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世侄

更新时间:2012-11-19

自家次子虽是容貌不济了些,但文墨武功,无一不通,亦算是文武全才,今次洪叔宝亲自屈尊前来相迎,本想着亦是给足了曲府面子,未曾想见得眼前这般情形,饶是他心性沉稳,也不禁挑了挑眉,“这曲家是何意?难不成还自忖甚高,瞧不起我洪家?”

洪叔宝心念一转,有些不悦的点了点头,将目光望向不远处跟在曲家小姐身后下得车马的青衣小子,朝着同样神色沉凝的曲老爷说道:“曲兄,这位是?”

他倒也没有大发雷霆,只当是曲老爷的子侄辈,随行而来,因路途遥远,又不甚骑马,因此才同乘一车,不过,这面上还是有些不好过,需得曲老爷解释一番。

跟在洪叔宝身后的大都是洪府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一两人的身份地位,比之洪叔宝都是只高不低,今日已是专程来见见这曲家的小姐是何模样,顺道为洪叔宝壮壮人面,他们亦是神色一变,世家大族最在乎的便是名声,而今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见得这般情形,自然很是不悦,当下便对那曲小姐的映像恶劣三分,只是见洪叔宝并未明言怪责,亦是不好冒个由头,心中腹诽,再看向青蛮的目光,自当冷上三分。

以青蛮的敏锐灵识,哪会瞧不出这些人对自己的不悦之感,心中有些疑惑,这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的,曲小姐的家人怎会便这般看待自己,“难不成是孤男寡女同乘一车之故?”青蛮心中一忖,不由生出两分愧疚,步履稍稍一动,便与曲小姐并肩而立。

“昔亭见过爹爹,娘亲。”

曲昔亭自然不似青蛮这般感觉敏锐,见得爹娘前来,心中仅剩欢喜,至于其他不认识的人,她亦不在意,爹娘经商之途,自然是有些往来之友的,在于曲老爷两步之遥时,停顿身子,盈盈施了一礼。

“老爷,夫人。”

权叔哈了哈腰,讪笑一声,心中却是在打鼓,悄然瞥了瞥老爷夫人身侧的众人,心头有些担心,曲昔亭不识得这些人,他却是认识的,而且还知晓他们来此作甚。

曲老爷这才微微一笑,轻轻摆摆手,笑道:“辛苦了。”

权叔只是笑,恭敬退立一旁,心中知晓,老爷怕是要亲自询问了,不过他也无可奈何,怎么也未想到,洪家人竟是与老爷一道来了,好在他亦知晓,老爷夫人的脾性,多半是不会与这小兄弟为难的,再瞧了眼身侧的青衣小兄弟,却见他朝着二老拱手作了一长揖。

“小子青蛮,见过曲老爷,曲夫人。”

在青蛮几人行走过来的时候,曲老爷与陆氏便在心中思量,当得是哪位亲眷的子侄,可这左右一瞧,的确是没有丝毫映像,直到他主动出言,方才明了,这并非是自家之人。

曲老爷弱不可闻的轻哼一声,却是将目光扫向了,脸颊略显红润的爱女,只是忽然生出了这般事儿,他也不知从何言起,倒是陆氏颇为聪慧,瞥了眼洪叔宝渐冷的神色,心念一转,神色一下变得喜气起来,竟是热络的讶笑道:“原来是阿蛮啊,这有些年月不见,你这容貌端是变化了不少,愈发清俊了,像你爹爹,湘姨险些认不出了。”

说着,她竟是扔出一只手去,在青蛮的额前比了比,全然未有一丝生分之感。

“啊!”

青蛮愕然,不单如此,便是曲昔亭,曲老爷,极其曲府的其他诸人亦是神色悄然一变,不过除却曲昔亭外,其余等人倒也是心思玲珑,转瞬便知晓了夫人言下之意,又将神色恢复过来,尽是露出些许笑意。

“你啊,是人老了,这眼神儿也差了,阿蛮分明便是与小时候差不离嘛,老夫方才却是一眼便认出来了。”

曲老爷爽朗一笑,一边说着,却是不停朝眼前的青衣小子使了使眼色,心中暗急:“你这小子,可要机灵点儿啊,莫要闹出了笑话。”

“来亭儿,娘亲与你有些私事要说。”

曲昔亭正欲言语,却是陆氏一把捉住了她的柔荑,一边笑言着,一边将其带向了一旁,避开了众人,曲昔亭虽是颇为不解,但亦只能忍住疑惑,先随娘亲去了。

一旁的洪家众人皆是怔了怔,这才恍然回神儿,原来真是亲眷,洪叔宝亦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神色亦不似方才那般冷冽了,既然是亲眷,那同乘一车虽是有些忌讳,但还不至于闹到大家不欢而散的地步。

“你这小子,真是的,这不过才三年没见,便是这般生分了,你可是忘了老夫对你的好?”陆氏将曲昔亭带去一旁,剩下的自然便交给了曲老爷,他上前拍了拍青蛮的肩,佯怒道:“怎么这开始称呼老夫为曲老爷,连大伯都不愿认了?”

曲老爷亦是说得这般明白,再不明了,那当真是蠢笨如猪了,青蛮虽是不明其中原委,但曲老爷与曲夫人既然如此为之,想来亦是有难言之隐,总之是欠曲家一分恩情,便也接过话头,再次轻笑一礼,“大伯教训得是,是小侄疏忽了。”

青蛮这么一揖,言语恰到好处,既不是太过亲切,亦非完全陌生,便好似真是数年未曾相见的亲人一般。

“这位小兄弟倒真是一表人才,年纪轻浅便气度不凡。”这时,洪叔宝上前一笑,望了青蛮一眼,旋即扭头道;“不知这位是曲兄哪位兄弟的公子?”

曲老爷这一代,算上他,共有三兄弟,皆是做着极大的营生,才有了曲家如今的门庭,洪叔宝对于曲家三兄弟的其余二人,虽是不算熟稔,但也有所往来,更遑论,这日后,洪家与曲家便是儿女亲家,该认识的还是要认识。

曲老爷不动神色,微微一抚长髯,笑道:“这小子却非老夫那个弟弟所出,却是老夫早年所交的一位兄弟,相交甚笃,他常年游历在外,因此,阿蛮亦是从小便寄宿在门下,与亭儿可谓青梅竹马,后来他便随他爹去四方游历了,若非今日,老夫却也还不知晓,他又回来了。”

洪叔宝愣了愣,原来如此,难怪方才会说三年不曾一见,却是有着这般缘故,非是血亲,但相交甚笃,从小青梅竹马,这同乘一车,倒是不难理解了。

“啊,娘亲,竟有这般事,你却为何不早些告诉于我。”

不远处的曲昔亭此刻却是一脸诧异,面颊泛羞,但凡女儿家听闻即将出阁为妇的消息,心头总会泛起涟漪。

陆氏爱怜的看了她一眼,道:“你也有了这般年岁了,该是寻个夫家的时候了,这门亲事,我与你爹都商量好了,至于那洪公子,也是帮你把了把关,虽是差了些人才,但却文武全才,品性亦是极好的,与你正是良配,你可莫要看轻了他。”

虽是这般说,陆氏却是不担心的,她知晓自己这女儿的性子,断不会以貌取人的,心地极为善良,哪怕是路边的乞丐,她亦断不会冷眼视之的。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个道理,曲昔亭自小便明了,只是未曾想来得这般快罢了,对于这门亲事,除却有些忐忑与羞涩外,倒是没有多少抗拒,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本该如此。

她哀婉的轻叹一声,轻柔道:“女儿还想常常侍奉在爹娘身边呢。”

陆氏莞尔,伸手想要抚一下她的脑袋,但想了想,还是作罢,毕竟也是个大姑娘了,笑道:“这出嫁了,还是能够时常回家看看的,女子嘛,终会有此一遭的,难不成你还能终生不嫁?”

她这般打趣儿一说,曲昔亭却亦是羞红着脸,抿嘴轻笑,温和的柔荑拿捏衣角,目光漂浮的向着不远处的青色身影瞥去,眸中划出一丝担心。

陆氏自然是瞧见了,方才想起要询问那青衣后生的来历,与曲昔亭言语一番,方才知晓了缘由,虽是做了件好事儿,但还是忍不住念叨两句:“你这孩子,便是太善良,这荒山野岭的,便如此轻易的接纳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还与他同乘一车,这要是真遇上了乔装的坏人,可怎生是好?”

“青公子他,不是坏人。”

曲昔亭忍不住轻言一声,旋即低眉道:“遑论,娘亲你也不也常说,行善积德,可得福缘,切莫以善小而不为么?”

陆氏只是笑,这次捉住她的手,却是略微紧了紧,没有再辩驳于她。

通州的街市很是热闹,比之二重天的城镇亦是丝毫不差,唯一的区别便是,一边尽乃修行中人,而另一边却是难能寻着一个。

青蛮目光淡淡的跟在曲老爷身后,打量着这繁华的街景,因为冒充了曲老爷子侄之故,却是不能去他的“梨花村”了,至少暂时不行,怎的亦要陪曲家演完这出戏。

听得众人一番言语,此刻青蛮方才知晓,原来这曲老爷,与其余些个锦衣华袍的员外郎却非一家之人,而是这通州四郡鼎鼎有名的富贾之家,洪家中人,而那与曲老爷一路把手言欢的中年人,便是洪家几个主事之人中的其中一人,名为洪叔宝,而曲小姐今次前来,便是要与其次子成婚,过门,做洪家少夫人的。

青蛮暗自苦笑,他却是经常遇着这般事了,在二重天时便是如此,想到这儿,蓦地心头一紧,涌出一股浓浓的感激与苦涩,恍惚间有些出神儿。

“青小公子,你与你爹游历天下,想来定是见识渊博咯,那你可曾见过,比这通州还要繁华的镇城?”

洪叔宝与曲老爷言谈尽欢,见得一旁的青蛮沉默不语,便寻了个由头,笑道。

青蛮一怔,却是没想到,这洪老爷竟会主动与自己言语,他见过的城镇可是多了,比之通州城还是繁华的城镇自然是有的,中州皇城自不必说,那可是天下中枢,一重天中,几乎寻不到能够与之比肩的,至于二重天,三重天,青蛮虽是去过,但仅限于一地,两地游历却非广阔,不好妄下定论,但比这通州还要繁华的镇城自然是为数不少的。”

“自是有的。”

青蛮如实言道,言语略有些谦恭。

“哦?”

不单洪叔宝“咦”一声,便是乍闻言语的曲老爷亦是神色一怔,转瞬如常,心中暗道:“这小子倒也聪慧。”方才他亦是从陆氏口中知晓了这青蛮的来历,乃是出自这通州的一处名为“梨花村”的偏远村落,乃是第一次外出,便在野外山林迷失了路途,自然是不会有多大见识的,想来他亦是记得了方才自己向洪老爷所言的随其爹爹游历天下的言语,方才如此回答。

想到这儿,曲老爷便是捻须笑了笑,“阿蛮游历三载,见识却是有的,青兄乃是方外之人,所及之地,自非我等能够揣摩的,这比通州还要繁华的城镇,老夫却亦是还未曾得见过,一直引为憾事。”

他轻叹一声,言语说道,却是为青蛮之言圆了一圆。

洪家的亲眷,与三人相去不远,自然能够听得他们言语,听得曲老爷口中的“方外之人”时,不禁一惊,纷纷侧目,看向青蛮的目光又惊又奇,亦不复初时那般冰冷漠然。

曲老爷口中的方外之人,自然便是世间的修行之辈,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多少知晓一些,洪叔宝亦不愧是大家子弟,倒也没有太过惊愕,只是看向青蛮的目光多了两分热切,由衷的向曲老爷拱拱手,感叹道:“想不到曲兄的知交好友,竟是世外高人,失敬,失敬。”

说着,他再次看了青蛮几眼,愈发觉着这眉清目秀的青衣少年,果真有着一股子轻灵脱俗之气,不疑有它。

“呵呵,叔宝兄言过了,这亦是缘分呐,不过曲某却是曾得青兄指点一二,否则亦没有曲某的今日了。”

曲老爷怅然一笑,似是在回忆往事。

青蛮暗暗一怔,抿唇笑了笑,心道:“这曲老爷倒真有几分演戏的本事。”不过他却是不知晓,这曲老爷在年少之时,的确得到过一位修行高人的帮助,经起指点,才能够挣得今日这份家业,这件事,他隐藏极深,整个府邸,只有他的妻子陆氏听他言起过一二,便是他的两个弟弟都被他蒙在鼓里。

“难得,难得,久闻曲兄道骨佛心,也难怪会有这般机缘。”

洪叔宝赞叹一声,心中更是信了几分,暗忖:“难怪曲家不过区区数十年,便有这般成就,却是这般缘故。”

很快,便是午时了,众人亦是来到了城郊洪府的一处别院,这儿并非主院,毕竟以曲昔亭如今的身份,再未过大礼之前,却是不能进入主家的,曲家众人便暂且在此安顿,还有数日,亦是在此接待曲家亲眷,陆续从别处赶来。

这儿清幽雅致,并无吵嚷,加之院落宽敞,且人数不多,青蛮寄居于此,倒也颇为舒心,热热闹闹的过了一日,洪家众人亦就散去,忙活起婚礼事宜,而曲老爷及陆氏在这通州城中亦是置办了房产,以备不时之需,在隔日后,便带着曲昔亭去了那处单独的院落,留在这处别院中的人亦是寥寥无几。

而青蛮的去留,曲老爷亦是有了定论,私下里与青蛮言说过,让他暂且居住在这儿,待得喝过曲昔亭的喜酒后,再差人送他返乡,亦是让洪家不起疑心,反正青蛮亦是无处可去,那“梨花村”更是子虚乌有,对于曲老爷所请,倒是疼快的答应下来。

“青公子,在练字呢?”

来人却是一袭素装打扮的王钟,去处皮胄,刀兵之后,倒是有几分文人气息,只是他却识不得多少大字,只是为了更好的做好份内之事,在一个老先生那儿学习数月,勉强能够书写一些简单的文书。

在通州一带,目不识丁者居多,能够识字的除却书生外,便仅有一些大家子弟了,只是书生这差事却不好当,笔墨纸砚那可都是极为靡费银钱的,寻常人家可消耗不起。

此处乃是洪家别院,这笔墨纸砚自然是应有尽有的,青蛮亦是闲来无事,亦不好显露武功,按捺住想要取出水墨一舞的心思,只能寄情于笔墨,这一番挥毫下来,力透纸背,宛若铁画银钩。

王钟凑上身去一瞅,不由身形一怔,饶是他瞧不出好坏,但亦能感受出这寥寥几个大字的不凡,端的是气势逼人,只可惜他并非修行中人,自是瞧不出,这寥寥几字中蕴含的特殊气息,这是青蛮有意融合佛、道,两门心法汇集剑势而书的,几可当做一符箓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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