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惭形秽心意冷

侯府,侯爷和赵煊以及府里的管事,正在谈事。一名赵炜身边的小厮求见。

侯爷让他进来。

这小厮一头汗,进门给侯爷和世子行礼,然后笑道“侯爷,三爷在外头看中一个好物件,手里银子不够,让奴才回来跟您。。。借一些。”

侯爷呵呵一笑“又看中好物件了。。。。要。。。哦,是借!要借多少啊!”

“三爷说二万两。”

侯爷“。。。。”

赵煊“。。。。”

“什么好东西啊,动辄二万两。。。”

“人家要四万两呢!三爷说,是什么武王。。。武王要干什么用的呢!可是件了不得的东西!”

侯爷“。。。。。”

赵煊“。。。。。”

侯爷说“嘿,我儿子好本事啊,这也能弄到!才四万两,真是捡个大漏。。。呵呵,唉。。。。”他愣了一会儿,拉开抽屉,拿出几张银票,扔给张旺“本侯就这些,你给他送去吧!”

张旺送到的时候,赵炜已经急得在那儿转圈了。

那几个卖东西的,倒是淡定的很。

张旺来了,赵炜一把抓住他,拉到外头,低声问“你怎么来了?银票呢?我爹给了多少?”

张旺慢吞吞的说“没有您要的多。”

“哎呀,我这个爹怎么这么抠门?给了多少?”

“五千。”

“这可要耽误我的大事了!”他急得又开始转上了。

“你,去跟封公子那里要些去。别跟他说太多!”这消息要走漏了可不得了。

那仆从答应一声,一溜烟的跑了。

张旺问“您要买什么?”

赵炜一把把他拉着屋子,桌上放着一个箱子,上前要打开,旁边的人赶紧护着“这位爷您可小心些,物品贵重。。。真要是有个闪失,我们可当不起。”

赵炜说“我知道我知道!我小心着呢。”

盒子打开,里面真是件青铜器。

赵炜小心的拿了出来,造型古朴大气,带着沉沉的年代感。

张旺问“这是什么?”

赵炜说“这是武王伐纣簋。。。”他两眼放光,激动得不得了。

张旺问那几个人中间似是领头的。

“您说这是武王伐纣簋?”

那人淡笑着说“我们只是替人出货,本主儿说这是件好物件,有事不得已才出手。但我们眼拙,只觉得是好,可说不出是什么,还是这位公子说,是武王伐纣簋。。实话说,我们也是跟着公子,才开了眼界的。”

张旺人老实又本分,还认死理儿。听这人这话,想起当初上课时,也请了古董行的老先生给他们讲课,时间短,他们又没有特殊需要,所以只是泛泛讲了讲,着重的讲了这行行骗的一些基本手法。

其中一条,就像这样。。。

因为就有那种,以为自己是个鹰,其实是个棒槌的人,就如同赵炜。。。。

————天都黑了,赵炜才带着张旺半是高兴半是气恼的回了家。

张旺看出来那几个是有行骗嫌疑后,坚持不肯付银子,要去请荣宝斋的几个大师傅来断真假,结果说翻了,那几个人拿着东西走了。

赵炜跟张旺发了脾气,再让人去找那几个人时,发现人已经不见了。却遇到被这几个人骗了的人也在找他们。

赵炜才意识到,自己有可能真是受骗了。

四万两银子差点打了水漂。

一下子损失这么多不说,那面子更是丢不起啊,以后在京城地面上怎么混啊!那会被人当棒槌嘲笑至死的。

当下可高兴了,对张旺,狠狠的口头表扬了一番。

旺哥还挺高兴。

第二天一早,赵宜就听说了,她却不干了,领着旺哥去找赵炜“三叔,旺哥跟您去了一大天,把他自已的事儿的都耽误了,让大管家扣了工钱。他一个苦哈哈的穷人,帮您这么大忙,您又没亏银子又没丢脸面,怎么不奖赏一下?”

赵三爷“我表扬他了啊?”

“口头表扬啊!您可真好意思!”

“唉,得了,这个玉件你拿去玩。”赵炜把一个挺好的玉挂给了他。

张旺美滋滋的接过来。

“三叔,他可跟您不一样,没银子,将来老婆都娶不上,有个玉件有什么用啊?”

“赵宜!你这孩子,怎么张嘴就银子就是娶老婆?俗气的很你知道吗?你三叔的老婆还没进门呢!你可是咱们府大小姐,这样说话,让人听到得笑话死。再者说,那个玉件一千多两银子呢!”

“就这么一个玉件就要一千多两?您不会又让人家骗了吧?”赵宜一脸嫌弃。

赵三爷被瞧不起,自尊心严重受挫。

“宜儿你瞎说什么?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就你三叔这眼力,整个京城。。。。。”

“那武王伐纣簋怎么说?”赵宜一下子顶回来。

“你!”三叔气的小脸直白。

张旺替他说话“大小姐,这个玉件是真的,值不值一千两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还算不错的,您看这色泽,这润度。。。。。。”旺哥指着玉的细节。

“你闭嘴!“赵宜不客气的说。

张旺赶紧用手捂着嘴不敢再说话。

“三叔,您是风雅人儿,是君子,所谓君子如玉嘛,玉件是配您的。对旺哥这样的,就用金子银子砸他才不会错。所以,给点银子吧?!”

银子到了三叔手里,真的很难再出来,他总不够花的。

“宜儿,要不这样,我再给他点其它好玩的吧!进院门的那几间屋子里的东西,他可以随便挑一件。”

“那个回头再说,您先给点银子吧,多少都没关系。”

三叔头直疼“宜儿,你可真是!三叔看到你,就头疼。”

“那您赶紧给,宜儿赶紧走。”

三叔没办法,打开抽屉,里面是一抽屉银子。

赵宜一看,伸手就拿了,一个二个三个四个,拿完就往旺哥手里放。旺哥老实的接着。

三叔急了“宜儿宜儿,别拿那么大的,哎,一个就行了!”

“好吧两个,不能再拿了!”

“不行,不行顶多三个!”

“得了,就四个,再拿我真翻脸了啊。”三叔真要急。

赵宜不管他,最后数也没数,大概拿了五六个。两个手都拿不下,旺哥抱在怀里,还差点掉下来。

赵宜说“旺哥儿,谢过我三叔。”

旺哥“谢谢三爷。”

三叔说“不行,不行,太多了,留下两,留下一个。宜儿,好宜儿,别都拿走,三叔要喝西北风了。。。。“

“三叔我们走了。”赵宜才不管,带着旺哥往外走。

赵炜气的倒在椅子上,又想起来赶忙叫“宜儿,那玉件还我。”

赵宜在门外听到了,低声跟旺哥说“快走!”两个人脚底生风的跑了。

然后两人把银子玉件都交给张嬷嬷,嬷嬷高兴的眉开眼笑,上好了账,收好了跟旺哥说“咱们有了房子,加上这些,得五百多两银子了,还有不少好物件。过些日子,给你说门好亲事。”

旺哥脸通红,但也高兴的点头。

————姜云去园子了十几天,他年纪小,又不是府里的人,所以多半都在跑腿,没给他正经差事。

他还是很有眼力的,陈清来的时候,他就跟在身边,端茶倒水擦手布,照顾得很细致。陈清挺喜欢他。

其实这段时间,陈清有小厮,还有四个护卫,一出门就得跟两,他不想要,不过不敢跟那位说。

看着姜云,走路都是小跑着的,也愿意吩咐他做些事。

这天姜其休息,带着老爹老娘和妹妹,去看在园子里做事的弟弟,还借了辆驴车。

一家人梳洗整齐,带上给弟弟做的吃食,出城去了园子。

园子装修刚告一个段落,今天比较清静。

他们一家子来了,姜云在这里上窜下跳的,跟大家混的都不错,所以都过来跟他们打着招呼。

姜云神气的指着园子,给他们介绍着。

“陈公子说了,这到秋天的时候,叶子都黄了,还有这蓝天,都映在这湖面上,就跟有两个似的,美极了。”其实陈清说的话,还有风雅些,只不过他不会学。

一家人在园子里走了一圈儿,不住的惊叹,虽然现在树刚种上,还看不出什么,但雏形已经初现,说不出哪里好,反正是他一家子从没见过的。

一家子说说笑笑,姜父走在最后,乐呵呵的看着一家子,

心里说,家里日子,或者,就好起来了呢。

围着园子转一圈,时间还不短。姜云指着一片工地“那边还盖了几个院子,没有完工,一地泥水过不去。建好了,每年秋天,世子爷一家要来住些日子。”

“真讲究啊!那不跟住在仙境里一样?”姜母感叹。

一家人,刚说说笑笑回到大家。

突然有人跑过来跟他们说“大小姐以及表小姐来了,不知道你们在这儿,可别冲撞了。先到前面小院儿坐会儿吧。”

他们一家子赶紧到了大门旁边的小院。

姜元娘,心神有些不宁。

悄悄来到院门口,透过砖花窗向外望。

还没看到人,就听到长峰高声说笑“变化可不小,你们俩看到,一定很吃惊。。”

然后就看到了他的人。。。

身上穿的,竟然是前几天,她刚给他做的衣裳,鞋子。。。也是。

她不禁脸羞红了。

可是跟在他身后又进来两个人。

那是一对姐妹花。。

比她所见过的女子要高些,都披身披黑绿色细棉斗篷,头发虽然梳得简单,但两个人都有一头浓密的好发,用珐琅钗固定着。

那个年纪小些的,里面是件雪青色宽袖裙,说不出那是什么材质,她是没见过的。

那个年纪大些的,衣裳是海棠红色。脚上是鹿皮靴子。

两个人都生了对漂亮的丹凤眼,满上虽然是笑,但一行一动,一走一停,那骨子里的骄傲,与她认识的人,完全不同。

她们俩进了园子,四处打量。

长峰在前头,频频回首,边比带画的冲着她俩说着什么。

那两名女子,走在园子里,就跟幅画似的好看。

她们生来,就是住在这样的园子里的。。。。。

姜元娘痴痴的看着,心痛得像是被麻绳勒着,又喘不气,又压的慌。

那两名小姐的身边,跟了十几个人,丫环仆妇,护卫,园子里的的管事。大家的脸上,也都是笑,恭敬的,不远不近的跟着两位小姐。

年小的这个,是赵府的大小姐了。

而年龄大些的这个,就是他的未婚妻子吧?

能看到她笑盈盈的陪着表妹,一脸的温柔。

从头到脚,那种讲究。。

姜元娘不由想起,今天为了出门,戴上的细细的镀银钗。再低头看看自己的布鞋,小花布衣,真是自惭形秽,恨不得赶紧躲得远远的没人看到的地方。

长峰哥哥,得多喜欢这样的小姐啊。

这才是他应该娶的妻子。。。

想到他将来,官做的越来越大,回到带花园的房子,他的妻子,也是诰命夫人,他们儿女,也是大家的公子小姐。。。。

那才是他该有的日子。。。

姜母和姜其看到姜元娘孤寂的背影,知道她心里难过,赶紧把她拉回来。

姜其说“我与管事说一下,如果方便,就去给大小姐请个安,如果不方便,咱们就回去了。不打招呼不太礼貌。”

姜其出去,跟一个管事说了一声,那管事说“一会儿我跟大小姐说一下,你们别急,先在小院里喝水,小姐要是没时间见,你们再回去。”

长峰带着两个女孩子,在园子里走着“今天陈清叔没来,要让他讲,更明白些了。我大概知道意思,可就是说不出来呵呵。”

陈之华笑道“在清叔叔身边熏陶半天,你都没学会么?”

长峰说“我要是天天陪着陈叔,肯定就会了。。。可是我,事儿多着呢!”

陈之华笑道“是呢,大忙人。。”

三个人都在笑。

赵宜看了看“这里。。。”她指着湖这边的一块空地“这里不要种花草,平出来,铺上石板,到时,可以放上桌子,喝茶观湖景,多好。”

陈之华看看说“嗯,这里做画,角度也很好。”

长峰赶紧吩咐旁边人记下来“陈清说,在那处高一些的地方建个亭子,可以做这个用呢。地基都打了。”

赵宜“嗯,那边要,这里也要!再放些木椅子,绕湖转一圈儿,累了也可以在这里歇歇脚。”

长峰说“哎,你们看还有什么要改的。”

陈之华说“这水深么?要不要加个护栏,别看着看着掉下去一个,危险呢。”

长峰说“这边上倒不深,中间也得有两人多深了。”

旁边一个管事的说“大小姐,这里的鱼可好吃呢,早晨他们刚打了两网。一会儿,给两位小姐做鱼吃!”

赵宜笑道“好!”

转了一圈儿,赵宜和陈之华坐在太阳底下晒太阳。

管事把姜其的事跟长峰说了,长峰问赵宜“回事处的姜其,他弟弟姜云安排在这里跑腿儿,今天他们一家来看望姜云,来了一会儿了,问方不方便过来请个安。”

赵宜笑着说“哦,就是你上次要大夫的那家吧?!行,过来说两句话儿吧!”

长峰笑着答应,亲自去了小院“姜其,大小姐说,你们过去说两句话!不用怕,大小姐人很随和。”

姜元娘躲在最里面,低着头,姜父姜母连连答应,随着长峰一起出来。

到了跟前,一家人给赵宜行礼“见过大小姐。”

赵宜笑道“免礼!”

姜其说“大小姐,上次姜其病,还是您让王大夫来给看好的,属下感激,一直想当面谢谢您呢!”

他还挺激动的。

姜母赶紧说“是啊!大小姐,我们一家,都感激的不得了。”

赵宜笑道“举手之劳,当不得什么。”

姜其高兴的说“王大夫是属下心目中的英雄呢,没想到有一天会给属下看病。。”

赵宜听得更笑了“那你可要珍惜自己了,别再病了,浪费了王大夫的心意!”

“是,是,大小姐。”姜其第一次跟赵宜说话,当着家里人,大小姐对自己这样随和,他感觉很光彩。

看看家里人,父母都高兴的很。

陈之华看着姜其的弟弟“这就是姜云吧?!”

姜元娘心里一跳,长峰哥跟未婚妻说了自家的事了?她隐隐的有些失落。

姜云高兴答“是。”

陈之华说“这里是工地,你年纪小,在这儿干活,还要是小心些,别掉到挖的地基里,也别下湖,湖水很深的。”

“是,多谢小姐指点!”

赵宜说“今天出来也没带什么,花朝,把带来了点心给姜太太带回去吧!”

一个笑容甜美的仕女,拿出四包点心,递给姜母。

“大小姐,这怎么好意思!您在这儿喝茶吃多好!”

“本来是打算在这里野餐的,可刚听说,有新鲜的鱼,那我们就在这吃鱼了。长峰哥,一会儿,给姜太太她们带些鱼回去!”

长峰笑着答应,吩咐人去办了。

姜家一家人告辞出来,姜父不禁感叹“大小姐这个身份,对咱们还这么客气,真是个有教养的大家闺秀啊!啧啧!赵家,真是好人家儿!”叹息不已。

回到家,姜元娘看着母亲担心的看着她的眼神,她突然想明白了,对母亲说“娘,两位小姐,人才出众。长峰哥能有这样的未婚妻,是他的福气。将来,他们一定能幸福的。女儿也替他高兴!”

姜母听女儿这么说,点头说“你是个懂事的。”

姜元娘心里想,我不能再为不切实际的想法自悲,我的家,撑不起这样的悲伤。

他能过得如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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