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第十五章

而她,就是季青临的实物,即将被拆吃入腹的存在。

没由来的,李姝忽而觉得背上有些凉,像是冷飕飕的风怼着她的后背吹,让人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她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这种感觉让她很是不喜。

她不喜欢旁人掌控她即将发生的事情。

她的命,她的未来,她所有的一切,都应是她自己来决定的。

旁人无从置喙。

“季小将军。”

李姝笑了一下,微微活动着被他紧紧按着的肩膀,说道:“你弄疼我了。”

此时正在赶来的王负剑听到这句话,脚步停下了下来。

“季小将军喜欢以天为被地为榻,可本宫没有这种习惯。”

李姝嗔道。

季青临剑眉微挑。

李姝仍在笑,眸光潋滟,似极了勾魂夺命的刀。

“你纵然想做本宫面首,也不该在此地行事。”

李姝抬起手,轻抚着季青临极英俊面容,揶揄笑道:“若是旁人寻来了,可如何是好?”

“本宫的一世英名,怕是要毁于一旦。”

季青临稍稍收了力。

另一边的王负剑听到这句话,心中冷笑不已。

一世英名?

李姝有的明明是声名狼藉。

王负剑懒得再听,转身离去。

哪曾想,绕过几颗梨树,他便遇到了萧御。

他眼睛看不见,只感觉到萧御立于梨树下,白色绢花纷飞,围着他的衣摆打转,秋风撩起他的发,他神色淡淡,不喜不悲。

饶是王负剑是个男人,也不得不承认,有一种无需看他的脸,只感受他的气度,便知晓他不是人间能有的绝色。

李姝为了权势也好,为了模样也罢,能将这样的人哄来做恋人,委实是一种本事。

王负剑抱剑双手环胸,道:“何事?”

萧御在这里出现,明显在等他。

“听闻王兄最喜竹叶青,我备下竹叶青一坛,请王兄小酌两杯。”

萧御淡淡道。

王负剑眉头微动,有些意外。

他的身份只有李姝和李姝极心腹的暗卫知晓,听萧御这话,萧御似乎也知晓。

“带路。”

王负剑道。

王负剑随萧御去饮酒,梨树下的季青临,此时还在与李姝僵持着。

说是僵持,其实更像是他的思路被李姝牵着走。

李姝的话说得旖旎缱绻,可事实上却是将二人关系拉得更远——他是来表露心迹的,到最后却被李姝用面首一事轻轻巧巧揭过,将他的心意避得一干二净。

但,人生就是要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以及剑走偏锋的锐气。

季青临松开李姝的肩膀,深沉眸色看着她勾人的眼,问道:“即是如此,长公主何时召臣入榻?”

李姝指节轻轻刮过季青临的脸,笑道:“那要看季小将军自己了。”

“何为看臣自己?”

季青临捉住李姝不安分的手,眸色又深一分,问道。

季青临掌心有着厚厚的茧,那是常年使用武器养出来的。

李姝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当触及到他掌心的茧子时,又改了主意,柔柔蹭着他的掌心,看他剑眉微蹙,眸光轻闪,这才慢腾腾用着甜腻撩人的声音说道:“季小将军何时说服了季老将军,本宫便何时召季小将军。”

季青临星眸轻眯,眼底的灼热感淡去一分。

李姝笑了起来。

季存忠是个老顽固,且极其厌恶她,她丝毫不怀疑,若自己没有把控着雍凉之地的粮草物资,季存忠身无后顾之忧,只怕早就兵变杀她于马下了。

若让季存忠知道季青临对自己存着这种心思,多半会二话不说先将季青临的腿打折。

当然,此腿包括第三条腿。

季青临眸光明明暗暗,没有接话。

李姝又道:“季小将军瞧着英武,不曾想,却也是个银样镴枪头。”

“若季小将军连季老将军都搞不定,那还是不要来招惹本宫的好。”

说到最后,她凤目微挑,声音不复刚才娇柔,挑衅一笑,眼底满是嘲讽。

季青临呼吸微顿。

季青临没有像刚才那般牢牢按着李姝,李姝从他怀里挣开,略整衣袖,手指拂了拂被他弄得有些散乱的鬓发。

很好,一切尽在掌握。

季存忠是她与季青临之间无法逾越的沟壑,搬出季存忠,季青临便不会对她起关系更进一步的念头,如此一来,她便占据了道德高地——说好的爱呢!

之后再凭着她的三寸不烂之舌说上几句,季青临必会对她心生愧疚,再想想她凄凄惨惨威威的人生经历,日后见了她,心口都是一戳一戳的疼。

这样的他,以后纵然走上黑化之路,也只会将她捧在手心。

想到此处,李姝轻轻一笑。

权势醉人,可让一个原本对自己喊打喊杀,变成看到自己便软了眼眉的人,这种经历,同样醉人。

她喜欢玩弄权势,也喜欢掌控人心。

李姝回头,季青临仍保持着刚才的动作立着,秋风萧瑟,卷起他烈红色的披风。

他像是感受到李姝的目光,一点一点转过身。

到底年少,剑眉星目不曾见过血,软化开来时,如想让人伸手撸/上一把的小奶狗。

李姝在心里叹了一声。

还别说,这种稚嫩的英武格外戳人心,与萧御的淡漠完全不同。

只可惜,少年到底是少年,喜欢来得快,也去得快。

若想让少年永远保持着喜欢,最好的办法是永远不要得到。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李姝道:“风寒露重,季小将军早些还家。”

说完话,她转身离去。

然而下一刻,她的手腕被人狠狠攥住,那人稍用力,雨后青竹气息迎了满面。

“季小将军。”

李姝微蹙眉。

年轻就是有这点不好,越是抓不住的,越想用力去抓,殊不知太过用力,痴缠便成了死缠烂打。

没甚意思。

“我会说服祖父的。”

季青临低低道。

他没有自称臣,而是用了我。

李姝有些意外,侧脸去瞧他的面容,忽而发觉环着自己的胳膊松开了,身后传来季青临大步离去的声音。

李姝转身,季青临像是想到了甚么,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对她道:“你等我。”

风轻轻的,空中有白色的花仍在落,隔在二人之间。

看着那张略显稚嫩却又异常认真的脸,李姝有一瞬的恍惚,片刻后,她突然笑了起来。

人和人终究是不同的,那年的萧御连你等我三字都不曾对她说。

“好。”

李姝眉梢轻挑,声音带着些许笑意:“本宫等季小将军。”

她忽而觉得,季青临这颗心,有些意思。

干净,纯粹,爱得热烈,也恨得热烈。

听到她的话,面前少年微蹙眉头舒展开来,粲然一笑,眼底是烈阳骄骄,唇间是一口大白牙,让人一看便心生欢喜。

有着温暖人心的力量。

李姝又笑了笑。

年龄到底是大了,竟喜欢干净少年。

与大腹便便的糟老头子看见窈窕少女便走不动路有甚么不同?

仔细想来,还是有些不同的。

毕竟她这么好看。

若她没有这张脸,季青临才不会有耐心去琢磨她丑恶的内心。

李姝送走季青临,立在树下等王负剑。

等了好一会儿,仍不见王负剑前来,她有些不耐烦,去丛林深处找王负剑。

她一边走,一边唤着王负剑的名字,刚唤第一声,看到白色绢花飞舞,男子一身黑色劲装破风而来。

“萧御请你喝酒?”

王负剑身上有酒味,李姝问了一句。

王负剑颔首,神色与往日有些不同,敛着几分冷意。

李姝便道:“萧御那人最擅长蛊惑人心,他无论说了甚么话,你最好都不要信。”

王负剑道:“他说,要我好好保护你。”

李姝:“.......”

“行吧,这句话可以信。”

李姝道:“还算他有点良心。”

“对了,我中了西施毒的事情,这几日可以让季小将军知晓了。”

她将王负剑收于麾下后,便让王负剑接手她的暗卫。

外人看来,此举甚险,但她不觉得。

王负剑是一把利剑,若用得不好,只会伤人伤己。

她不属于用得不好的人。

她喜欢玩弄权势,更喜欢玩弄人心。

“我有些好奇,他知道我中西施毒之后,会有甚么样的反应。”

李姝笑道。

西施毒是她父亲给她下的。

她的好父亲想杀一个人的时候,怎会只有一个杀招?

王负剑只是其中之一,她躲了王负剑,却没能躲掉西施毒。

西施毒,天下奇毒,无药可解。

她随时会死。

王负剑停下了脚步。

“怎么?”

李姝问道。

王负剑道:“西施毒.......当真无药可解?”

李姝笑道:“你想给我解毒?”

王负剑没有说话,似乎在斟酌着说辞,片刻后,他道:“不是我,是萧御。”

李姝凤目微扬,略显凌厉,道:“他还说了甚么?”

“他说太医院有个小太医,名唤丁贤嗣,是医官世家,早些年得罪了王皇后,大半族人被贬去岭南,只剩他一人在太医院任职。”

第一次说这么多话,王负剑有些不习惯,慢慢说道:“萧御说,丁家祖上曾解过这个毒。”

“所以呢?”

李姝笑笑道:“他让我去岭南找丁家族人?我离了长安,他为百官之首的丞相,你说,待我解了毒再回长安,这长安城,是谁的天下?”

“都说了,他的话让你不要信,他——”

“不,他说,他去岭南。”

王负剑打断李姝的话,道:“他去找丁家族人,他要丞相一职,仅为了保全萧家。”

“萧御喜欢你。”

王负剑平静说道:“如季青临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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