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沧澜湖

张氏夫妇农舍之处,与上官千湄二人此行之地沧澜湖相隔不远,次日清晨,饶是心中不舍那一榻温纯的青蛮亦是不得不随着姐姐一同起身,婉言谢绝了张老汉夫妇的相送之意,简单的用过早饭,便就此拜别。

一路西行,青蛮亦是奇怪,为何姐姐不施以妙法,如初到黑风般御剑而行,那不是便可节约很多时辰,少顷便到么,非得徒步行这山野,吃这般苦头,一问才知,这沧澜湖附近,在数百年前便不知被何人施上无上仙法,在这方圆数十里之内,皆是不得御剑行空,更为可怖的是,就连自身所习修为亦会被狠狠压制,顶多能使出平日的三分便是幸事,即便修为高若姐姐师尊,天剑宗三大剑仙之首的上官青云来到此地亦是不能幸免。

虽说在此地使不出全力,但一路半人多高,多是带刺的荆棘杂木,对于修为以至第六重无为之境的上官千湄而言却是状若无物,走在前头,镇宗宝物弱水剑,化做一道青芒,带起阵阵劲风呼啸而行,所过之处,尽皆变为一条平坦的乡间小道,青蛮随着姐姐身后,倒也不觉难行。

十数里的路程,若不是为了迁就青蛮,步履徐缓,时而歇停,以上官千湄的修为,即便只使出三分修为,亦是不消片刻的事,如今却是足足行了半日。

水色幽深,一望无尽,青蛮望着眼前的沧澜湖终是长长舒了一口气,一屁股跌坐在地,这般步行半日,当真有些吃不消,歇息之时,忽的察觉此处暗无天日,已然正午,却是见不得一丝光芒,四周天地阴沉的可怕,望向一旁沉吟不语的上官千湄,担心道:“姐姐,此处好生古怪,青蛮总感觉阴深深的,就连这呼吸都变得压抑。”

上官千湄轻皱黛眉,自己亦是第一次来这沧澜湖,以前虽听师尊言说过此处不妥,却未曾想其中古怪,竟甚自己所料,莫说青蛮一个固本培元初期境界的弟子,即便自己,此刻初临此地,亦是甚感不适,心中压抑得紧。

“姐姐亦不知晓此处为何如此怪异,想来定是与数百年前那位高人所施仙法有关。”上官千湄想了想,轻声答道。

从师尊口中知晓这沧澜湖底孕育着一株夺天地之造化的果树,其树每百年一开花,二百年结一果,名曰因果,此果若是以真火炼制服食,当可大增修为,使人脱胎换骨。

上官千湄来此,当不是为这增长修为而来,亦不屑为之,以自己的资质,虽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确可称惊采绝艳,鲜有人及,即便不服这灵丹妙药,也不会差于旁人,今日来此,亦是为了自己那苦命的弟弟。

“蛮儿,你且在岸边歇息,待姐姐入水探寻一番。”

“恩,姐姐小心,青蛮就待在这儿等着姐姐归来便是。”

这次青蛮倒是顺从的点点头,心中知晓,姐姐有着仙法加持,即便在水中亦是如履平地,而自己可没有这般本事。

“那你可安心待着,不可四处走动,姐姐片刻便回。”

上官千湄应了一声,施展身法,如风中柳絮,踏水而行,不多会儿便消失在青蛮眼帘中。

水面上行走多时的上官千湄忽的稳住身形,整个人平稳的踏于如镜水面之上,略微沉吟,这沧澜湖究竟有多大,以自己的速度,行了这般久,却仍是一望无垠,未曾见着尽头,那株因果树,乃是生长于沧澜湖心之底,此刻亦不知到了湖心没,想了想,这般下去也不是办法,蛮儿还在岸边等着呢,还是入水找找。

霎时,素白霓裳之外蒙上淡淡一层青光,此乃真元所化,能避开刀枪,不惧水火,保护自身不受外物所侵,这因果,既有如此神效,想必当世之下亦定非师尊一人独知其中奥妙,沧澜湖看似风平浪静,渺无人烟,谁又知晓这幽幽深水之下又是怎样一番情景。

单手持剑,划出一道剑芒,分开一道水流,上官千湄乘风而入,转瞬消失不见人影,一入水中,顿感心中压抑之感倍增,本是无往不利的辟水之法,在这儿却是寸步难行,上官千湄这才知晓为何怀有重宝的沧澜湖却是这般人迹罕至,料想修为以至无为之境的自己,尚且在这水中难以自拔,又遑论他人。

银牙轻咬,稳了稳心神,浑身内息周行于奇经八脉,四周青芒大盛,这才缓缓往深处行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上官千湄眼见四周已是不见五指,唯有自身真元所凝的护法青芒照亮眼前,只是,仍旧不见湖底,愈是深入,愈是惊骇这沧澜湖之厉害,行动亦是更加缓慢,如持千钧,胸口起伏不定,压抑之感更是有扰神台清明。

“咦!”

上官千湄忽的停住身影,黛眉深皱,倾城容颜浮现一抹凝重,这护法青芒不知为何消散得如此之快,仅仅数个呼吸之间便纷纷散开,饶是自己修为深厚亦经不起如此的消耗,想了想,姑且散去护法青芒,自己亦是识得水性,以自己的修为即便几个时辰,亦不会觉憋闷,再往下深入一番,且看能否到底,若是不行便择日准备充足,再来不迟。

打定主意,散去一身青芒,顿觉彻骨寒意,“这湖水怎的这般冰寒?”初试湖水,竟是这般冰寒,上官千湄心中一阵讶然,好在这水虽是严寒,自己却是还能勉强支持,持着仍旧光华未歇的佩剑弱水,划动着身姿,徐徐向着无边的黑暗游去。

湖岸边,眼见姐姐已去的这般之久,却仍不见归来身影,坐在岸边,无聊拾着一截枯枝,在地面上练起书法的青蛮不勉生出几许担忧。

“结界?”

已不知自己游了多少时辰的上官千湄,终是在快要放弃之时,在漆黑的湖水中瞧见了一线紫色光华,加速游去,定睛一看,果真如自己料想一般,一道薄如轻纱,好似飘带一般的紫色光华在水中隔出一层结界,凝神双目,好一会儿,心中一叹,仍旧看不透这结界之后是为何物,不过能有此结界守护,说不定就是那自己所寻找的因果之树,想到这儿,一直深锁的容颜,终是舒缓开了,此行并非一无所获。

略微收敛心神,想要全力施为,破开这紫色飘带,弱水剑祭于身前,随着手诀变化,剑身渐渐化为三尺来长,手持剑柄,破开水势,一剑向那结界刺去,青色剑芒与紫色光华猛的炸开,激起一道气浪,四处暗流一阵涌动。

“怎会如此?”

见这蓄势一剑刺中那紫光结界,竟是泥牛入海,非但未有丝毫破裂的痕迹,反倒自身真元却是不由自主的被吸去一些,如此结界,上官千湄倒是从未见过,着实古怪非常,虽说在这沧澜湖中,自己的修为仅能使出三层,却也不该破不了一个无人持守的结界啊,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再做攻击,只怕,这结界未破,自己仅剩的元气亦会被吸光,那时,即便想要重回岸上,亦是难事。

不过,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上官千湄亦不想轻易放弃,瞧这结界便以知晓,此地并非自己一人晓得,若是此时放弃,他日再来,难保不会被人捷足先登取走因果,那时可就悔之晚矣,二百年结一果,即便自己能等,那蛮儿又如何等得。

咬咬牙,再试一次,大不了拼着元气大伤,就不信破不了这结界,缓缓闭上双眸,体内气机再次流转,缓缓流于手中之剑。

“桀桀,你这小女娃,还不快快住手,你若再如此不知轻重的想要仅凭你手中的剑破开紫菱纱,只能是徒劳无功,反倒会让它不断吸食你的内力,从而变得更加难以破除。”

陡然,本是漆黑一片的寂静湖水中响起一道略带嘲讽的嗓音,时高时低,时男时女,极为诡异。

上官千湄蓦的一惊,猛然回转身来,眼中精光一闪,只见得黑暗中似是从虚空中缓缓步来一身着连顶黑袍之人,亦不知是男是女。

“何方邪魔歪道?”

修至无为的上官千湄自是能感觉得到此人一身并未刻意隐藏的魔气,当下心神一敛,冷声道,当不会天真认为此人是来好心提点自己,自古正邪不相容,除魔卫道乃是天下正道修士共有的命数,而魔道中人自是更不会对名门正派心怀慈悲。

“女娃儿,在打听别人之前,亦不道出自家身份,怎的这般不识礼数。”

黑袍人对于上官千湄的冷声喝问不以为意,站定在不远处,依旧用那不阴不阳的声色缓缓道。

“哼,可笑,你这魔道之人也还知道礼数,告诉你也无妨,本尊天剑宗青云剑仙座下,上官千湄。”

上官千湄嗤之以鼻,手持弱水,暗自凝神,谁知那黑袍人会不会突然发难。

“桀桀,竟敢在老夫面前自称本尊,小女娃,你可真是胆子不小,怕是不曾知晓我无极魔宗,黑袍老祖的名号,天剑宗,老夫倒是听闻过些许,好似在这南离之地颇有些名气,不过也是,三百年前的天剑河图,足以让它名扬四海,不过,据老夫所知,这天剑河图三百年前便已沓无踪迹,如今的天剑宗亦不过是虚有其表而已,那些什么剑仙想必也是浪得虚名,老夫却是不惧。”

“你这魔头,并非南离修士?”

上官千湄听出他弦外之音,在这南离之地上自己倒还真未听说过什么无极魔宗,不由言道。

“哈哈,难不成你这女娃以为就这你南离之地才有修士?”

黑袍老祖大笑不已。

“本尊可不管你是来自何方,终归都是魔道中人,更是轻我山门,辱没家师,今日本尊便教你晓得,何谓天剑正宗,看剑。”

“且慢!”

黑袍老祖见上官千湄竟全然不顾,似是真要御剑而上,不由忙着出口道。

“你还有何话说?”

上官千湄身形一顿,冷声道。

“嘿嘿,小女娃,虽然咱们不是同道中人,但今日大家都是为了同一样东西而来,想必你也不想空手而归吧,你此刻与老夫争斗,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再者言,老夫对这紫菱纱甚是了解,身怀破解之法,若是没有老夫相助,你是万万也破不了的,更遑论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上官千湄神色一怔,望着那散发着紫色光华的结界道:“你说,这东西叫紫菱纱?”

“没错,就是紫菱纱,乃是采集极北之渊的天蚕丝所制而成,虽说只是一件黄级法宝,但在此处,至多只能使出三层修为的沧澜湖,你是无论如何也破不开它的。”

上官千湄半信半疑,这弱水剑可是玄级中阶的宝物,怎的会破不开这仅是黄级品阶的紫菱纱,“你这魔头又是如何得知此物来历?”

“桀桀,小女娃,此事你不必知晓,信与不信只在你一念之间,如若坚持与老夫一战,闹得个血本无归,可别怪老夫没有提点你。”

黑袍老祖忽的一转口风,变得硬气起来。

上官千湄心中亦是犹豫不定,姑且不论这魔头所言真假,让自己与一魔道中人联手,此事着实难为,可若不应,那岂不是真有可能失去唯一治愈蛮儿的机会。

权衡再三,上官千湄忽言道:“你来此地,当亦是为那因果而来,据我所知,那因果二百年只结一枚,你我皆是为此,破开这紫菱纱后,又当如何?”

“嘿嘿,这还不好办么,就如你之前所言,自古正邪不两立,破除这紫菱纱后,咱们便再无一丝关系,谁能取得因果,全凭自己本事,发生什么也怨不得谁。”

上官千湄沉吟片刻,为了蛮儿,就破例与这魔头联手一回,先破开这紫菱纱,取得因果,再替天行道不迟,道:“好,正合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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