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可怜的女孩

那姑娘瑟缩着点头说是。她嗫嚅说:“我实在是冻得受不了,就偷棉衣棉鞋穿,偷锅偷碗也是偷了凉馍生白菜煮热吃……大婶,大姐,我要是能活下来以后会还给乡亲们的……”

李大云流下了眼泪。

原来女孩是邻乡的,叫张玉梅,今年20岁,家离王胜春村子有四十多里地,她娘生她大出血去世了,她爹又娶了个后娘,后娘生了个儿子是先天性痴呆,长大了自然娶不上媳妇,爹娘就打她的主意,跟一户人家换亲,她死活不肯,就偷着跑了出来。

她身无分文,又不敢去亲戚家躲藏,因为爹跟后娘知道了会去把她抓回家,只好到处流浪。

王胜春看着她那姣好的面容,疑惑的问:“玉梅姐,你长这么好看,又20岁了,怎么没订亲呢?”

在农村,20早该有婆家了。

张玉梅听了眼泪汩汩而下,抽泣着说:“我订过亲的,但是他考上了大学,跟我退亲了,然后我爹娘就打我的主意……”

王胜春冷笑一声说:“你真够惨的,遇上渣男又摊上渣爹。”

这时李大云把馍馏好了,捧着吹着热气递给她,王胜春却喊了一声“等等”,把正准备接馍的张玉梅给吓了一跳。

“洗洗手再吃。”王胜春给她端过来一盆温水。

张玉梅松了一口气,把干裂的手伸进水里洗了洗,王胜春又递上毛巾,她感激的冲她笑笑,迫不及待的捧住馍咬了一口。

看着她那饕餮吃馍的样子,李大云跟王胜春都心酸不已,李大云连声嘱咐着“慢点吃慢点吃,锅里还有”然后就从鸡蛋篓拿了一个鸡蛋,给她冲了一碗鸡蛋水。

王胜春看着娘笑了一下,娘可是把家里的鸡蛋看得比金子都贵呀!

“闺女,喝口鸡蛋水,别噎着。”李大云把碗递到张玉梅手里。

张玉梅一口气吃了俩大馍馍,喝了一碗鸡蛋水,这热乎乎的一顿饭进入胃里,她的小脸红了,嘴唇湿润了,整个人都精神了。

“太谢谢大婶跟妹妹了,你们是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我张玉梅只要能活下去,就一定会报答你们。”张玉梅又扑通跪在了母女俩脚下。

“哎呀起来起来,一口吃的不算啥,谁遇上了都会这么做。”李大云慌忙抱住她。

王胜春跟娘把她扶坐到凳子上,问她:“你有什么打算呀?就这么流浪下去吗?”

张玉梅低头说:“先躲一天是一天吧,要是能熬过冬天,等地里有活干了,我想帮人干活,什么活我都能干,看能不能得些钱,有了钱,我就坐火车去找我表姐,我表姐在城里的理发店打工。”

王胜春点点头说:“你还是有奔头的,不错。你知道你表姐在哪个城市吗?能找到她吗?”

张玉梅说知道,就在省城,去年她表姐邀请她去,跟她说过地址。

王胜春算算,去省城坐火车得十几块钱,不过这十几块钱她拿不出。娘已经把魏丰年给的那笔钱存入银行了。

于是她坦白说:“玉梅姐,我们眼下也没能力帮你买省城的车票,但是,出于好心,我们能让你不再露宿荒野,你先住我们家吧。”

然后问娘:“娘,您没意见吧?”

李大云怔了一下,看看可怜的女孩坚定的说:“没意见,见死不救坏良心呐。”

不过张玉梅却大惊失色,她连连摇手说:“不不不,我可不敢连累大婶您呀,咱们非亲非故的,这大恩大德我可受不起呀!”

王胜春拉住她的手微笑说:“什么大恩大德,不就是一双筷子吗,我家也不富裕,倒是能有一口热乎饭吃,比你在野地里强多了。”

张玉梅还是惊惶的说:“妹妹啊,我在野地里没人发现,好歹不怕我爹娘找来,住到你们家被邻居知道了,传到我爹耳朵里会来抓我回去的,到时候还可能连累你们呀,我不能恩将仇报啊。”

李大云眼里闪出了惧怕,她担心的跟闺女说:“老大,她说的是呀,万一她爹娘来了找咱要人咱不得让他们把人带走呀,那这不是害了她吗?咱也会落一身骚呀。”

王胜春满不在乎的摇摇手示意娘安静,严肃的问张玉梅:“你爹逼你给弟弟换亲,嫁给那个瘸子你是不是不愿意?”

张玉梅点头说:“我死也不愿意。”

王胜春耸耸肩:“这就行了,你只要咬死这句话,你爹就带不走你,他要是硬把你带走那他就是犯法。如今是新社会,婚姻自由,他逼嫁女儿该判刑。”

张玉梅听着这话一脸迷茫,毕竟这是家事,国家会管吗?

李大云小声呵斥女儿:“看你胡说个啥,亲闺女还能告亲爹不成,再说这又不是杀人放火,爹给闺女安排亲事还犯法呀。”

王胜春只得给她们普及了一下法律常识,娘跟张玉梅都半信半疑。王胜春不耐烦的一拍手说:“玉梅姐,就这么定了,你今天晚上就搬到我家里了,你爹跟你后娘如果来找你了,有我顶着,到时候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你准安然无恙。”

张玉梅听了这番豪气又暖心的话又热泪盈眶,睡在野地里天寒地冻,出来偷吃的胆战心惊,她能不渴望睡在温暖的屋子里,吃上热乎乎的饭菜嘛。

她不敢再给娘俩下跪了,捧着李大云跟王胜春的手只是流泪。

王胜春拍拍张玉梅,起身跟娘说:“娘,你烧一大锅开水,等会给玉梅姐洗个澡,我现在跟玉梅姐去鬼树林子里替她搬家。”

“啊搬家?”张玉梅瞠目结舌。

李大云也苦着脸嗔闺女:“看你说这傻话,那野地里还能有啥东西搬呀。”

王胜春说:“让她把偷咱村的东西还回去呀。”

“哦呵呵呵,俺闺女想的真周到。”李大云笑着夸女儿。

王胜春跟张玉梅去了她的栖息地、一个破茅屋里,把碗,锅,还有棉鞋,破棉花套子都归拢起来,让她想想在哪家偷的,她陪她悄悄再送回去。

张玉梅窘迫的说:“胜春妹妹,这些东西我都用过了,就这么再还回去呀?”

王胜春不耐烦的说:“还回去就是了,要不要是他们的事,你就不背偷他们东西的罪名了。”

张玉梅笑了一下。

张玉梅记性真好,王胜春跟她一起把那些破烂都挨个送到各家门口,然后拉着她回了家,正好李大云也烧好了洗澡水,王胜春就忙生一盆火,把屋里烤的暖暖的,才让张玉梅洗澡。

王胜春体贴的帮张玉梅搓背,才发现她身上到处是伤痕,她以为是她后娘打的,谁知张玉梅却说是她爹打的。

王胜春惊叫:“你爹是畜生啊!”

张玉梅的脸在水汽氤氲中若隐若现,她讲起了她忧伤的往事:“我爹恨我夺去了我娘的命,从小就想把我送人,那一年他把我送给了一家亲戚,那家亲戚领养我不到半年就屋子失火了,他们就把我又还给了我爹。我爹还是不想养我,就再次给找人家,可是他这才知道,我已经成了亲戚邻居眼中的扫帚星,他们说我克死亲娘,又克领养我的人家失火,这样的孩子谁家敢要呀。于是,我就砸到了我爹手里,从那以后我爹除了恨我还嫌弃我,就经常找理由打骂我,我能活到这么大,全是因为他给了我希望……”

她捂住了脸,呜呜的哭起来。

王胜春往她背上撩着水轻声问:“他就是那个跟你退婚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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