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有朋自远方来

更新时间:2012-12-14

黄长老的雷霆一击,顷刻使得三名至少有着分神巅峰境修为的修士重伤一人,轻伤二人,从容救出被擒的小师弟,这般手段,让牧道奴两日后,仍旧感觉目眩,深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强横。

修行百载,当如此。

“大师兄,在想什么呐?”

牧道奴身旁一个不及弱冠的稚嫩少年,半拖着腮帮,疑惑笑道,正是曲水攸,那日受得惊吓,张华云及三位长老归来听闻后,亦是神色沉凝,让他这些日亦不用巡守,便在门中歇着,不过终究是少年心性,心境起伏跌宕极快,不消半日便又回复神采,活蹦乱跳。

今日是牧道奴值守,他也缠着要出来透透气,张华云于他极是宠溺,便也由着他了,只是嘱托牧道奴好生照看他,若七派弟子再来生死,切勿起了冲突,需得立时入门禀报他知晓。

牧道奴轻笑摇摇头不说话,曲水攸轻“哦”了一声,眼珠一转,机灵道:“我知道了,大师兄还在羡慕黄长老前日的手段吧。”

他见牧道奴人仍旧不答也不扫兴,兀自起身左右比划,带起呼呼风声,牧道奴瞥了眼,不禁笑了,还真有些像模像样。

少年罢手,叉手笑道:“大师兄,怎样,师弟我可是有七八分相似了?若再换上黄长老那袭衣衫,嘿嘿····!”

牧道奴苦笑一声,目光望向远处,“你便是手有天都剑,也·····!”本是想说手有天都剑,也万万及不得黄长老十之一二,只是这番言语还未出口,便蓦地一顿,微微凝眉,曲水攸见他神色有异,不禁回首望去。

远处,有一人,青衣步履,背负一道青布包裹,瞧那模样,似乎是刀兵之类,他长发略散,弱冠之龄,发鬓上只插着一支简单的木簪,色泽晦暗。

那青衣人伫足片刻,向着牧道奴二人望了一眼,饶是相隔有些距离,牧道奴仍是能够看清此人带着一丝笑意的清秀面容,第一感觉便是安之若素的淡雅。

“又是一个看不透修为的,莫不又是七派弟子?”

牧道奴暗忖一声,随之向前走了几步,潜意识里,他似乎并不想与这给人宁静祥和之感的青衣人为敌,曲水攸双目中也闪过一丝疑惑,只是并没有敌意,在他看来,人的好坏是能够通过面容瞧出来的,这比他大不了些许的青衣修士,看起来,与前日三那三个神色倨傲的无礼修士并非一丘之貉。

所以,他也跟着起身,站在大师兄身旁。

终于,那青衣人在他们身前五尺处顿住了脚步,谦恭拱手而礼,轻笑道:“二位公子,不知此处可是翠霞门?”

牧道奴神色划过一丝诧异,却是疑惑于青蛮的口吻,似“公子”这般说法,放在世俗中或许无甚奇怪,但用在此处便是有些不明不白了,但凡修途中人,初次见面时多是以道友相称,鲜有称呼公子这般俗辞的,当然,若出生世家名门的又另当别论,即便是修士,也没有山野道众这般出世脱俗。

“这儿便是翠霞门,在下曲水攸,这是我大师兄牧道奴,皆是这翠霞弟子,不知公子来此何意?”

曲水攸饶有志趣的拱手回道,颇为老气横秋,正欲出言的牧道奴只能打住,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这小师弟,还未摸清旁人虚实呢,便将自家底细给抖了个干净,似他这般性子,日后出了山门,还不知要吃多少大亏呢。

只能轻笑点头,附和曲水攸之言,表明自己这小师弟所言非虚。

“曲公子,牧公子。”

青衣人再次拱了拱手,笑意愈发和煦,曲水攸颇为受用,便是与翠霞门关系很是不错的五台宗弟子偶尔前来拜访,也未有此人这般彬彬有礼,牧道奴虽还留着警惕,但面对这般客气的青衣修士,亦是报以最为和善的笑容。

“在下青蛮,不知贵门中,可有名为黄天化的弟子?”

青衣修士笑着道,趁此功夫仰起头,将这周遭的景致打量一番,“三师兄便在此隐居?果真是个少有的清幽雅致之地。”

曲水攸,牧道奴二人先是一怔,同时皱了皱眉,面无多少波动,心中却是一惊,“来寻黄长老的?”若非再前日他二人从许若风口中听闻了黄长老的名讳,只怕青蛮今日前来,他们亦是不知晓,翠霞门中有哪位弟子名叫黄天化。

这也怪不得青蛮,他离开赤练旧址后,便径直去了太乙寻找大师兄顾行风,小聚一番后,从他那儿才知晓了三师兄的去处,第二日便就分别,而一心顾着为青蛮师弟遮掩行踪的顾行风,也是一时忘了告诉青蛮,黄天化在翠霞门中,并非弟子,而是长老。

青蛮一语道出,本以为这二人会高兴的答应一声,即便不当即答应带领自己入内,亦会为自己代为通传一声,却是没想到,他二人在听得三师兄名讳后,神色瞬息变化,最后竟是浮现出一丝冷意,其中那翠霞大弟子率先开口道:“请恕牧某多言一句,不知这位道友找寻本门黄长老,有何要事?”

他声色不算冷冽,可怎么听,也远是不如方才那般和善。

“黄长老平素皆是深居简出,数年来从未见他与什么外人接触过,此人能够一口道出黄长老名讳,可好似又不知晓黄长老在门中之事,他究竟是何人?”

牧道奴下意识想到的便是眼前这青衣修士与七派修士是一伙儿的,否则怎么他们前脚刚走,后脚便就寻了过来,可若说是寻仇的,见他这模样,却也不像,哪有寻仇之人,还这般和颜悦色的,加上,眼前这年岁兴许比他还要小上许多的青衣修士,怎么看也是不能与蛮横不讲理之辈牵连在一起。

正在牧道奴拿捏不准之际,感觉有人在拉扯自己的袖子,低眉一看,耳畔传来了小师弟的传音入密,“大师兄,师尊可是交待过我们切莫与任何起冲突的。”

牧道奴哑然失笑,唯恐天下不乱,常以小人之心揣摩君子之腹的小师弟倒是破天荒的为外人说起话来,他哪能不知晓,小师弟这言下之意便是这青衣修士并非恶人,让自己进去通传一声呢。

从方才至此,牧道奴始终暗中观察着此人的神色,却是见不得一丝变化,轻抿双唇,和善笑容始终都未减少些许,那双眼眸亦是一如常态的平静。

“想不到三师兄竟是这翠霞长老。”

青蛮心中一笑,却也不急,待得二人神色变化一番后,方才诚恳道:“劳烦二位通传一声,便说是青蛮来访,若三··黄长老愿意相见也就罢了,若是他不愿,在下定不会纠缠。”

这是牧道奴第二次从眼前之人听见“青蛮”这个名讳,方才还未注意,现在听来,却是略觉有一些耳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曾今在何处听过,思量片刻,自嘲一笑,自己便成了惊弓之鸟了,黄长老修为高绝,即便真是有宵小之辈,他也不惧的。

瞥了眼儿一个劲儿朝自己使眼色的小师弟,轻笑一声,拱手道:“那便青道友稍候,牧某便去通传一声。”说着,他却是顿了顿,道:“不过牧某却是不能作保黄长老一定会面见道友。”

牧道奴此言却也非无的放矢,他可是亲眼见过,曾今有一日,五台宗的一位修为不俗的长老前来拜访黄长老,也被黄长老拒之门外,未曾得以相见,要知晓五台宗可是名列二流修门,即便在二流门只是平平而已,但放在他们这根基尚浅的小门小派眼中,已是鲜有的贵客了。

不同于别派的开山祖师,或是早已仙逝,或是许多年前便已行踪不定,再不济亦是深居在门庭内,许久不出,张华云则是甚少出行,即便闭关也是少则三五日,多则月余,门中弟子,无论是有些修龄,或是初入道途的毛头小子,皆能时常见得他的身影,有翠霞弟子道:“见得祖师爷的面,可比见得黄长老的此数,多出许多了。”

“拜见师祖!”

“拜见掌门师伯。”

“拜见祖师爷。”

他一路走走停停,正四处行走的弟子亦是见怪不怪,见得他纷纷停住片刻,向其躬身行礼,而后在他点头之后,便又各自离开,有条不紊。

翠霞门内,后山一处孤僻地,虽有天然屏障,可仍旧有豁口连通外界,寒风顺着那豁口挤入,更是令人感寒。

这儿本是一块荒芜之地,既没有种植仙木灵草,也没有用作它途,只是自黄天化入门后不久,这儿便有了一重身份,一人的坟地,至于那不起眼的坟墓中埋葬着谁,除却少数几人知晓外,其余弟子皆是不明了,暗中亦是有着不少猜测,大抵便是黄长老的红颜知己,而修为高绝的黄长老,亦是因为她的身故,才意志消沉,隐居于此。

一袭土褐麻衣随风轻扬,身若钝剑的黄天化静立于坟包前,神色平静,只是手中多了一只酒壶,时不时抿上一口,轻吐浊气,碎碎叨叨,却也听不清他在言说什么。

“天化啊,怎么又在这儿独自一人喝闷酒,也不叫上老夫?”

忽然响起一道略微苍老的嗓音,带着一丝轻笑。

黄天化亦不回首,背着他,微微颔首,“掌门仙尊。”

张华云修行年月一百五载有余,虽是修至了破空巅峰境,却也遮掩不住垂垂老态,两鬓斑白,身子略微佝偻,负手踱步而来,除却那红润的面庞能瞧出是一位修行得道的修士外,与寻常古稀老者并无多少分别。

听得黄天化一声平平淡淡的“掌门仙尊”只是笑了笑,也不追究,实则,自黄天化入得翠霞的那一日起,便是没有唤过他一声“掌门师兄。”均是以此相称。

“天化啊,你入得翠霞有多少年头了?”

张华云与其并肩而立,轻笑问道。

黄天化:“三年了。”

“嗯,三年了。”张华云点点头,望了眼竖着块墓碑的坟包,道:“三年如一日,该忘的便忘了吧,何苦追忆不放,人死终究是不能复生的。”

黄天化终于抬起头来,看了张花云一眼,眸色清冷,复而落在那块石碑之上,那儿铭刻有四字“雨柔之墓”,四字如血,猩红刺目。

“忘不了,也不能忘。”

他缓缓答道,较之往日,多了一分阴沉,旋即,他深吸一口气,将酒壶中的苦酒一饮而尽,终是露出一丝笑意,道:“没了,掌门仙尊若还想喝,便得自己去猴儿峰寻了。”

这一刻,张华云撇下仙风道骨,吹胡子瞪眼,哼道:“你个不知尊老的小子。”

原来,黄天化壶中之酒并不简单,乃是从翠霞山一带一座极为险峻,名为猴儿峰的山峰上采集酿造而出,这玩意儿却是那峰头上一类身法极为灵巧的灵兽所食之物。

虽说这灵兽实力平平,一两个还难不倒张华云,只可惜这灵兽乃是群居之物,皆是十数成群,便是张华云也不能硬碰硬,只有黄天化仗着一柄天都剑,才能无所畏惧,从兽口夺食。

言归正传,张华云略微收敛了一丝笑意,轻声道:“前日三名七派弟子,皆是知晓你身在此处,你与他们结仇,便不怕他们这消息散播出去?”

“又有何惧?我黄天化行的正,站得直,难不成还要将我赶尽杀绝不成?”

黄天化眼眸中陡然绽出一丝骇人神采,转瞬隐没。

张华云干笑两声,却是自动将这言语忽略,继续道:“我翠霞门得了天大机缘,才会有你这般天纵之才,老夫可是不想你被那些名门大派给挖了去。”

见得气氛有些沉闷,他不由打趣儿道:“你可是在老夫这儿白吃白喝加白住,整整数个年头,可别想步子一迈,溜之大吉。”

黄天化笑了,凝眉道:“不会,我不愿走,没人能强迫我走。”

两人就此言说了小半个时辰,却是苦了在内堂等候的牧道奴,他入门之后,便是去黄长老阁楼中寻找一番,不见其人,而后又去了师尊房中找寻,仍旧不见影踪,至于另三位长老皆是上山采药了,他即便猜到师尊与黄长老此刻现在何处,却也没有这个资格进入其中寻找,自那儿多了一处坟包后,便被师尊列为禁地,除却几大长老,其余弟子均是不能擅入。

“大师兄,大师兄,小师弟让我来问问你,还有多久?”

牧道奴瞥了眼已是见底瓷杯,苦笑一声,“让他再等会儿。”那翠霞弟子虽是疑惑何事,但也干脆的“哦”了一声,转身向门外而去。

这已是第三次了,即便是牧道奴也觉着让他这般在外干等有些欠妥,可偏生那青衣修士好似从不会生气一般,一直在外安静等候,反是倒过来劝慰曲水攸不必着急。

“什么?还要等?”

听得这位小师兄的言语,曲水攸再也沉不住气,径直问道:“大师兄在做什么?你可见得了黄长老?”

“大师兄正在内堂品茶呢。”

小师兄不明所以的如实道,此言一出,曲水攸便好似被踩着尾巴的小猫,一下子跳了起来,“好呀,他还有这份儿闲情逸致。”

只是接下来小师兄的一言,才让他勉强安定下来,“黄长老没看见,不过方才见掌门师伯向荒园去了,黄长老也应是在那儿,现在还没出来呢。”

“原来如此。”

曲水攸心下了然,接着便双眼一瞪,“你怎的不早说?”

那小师兄一脸苦色,“你不也是才问。”

将那小师兄打发入门,曲水攸这才面带歉然的看向青蛮,口齿伶俐的他,亦是不知该怎样向这等候了半个时辰,却面无不耐之色的青衣修士解释。

“曲道友不必着急,想来黄长老是有要事在处理,咱们不妨多等片刻。”

青衣人云淡风轻道,越是这般直来直往的曲水攸便越是心存愧疚,心中暗道:“师尊这老不休定然是去荒园与黄长老讨酒喝了,他二人若是喝起来,亦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思忖片刻,他抬起头来,咬咬牙道:“青道友心如幽湖,曲某自愧不如,深为佩服,多有怠慢之处,还请青道友原谅则个。”

说着,曲水攸便微微作了一揖,道:“这天色渐暗,曲某亦是拿捏不准黄长老何时才会出来,不若青道友先随曲某一道进入门中稍作歇息?”

此话一出,曲水攸便是有些后悔了,心中“啊呀”一声,“未经师尊或是几位叔伯应允,可是不能擅自让除却五台宗弟子以外的修士进入门中的。”他这般想着,见得青蛮微微笑着,心中笃定,“恩,不会的,青道友如此谦恭,想来亦是顾忌规矩之人,否则也不会毫无恼色的在此等候这么久,他应是不会随我进去的。”

“可行?”

出乎曲水攸意料,青蛮这么说了一声,本是想脱口而出,“的确有些为难”的曲水攸还未出言,在听得下边一句话之后,却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带着青蛮入内。

青蛮笑容灿烂,略有些憨厚,皱眉踌躇道:“不知可否让曲道友为难?”

“不,不为难。”

曲水攸呆了呆,低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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