必要为了我和elizabeth装成普通朋友,后退一步也迟早会回来。爸,每个人都应该按照自己希望的方式活着,我不干扰您,也请您不要来干扰我吧。”

电话里沉寂了许久,谢景明忽然语气清醒道:“你在国内认识了什么人吗?那么死心塌地想留国内,你谈恋爱了?”

一针见血。

谢澜头皮又开始发麻,但他迅速平静地回道:“没有,你怎么扯到这上头来了?”

他说着,不谢景明再来一轮说教,飞快道:“同学叫我了,钱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解决,挂了。”

电话挂断,他逃也似地拉洗间的门。

小卧室光影忽闪,音响里放着渗人的音乐。窦晟缩在豆袋里,整个人就是大写的紧绷二字。

“十二天干怎么背来着?哦等,我们班主任发了条语音。”

他说着抬手关掉麦,抬头朝谢澜看过来。

“没事吧,你爸的电话?”

谢澜嗯了声,在他身边坐下,捞起手柄道:“还是拿生活费威胁我回去,比之前正式了点。”

窦晟闻言顿了顿,又随意地笑笑,“多大点事,以后你的生活费从我零花钱里扣,算我借你。”

谢澜瞟他一眼,“那还真是谢谢了。”

“别急着说谢,我的钱可不是那么好借的。”窦晟笑着说,“连本带利,以后要好好还的。”

谢澜心里有事,没吭声。窦晟看着他的侧脸,语气低了低,“对了,刚才摔那一下对不起啊,我被游戏吓傻了,光顾着跑,你不介意吧?”

谢澜嗯了声,“没事。”

弹幕已经刷过一片。

-你管这叫听班主任语音??

-好歹把机拿出来演一演?

-说什么呢我好好奇

-我要顺着网线爬过去偷听!

窦晟重新开了麦,“都消停点啊,会女鬼出来了。谢澜跟上,我保护你。”

-要点豆脸,谢谢

-我呸!

-谁保护谁呀,嘁

-二猫快点,痛击你的队友!

谢澜没什么心思看弹幕,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种心慌意乱,被谢景明“谈恋爱”三个字一激,所有的努力都白费。

他拖动着摇杆让小人跟着窦晟,对着游戏屏幕发呆。

过了一会,前面的小人忽然一回头,从包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纸,啪地按在了谢澜的小人脑门上。

谢澜一呆:“这是什么?”

-???

-保命道具你给跟班用?

-boss咋打??

-wtf?

-闹呢??

窦晟漫不经心地笑笑,对谢澜道:“这叫驱邪符,把这个符贴在脑门上,百毒不侵,诸邪辟易,所有的鬼都能驱散。”

谢澜人傻了。

他机械地操控着小人继续跟着窦晟走,心里疯狂打鼓。

什么意思?窦晟不会看出来他心里有鬼了吧,要给他驱一驱脑子里不干净的东西?

谢澜正犹豫,就见窦晟抬手捂住麦,目视游戏屏幕,用很低的声音说,“有什么好慌的,大猫罩你。”

谢澜一愣。

弹幕:

-到底在说什么悄!悄!话!

-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急死我了

-啊啊到底能不能让我专注游戏了!

窦晟笑呵呵地撒,“行了行了,专注游戏啊,继续。”

后面一路解谜通关,窦晟好像刻意收敛了惊吓反应,偶尔吓得快不行了也只是咬牙狂抽抱枕,没有再朝谢澜抱过来。

谢澜估摸着刚那一瞬的尴尬窦晟也体会到了,所以有意识地远离了他。

关卡最后,女鬼boss终于出来了,弹幕全都刷让窦晟揭下给谢澜的符咒,贴在自己身上再去正面刚。

谢澜看了眼弹幕,“这符咒怎么摘?按b么?”

窦晟道:“没事,你贴好了,给你的就是你的。”

他说着放下柄,活动了一下腕,又重新拿起柄说,“观众朋友们,前方高能豆来了。”

他说着,操控小人直接走到结界处洒下黄粉,打“阴界大门”。远处一个影影绰绰的女鬼出现,随着画面震颤,忽闪忽闪地怼到镜头面前,窦晟在桥上的石碑后和她绕,几次差点被她抓到脸,但每次都险中逃生。

谢澜不再操作了,偏过头看着窦晟。柄在窦晟里发出咔咔咔咔的声音,他全神贯注,嘴里念念有词,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女鬼。

“绕,再绕,再绕!给子死!”

小人抽出断魂刀一刀下去没砍中,刀卡在石碑上,女鬼瞬间冲上来,窦晟操纵着小人一个后翻躲过,女鬼忽然变大,小人从她身下翻滚绕后,柄旋钮发出极限的撕拉声,窦晟疯狂按着后空翻回到石碑前,蓄抽出断魂刀,起跳一刀跳砍,斩断女鬼面门。

巨大的通关提示闪烁,弹幕立刻刷起666,窦晟把柄一扔,长舒一口气。

他眉眼间涌着生动的得意,对着弹幕啧了声:“看看,看看,我就说吧,符咒这种保命的东西可有无可无,没有也能过关。”

-你在放屁

-刚才谁说的好钢用在刀刃上?

-为了拿这个符咒唧唧歪歪十分钟

-好钢=谢澜

-谢谢,今天也kdl

窦晟啧啧道:“行了啊,别老瞎起哄。今天就这样,我们下播了,诶对,这是谢澜的直播。”

谢澜正对着自己游戏小人脑门上贴着的符咒出神,突然被cue,茫然地回头。

窦晟笑眯眯,“跟观众们说晚安。”

“哦。”谢澜略带尴尬地冲镜头笑了笑,“晚安大家。”

-乌乌乌晚安

-澜崽真的好苏

-澜崽一笑游戏氛围全无

-晚安!晚安!晚安!

窦晟没再犹豫,直接关掉推流,又起身噼里啪啦地拆了游戏机底座,随手拔下各种线缆。

谢澜犹豫片刻,起身,“我回屋了。”

窦晟正被一堆线缠住脚,随口道:“早点睡啊,明天还有竞赛培训呢。”

“嗯。”

谢澜洗了澡出来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热水澡让他脑子清醒了一点,他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哄梧桐,哄了一会忽然听见隔壁有门的声音,而后吹风机声响起。

窦晟大概也刚洗完澡,两道房门都没关,吹风的声音就那样明目张胆地传了出来。

谢澜坐在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头发,听着吹风声,忽然有些走神。

鬼使神差地,他蹬掉拖鞋,棉袜踩在地板上,无声地走到窦晟虚掩的房门口。

先是抬头看了看走廊墙上的钟和两幅挂画。

而后,状若无意地往里瞟了一眼。

这个角度刚好对着洗间门敞的那条缝,窦晟正站在镜子前吹头发,他穿着那条浅灰色宽条纹的睡裤,背心贴在身上,不太平整的衣角随着臂拉伸而时不时扽起,露出一截光滑紧实的侧腰。

晶莹的小水滴从蓬松的发丝间飞溅出来,在空中不知踪影。窦晟的穿插在发间拨来拨去,臂上少年浅浅的肌肉轮廓若隐若现。

那种熟悉的窒息感又来了,谢澜心里一阵凉凉。

《长恨歌》怎么背的来着。

谢澜重色思倾国,寄宿多日求不得。

窦家有男初长成,不看几眼不成活。

这不是完了么。

谢澜面无表情站在门口默诗,忽然听咔哒一声,窦晟扬起的臂把插头带了下来,吹风机瞬间安静。

窦晟转身去插插头的一瞬,谢澜扭头就走,心跳狂擂。

“谢澜?”

“……”

窦晟放下吹风机,抓了抓头发走出来,“你在这干嘛,找我有事?”

谢澜艰涩地转过身,沉默片刻,“啊,找猫。”

“猫?”窦晟下意识扭头往他房间里看一眼,“不就在你床上吗。”

“……”

谢澜凉凉地回头,和枕边趴着的梧桐对视。

“猫在……”他艰难地咽了口吐沫,可我快要不在了。

他脚趾在袜子里狠狠地抠着地板,窦晟蹙眉打量他两眼,忽然了然一笑。

“是不是又有虫子了,不好意思说?最近下雨虫子是多点,我刚在浴室还踩死一只不知道是什么的家伙。”

谢澜长松一口气,忙不迭点头,“嗯嗯,虫子,还是上次那种钱串子,特别长一条。”

窦晟闻言抬脚往他屋里走去,“我去,还有啊?梧桐你干什么吃的?”

猫恹恹地看了窦晟一眼,眯起眼睛继续睡觉。

窦晟随手挪开床头柜,“在哪发现的?多长?”

谢澜心乱如麻,随手比划了一下,“这么长,就在床周围。”

窦晟一震,“十厘米啊?”

“……”谢澜拘谨地把两指间的距离缩了一半,“五厘米。”

“你吓死我得了。”窦晟松了口气,“估计在床底下,我找找。”

他说着单撑床,拧腰往地上一躺,刺溜一下滑进了床底。

“没有啊。”床下传来闷闷的声音,“只有被梧桐藏起来的玩具,你在哪看到的虫子?”

谢澜深吸一口气,努力演出绝望感,“在这!”

“来了!”窦晟在床下抬脚摘下拖鞋,把着床沿刺溜一下又滑出来,刚刚洗的澡全白费,后肩膀上又沾了一层灰。

“哪?”他拿着拖鞋到处转。

谢澜惊慌地指着门外:“跑出去了!”

窦晟立刻拿着拖鞋追了出去,他前脚一走,谢澜默默在身后关上了门。

咔哒,落锁。

门外死寂了片刻,窦晟被骚操作震撼了。

“我去?”

谢澜叹口气,低下声说,“抱歉,我怕它再进来。”

“哦哦。”窦晟听他说怕,声音一下子又软和下来,抬手贴在他门上摩挲了两下。

“别怕啊,我先找找,也可能下楼了。”

谢澜嗯了声,“谢谢。”

灯关了,但谢澜一直睡不着。他躺在黑暗中听着外头窦晟找了半小时的虫子,摸出手机,点开窦晟的对话框,敲了几个字又删掉。

许久,他默默点开自己的个人资料,看着昵称“文艺复兴”发呆。

窦晟站在他门外,小声问,“睡了么?”

谢澜想跟他说赶紧睡觉吧,但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卡住了。

他好像丧失了和窦晟正常说话的能力。

窦晟没等到回答,打了个哈欠,趿着拖鞋走了。

谢澜隔壁最后一点动静消失,才长长地吁了口气。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又点开个人资料,敲上新的昵称:有病。

一周备考,这一宿两人都睡得格外沉,第二天早上是被小马踹门踹醒的。

谢澜匆匆洗把脸背上包,上了车仍然困得东倒西歪,靠在座椅里继续睡。

小马把前车窗降下来,雨后清爽的晨风吹在脸上,过了好几分钟谢澜才缓缓醒了觉,十指交叉活动下腕,努力在座椅上直了直腰。

他扭头往左一看,窦晟整个人都睡“折”了,脑瓜顶抵着膝盖,重心很稳,急刹车都扑不出去的那种稳。

谢澜叹一口气,睡眼惺忪地刷开b站。

私信列表日常爆炸,他打着哈欠往下刷,刷着刷着指尖一顿。

:谢澜同学你好,我是k牌小提琴的pr吴承,很欣赏你的演奏能力和编曲风格,我们这边有一款入门级小提琴,适合零基础上,希望和你合作推出一期推广内容,不知你有无意向,我的联系方式是:……

谢澜把这段话仔细读了几遍,有些惊讶。

从他直播露脸“出道”以来,各种找上门的小推广不少,但这种正规品牌、完全匹配的领域还是第一次。他点开商品链接看了看琴,k牌起源法国,在欧洲知名度也不低,这把入门级的提琴挑不出错,定价两千出头,也挺合适。

“什么啊?”窦晟醒了,仰在椅子上抻了个懒腰,“看得那么认真。”

“有个推广。”

“诶?我看看。”窦晟眸中困意消退,仔仔细细地把邀请读了两遍,又点开链接看了几分钟。

“看着挺靠谱的,你想接?”

谢澜嗯了声。

确实有点心动,他的积蓄吃不了多久,谢景明要断钱粮,必须得趁早打算。

窦晟笑笑,“我觉得可以接啊,你就用他们的琴出下一期音乐视频,不是什么难事。问清楚,能接受我们标注广告就行,粉丝也不会介意的。”

谢澜嗯了声,“我先加他。”

“群聊也拉我一下。”窦晟又打了个哈欠,“合同我来审,其余时间我不说话。”

谢澜点头,先加了那个人的微信,通过时随手刷刷列表,忽然发现不对。

“你改昵称了?”谢澜惊讶道。

窦晟揉着惺忪睡眼,“啊。”

窦晟的昵称从“rjjsd”改成了“豆子医生”。

谢澜心里隐隐有丝怪异,“改这个干什么?”

窦晟哼笑一声,“我还想你问你呢。许你大半夜有病,不许我改行从医?”

谢澜哑口无言,许久才把机收起来,转头看向窗外。

这两个字其实没什么对仗感,但果连起来念,就又很像是“一套”配来的。

就像大猫和二猫,他之前对大猫二猫没什么感觉,这会也觉得哪里怪怪的。

谢澜深吸一口气,自闭了。

整个一天的培训,谢澜都深陷自闭。早上梁师说今天有教育局的人来记录省训营风采,所以会多点几个同学上去解题,结果半上午就点到了谢澜。谢澜上去后一声不吭地把黑板上能解的题全都解了,也不讲解,又闷不作声地下来。

梁师表情复杂,小教室里也鸦雀无声。

谢澜下来路过郭锐泽,郭锐泽探头问道:“大佬今日何故奋起?”

谢澜瞟他一眼,“说人话。”

郭锐泽:“分给你一道,你把四道都做了。”

谢澜一呆。

他强忍着没有回头看黑板,只淡漠道:“哦,没注意。”

“……”

回到座位上,谢澜有些无聊地翻了翻今天发的习题。

对他而言,干货没有上周多,他瞟了眼梁师,翻开一个笔记本。

笔记本上是老马单独给他出的竞赛题,每道题都有实打实的难度,值得好好琢磨的。

但谢澜这会也没心思做这些变态的题目,他用本子遮着,看起来是在演算,实际上却总是忍不住视线越过笔记本上缘,偷偷瞟一眼窦晟。

窦晟听省训营的课貌似听得很认真,每次看过去,他都在低头做笔记,无一例外。

今天天气很好,蓝天白云,窦晟坐在窗边,微风拂动着他的头发,低头认真的侧脸很帅。

谢澜心里有鬼,一整天就算了一道题,倒是不知道偷偷看了窦晟多少眼。

据他自己估算,大概需要一个极限算数式才能算出来。

好不容易熬到快晚上八点,梁师给每个人发完专属作业,出去了一趟。

大家始在座位上放松地聊起天来,谢澜也终于进入状态,始飞快地算着马出的空间向量,正奋笔疾书,梁师又回来了,拍拍讲台桌。

“今天就到这了啊,我刚出去是找教育局的师拿u盘。今天记录的一些课堂影像会在教育局展示大概一周,视频就不说了,记者从前门抓拍了两张大家听课的照片,早晨一张,黄昏一张,让你们自己选选用哪个。”

梁师说着就把u盘插在了电脑上,降下投影仪。

谢澜后背一僵,猛地抬起头。

今天一整天,随便抓拍他都很可能正在偷看窦晟。

不难想象到窦晟看到照片后迷惑不解的表情,说不定会真的画一张符咒按在他脑门上,给他驱驱邪。

谢澜麻木的大脑里飘过两个大字:救命。

他目光涣散地看着投影仪上弹出文件夹,梁师清脆地点击jpg文件,投影上一前一后弹出两张照片。

界仿佛在那一刹那归于宁静。

谢澜面如死灰地朝照片一角看去——许久,他才无声地、长长地松了口气,向后瘫回椅背里。

上天垂怜,早上和傍晚的那两张抓拍,竟然都没有拍到他偷看窦晟,反而还都是窦晟恰好不经意地看向他,安全指数max。

谢澜死而复生,身心俱疲,扭头对上窦晟的视线。

窦晟的口吻却有些试探似地,“照片没问题吧?我感觉把我拍的有点丑。”

“挺好的。”谢澜连忙沉稳道:“我看着都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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