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赤主

一夜香梦。

燕君幽幽醒来,眼帘轻轻一动,睁开了眼睛,只见近在咫尺的脸孔宁静温和,睫毛乌黑浓密,让她的神智有些恍惚。昨日的一切就像是梦一场,断断续续,从白天到黑夜,她不记得自己究竟睡了多久、欢爱了多久,只是浑身疲累,不想动。

她拉开身上的丝被,只见斑斑点点的痕迹爬满全身,一抹红晕悄然爬上了她的脸颊。她稍稍一动,惊醒了一旁安睡的穆青云。

穆青云徐徐地睁开眼,一双琉璃色的眼睛好似剔透的宝石,由迷蒙转为纯澈,他唇角微牵,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轻柔的语调问候道:“君儿,你还好吗?还有没有不舒服?”

燕君狡黠地转着眸子,手指戳着他胸前道:“你谎报军情,这笔账怎么算?”

穆青云故作左右顾盼,装傻道:“什么军情?楚国的大军这么快就到了吗?”

“你还装?”燕君明眸一瞪,学着他的小受语调,眨巴眼睛道,“人家还是第一次,好痛!亏你装得出来!”她极为鄙视,想不到他竟然这么无耻,为了粘在她的身边,连这种谎言也敢编。

穆青云微窘了下,很快便释然了,翻身将她压下,勾笑道:“谁让你一直对我不冷不热,不愿搭理的?你这小坏蛋,到处惹桃花!”他低头轻啄着燕君的脖子,舌尖轻转,故意挑逗,惹得燕君咯咯发笑。

“别闹了!我今天要出发去军营呢。”

“可以不去吗?我不想你陷入其中,这是三国君主间的较量,你没必要卷入。倘若你愿意,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可以去更远更偏僻的地方,谁也找不到我们。”穆青云轻抚着她的面颊,柔情四溢,别说她现在已经是他的人,就算不是,他也会竭尽全力保护她,带她远离纷争。

燕君心神微动,她何曾不想离开,只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现在若是离开了,秦王一定不会放过她。难道他们真的要过一辈子逃亡的日子吗?还有穆青云身上的毒,也需要洛千云来解,而洛千云是不能离开靖王的。这其中一层层的牵扯,她都需考虑周全。

她伸手捧起穆青云的脸,剑眉星目,风清玉朗,她看得有些痴醉:“青云,先让洛千云解了你身上的毒,我们再离开,我不想你出事。”

她伸手到床边,取来自己的衣裳,一块红丝帛包裹之物塞到了穆青云的跟前:“天书你拿着吧,它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用处。倘若洛千云无法解你身上的毒,你还可以拿天书去换解药。”

穆青云低首看着那一抹鲜红,心中微动。天书,天下人挤破脑袋争夺之物,她却轻易地将它送至他的手中,这份信任,他铭感于心。不想拂她的好意,他坦然地接下了天书,俯首热情地吻住她,又是一番翻云覆雨。

漫天的黄沙飞扬,两人两骑飞奔在官道上,融化的雪水不时地溅起,带着摄人的寒意。

从郦城往边关的军营,历时五日,如今才到一半的路程。燕君此次只带了段奕鸿一人前往,将镖行的具体事宜交给了何润之打理,而穆青云则在她的相劝之下留在了王府。

原本以为秦翊会等她一起前往军营,谁知她在王府里等了半日,都不见他到来。想起那日他痛苦离去的表情,她也不敢去找他,希望他能慢慢淡忘,放弃执念。

“嘶——”

马蹄翻飞,大道中央忽然出现一队人马,看对方的衣着,倒像是帮山贼拦路抢劫。果然,待来人开口,熟悉的台词,让燕君忍俊不禁。

“快快下马,把身上值钱的东西留下,就留你们一条小命!”

燕君摸了摸自己的腰包,摊手道:“各位大哥,不好意思,我的银子都交给我大哥保管了,你们想要就问他要吧。”她眨着眼,好心地指给他们哪位是她的大哥。

段奕鸿斜睨着眼,扫着她向他指来的手,挑着眉梢,没作搭理。那些山贼们自然是领会了,齐齐将目光调往段奕鸿身上。

“快把银子交出来!要不然老子让你横尸当场!”那山贼首领叫嚣得厉害,却不知他此刻的人头已经别在了自己的裤腰带上。

燕君牵马退后了几步,看好戏地瞄向段奕鸿,看他这个武林盟主遭受这般侮辱后,会如何反应。为了增强效果,她还特意装出一副很怕的样子,惊叫道:“大哥,钱财乃是身外物,你就给他们吧,要不然他们一定会杀了我们的。”

段奕鸿冷眼扫了一眼,周身的寒意在霎那间迸发而出,冰冷的字眼从他口中幽幽吐出:“你、们、找、死——”

一道银光乍闪,燕君也跟着眼睛倏亮,又见秒杀!千真万确的秒杀!

十几个山贼在瞬间毙命,皆是一剑封喉。

狠辣的手段,凌厉的剑气,连她都自叹不如。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凭借他的身手,他完全可以杀了自己,撕毁那什么狗屁契约,根本不需要一直跟随在她左右。那么他现在肯放下身段留在她的身边,又是为了什么?他有什么企图?

从前也曾对他产生过疑问,然而今日她的疑心更重,曾听穆青云说起,段奕鸿在出门押镖时曾消失过一段时间,他到底去了哪里?又去做了什么?这一切都是疑问。

待见他的视线扫来,燕君收起了心神,冲他微微一笑,大赞道:“厉害、厉害!刚才那一招实在是太帅了!什么时候教教我吧?”

段奕鸿从身上取出一块白丝帕,优雅地擦拭着剑身上的血渍,有种日本武士道的味道。手中的丝帕朝着半空中一抛,他利落地收剑入鞘,酷酷地说道:“教你可以,先施行拜师礼,三跪九叩!”

“切!”燕君白了他一眼,拍拍马走人,想让她三跪九叩,门儿都没有。

段奕鸿瞥了一眼她的背影,嘴角几不可见地牵动了下。恰时,官道不远处传来一阵奇异的箫声,他微蹙了下眉头,竖起耳朵辨认箫声传来的方向。

燕君也听到了箫声,放慢了马速,侧耳倾听,只觉得这箫声有些诡异,似在召唤着什么,又似在传递着信息,不像是一首完整的曲调。待她想要继续探究之际,箫声忽停,再也无迹可寻。燕君回眸,捕捉到段奕鸿脸上一闪而逝的复杂表情,心中的疑惑更深。

夜里,两人在一个小镇上落脚。

燕君躺在床上思索着日间之事,总觉得那箫声跟段奕鸿有关,尽管她旁敲侧击地试探了几番,可惜都没有什么收获。

她轻叹了声,只希望他不会对自己不利。她的双手交叉置于脑后,忽然又想起了穆青云,不知道他此刻是否也在想念她。想到分别时,他一番啰嗦的交待和嘱咐,燕君抿唇微笑,心中无限甜蜜。

“君儿,如果两军真的交战,你一定给我退得远远的,不许冲到前面去。”

“君儿,你要防着段奕鸿,他不可全信。”

“君儿,外面天气寒冷,记得要多穿衣,不可疏忽大意。”

“君儿,记得要想我,不许多看别的男人一眼。”

“君儿,我身上的毒一解,就马上去找你。”

“君儿……”

她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王府,再听他继续啰嗦下去,她天黑之前都没法离开了。对付秦翊,她还可以用武力,可是对他,她舍不得,也打不过他,所以她只能选择逃跑。

天哪,伟大的穆青云,怎么能这么啰嗦?

燕君想着想着,忍不住轻笑出声。

原来有了牵挂,是这般甜蜜的滋味,仿佛空气中都是香甜的味道。

思绪间,窗外忽然飘来一阵箫声,忽远忽近,正是和白日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她诧异地坐起了身,紧接着听到了隔壁房门开阖的声音,她知道是段奕鸿出门了。果然,他和那箫声之间是有关系的。她立即穿戴整齐,紧随在他身后,一道出了门。

段奕鸿的轻功极高,几个纵跃就失去了他的踪影,燕君追至小巷时,就再也找不到他。而那箫声也消失了,她更加没了线索,不由地懊恼。或许,她也该学习一下这个时代的功夫,尤其是轻功。她近身搏击的能力的确不错,可是倘若对方施展轻功,那么她真是一点法子也没有了,她迫切地认识到自己的弱点。

小巷的尽头,两条黑影忽闪而过,引起了燕君的注意。深更半夜,竟然还有像她这般的夜行者在夜里出没,她第一念头便是飞贼之类的奸恶之徒。

反正都出来了,不如跟去看看,就当是做件好事了。出于正义的心念,她悄步跟着,尾随在两条黑影之后,想要一窥究竟。

一座大宅,古色古香的豪门大宅,朱漆高阔的大门,由两只石狮盘膝镇守。拾阶而上,大门的上端挂着一幅匾额,上面写了两个字,方府。

眼见着那两条黑影一跃跳入了大宅的围墙,燕君也跟着轻灵地攀墙越过,落地无声。此时墙外刚敲过了三更,大宅内寂静无声,偶有虫鸟的低鸣,万籁俱寂。前方的两人动作极快,似乎对大宅内的环境极为熟悉,一转眼的功夫,就离开了她的视线。

在宅子内一阵摸索,远远地,看到些许微弱的烛光自一间屋子里散发透射而出,燕君于是循着光线走近那屋子。窗纸上,映着三个人的影子,身形不一,随着烛光不断地摇曳,对话声从屋内传出。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私闯我的府第?”

“天行者,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你们……你们是天道门的人?”

听那主人的声音不断地颤抖,似乎非常得惊骇,燕君不由地好奇。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这不是墨家所崇尚的理念吗?难道他们所谓的天道门便是墨家的前身,或是其中的一个分支?

她继续侧耳倾听,宅子主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仍是带着颤音,哆哆嗦嗦:“方某一家一直循规蹈矩,并未做任何万恶不赦之事。”

“哼,你方家霸占民田,坑害百姓,还敢说循规蹈矩?你自己看吧,这是我们赤行者所搜集到的所有证据,如有一项不实,你再喊冤不迟。”

“你们……你们是天道门中的赤行者?赤行者,除天下之害,替天行道……两位,方某知道错了,请再给方某一个机会。方某一定散尽家财,将金银财富全部归还给百姓,绝不敢再做伤天害理之事。”

赤行者,除天下之害,替天行道?

这句话如一颗石子投入了燕君的心中,激起层层的涟漪,想不到在这个时代还有如此行大义的侠者,倒是令人敬佩。

“我们赤行者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就以两天为限,我们要亲眼看着你实现你的承诺。”

“是、是,方某一定照办。”

屋内的身影晃动,燕君立即找了处阴影躲避。房门打开,烛光的掩映下,走出两名赤色长衫的男子,各自的脸上皆蒙了一块红布,遮住了鼻子以下的面孔。

原来这就是赤行者,有着极强的组织性、纪律性和抱持理想信念的人群,不过这世上大多数的组织在建立之初都秉持着正义的信念,然而经营到最后,无一例外地都成为统治阶级手中的有力武器,再也不复它当初存在的意义。但无可否认地,他们的确引起了她的注意力和好奇心。她想要继续观望,看看眼前的所谓替天行道的赤行者究竟是否如他们的宗旨一般可信。而另一方面,最为重要的是,天道门,让她联想到了穆青云的出身。他是天道门的墨主,他身上所中的剧毒便是天道门特制的毒药,或许她能通过了解天道门,从而更加了解穆青云的处境。

回到客栈时,段奕鸿也已回了他的屋子,一切好似从没发生过一般。在她的坚持下,两人决定在小镇上停留数日。

而这两天的时间,燕君栖身于方府,将方府的各个角落摸了个遍。不得不说,方府的确是肥得流油,什么珍珠玛瑙、金银宝器,这些都不值一提。座落于方府佛堂纯金打造的金佛、金莲台、金香炉……满室的金器,这哪里还是什么佛堂,分明就是藏金纳贿之所在。佛堂因此也成了方府的禁地,不准任何人出入。

燕君这两日就住在佛堂之中,头枕着金佛的赤足,脚架着纯金的香炉,美美地大睡,养精蓄锐。方府的厨房也成了她自家的后花园,肚子一饿,就往里面逛一圈,什么美味佳肴任选任取。方府的人口多,方老爷姬妾成群,每日让厨房准备各种燕窝补品,燕君就专门趁着这机会,帮她们分担些美食,不亦乐乎。

两日来,方老爷果然如约地广散金银给附近的百姓们,府里的珍珠玛瑙、金银宝器越趋越少,唯有这间佛堂的金器一件未动。看来这位方老爷也不笨,为自己留了一手,尽管性命比金银重要,但也不能不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两日后,两位赤行者终于离开了方府,正当方老爷以为自己躲过一劫,开开心心地打开佛堂的大门时,赫然发现佛堂已经被洗劫一空。听闻方老爷当场就昏了过去,从此一病不起,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通往城郊的古道上,两匹黑色的骏马并肩而行,速度适中,马上的两人身穿赤色的长衫。原本蒙在脸上的红布已经揭去,露出两张五官端正的脸,一人年纪稍大些,下巴处生有些许刚刺的短须,另一人则长得清秀稚嫩,年纪应该不过十五、六岁。

两人一边赶路,一边相互交谈着。

“七哥,赤主今晚真的会去财神庙吗?我加入赤行者至今,都还没有见过赤主,想到今晚就能见到他老人家,我真是激动。”

“什么老人家?赤主不过二十又五的年纪,哪里有那么老?”

“赤主虽然年轻,可是他的事迹遍布天下,凡天底下大奸大恶之人听到他的名字,谁不被他吓得魂飞魄散?”

“赤主年轻有为,行踪不定,想要见他一面也是难上加难。今夜他召见秦国境内的所有赤行者,看来是有大行动了。小九,你要用心留意赤主的每一句话,他是个极有学识之人,能得他的点拨,你必定受益匪浅。”

“嗯,我记下了。”

两匹马经过一片树林,不徐不慢地行进着,在某棵高耸的大树上,一人仰身斜躺于树梢,将两人的对话尽皆收入耳中。

赤主?

应当就是赤行者的首领了,穆青云的手下都称他为墨主,而这位赤主恐怕和穆青云在天道门中的地位相当,不知究竟是何等出色的人物?

燕君折了片树叶含在嘴里,轻轻地嚼动,对于天道门这个组织越来越感兴趣。

“七哥,快看,那是什么?”

听到下面的叫声,燕君轻轻扯动嘴角,侧头望向地上的两人。

“七哥,是金佛!还有好多都是金子做的,难道是天上掉金子了?”

那年纪稍小的赤行者惊诧地翻动着遗落在路中央的麻袋,里面装载着大堆纯金打造的物品,金灿灿的光芒,晃得他两眼呆愣。

他身边的人敲了他一记脑袋,呵斥道:“真没出息!这些金子就把你吓傻了,以后还怎么跟着赤主去惩奸除恶?”他的呵斥声中带着长辈对晚辈的尊尊教导之意,语气柔和。

他将麻袋重新扎上口,将它拖到大路一边,对他口中的小九说道:“我们在这里等等,若是一直没有失主来寻,就把它拿去分给逃荒的百姓,这些金子足以让他们过上十几年衣食无忧的日子。”

“好,我在这里守着。七哥,你上那边休息会儿,这两天一直盯着方府的人,都没怎么好好休息。”

“没事,我们聊聊天,时间一晃就过了。”

燕君默默坐起了身,若有所思地斜睨着树下的两人,事实证明,他们已经通过了她的考验,同时也让她对赤行者这个组织有了肯定。今晚,她就会会他们口中所说的无所不能的赤主,看看他是否也名符其实,是否也同穆青云一般惊才绝艳。

财神庙,位于小镇的西郊,名为财神庙,却并不招财。此地早已荒废许久,人迹罕至。而今夜却因着赤行者的聚会,重新热闹起来,注入了生机。

前来聚会的赤行者皆是统一的服色和装扮,看各人走路的步伐和吞吐的气息,便知他们的内家功夫定然不差。燕君不敢离得太近,怕被人发现她的存在。

在财神庙的东边,有一片松林,枝叶繁茂,隐隐约约地,听到有阵悠扬的箫声自松林中传出,引起了燕君的好奇心。她循着箫声,迈步走入松林中,踏叶而行。

月光透过林林总总、丝丝缕缕的松叶星星点点地挥洒在地面,仿佛走进了一片绿色的梦幻花园,穿过那层层叠叠的松林,在一湾溪水旁,她看到了一抹鲜红的身影。长发披肩,赤着双足,他坐在溪边的一块巨石上,手持玉箫含在唇边,足尖点着水面,圈画出丝丝漾漾的水晕。

月光倾洒,几分淡然,几分洒脱,几分空灵,几分蛊惑……不知是他的箫声作祟,还是他的身影魅人,燕君心神一阵恍惚,竟看得痴了。

不知何时,箫声已停了下来。

前方的人突然说了句:“姑娘觉得此曲如何?”

那声音轻轻柔柔的,仿佛一股温泉丝丝缕缕注入她的心田,她的心神跟着微荡,直到她反应过来他的问话,她立时摇晃着脑袋让自己醒神。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如此容易受他蛊惑?莫非他的箫声真的有问题?

他都没有回头,就看透了她女儿身份,他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燕君暗暗戒备,不允许自己再次受他的蛊惑。

“公子是在对在下说话吗?这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姑娘。”

那人似轻笑了声,随后站起了身,赤脚立于巨石之上,系在腰间的衣摆放下,遮盖住了他白皙细致的双足。燕君好奇地看着他那双逐渐被掩盖的双足,从未想过原来男人的脚也能这么好看。

石上之人回转了身,修长的身形在月色下投下一抹长长的阴影,燕君不由地呆愣住。他的眼睛黝黑深邃,犹如深海汪泉,泛着丝丝神秘的光泽,仿佛有魔力一般摄人心魂。他微微低着头,完美的唇形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只是静静地俯视着她,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夜,静得醉人,星光闪烁,犹如夜色的呢喃。

那一身刺目的红衣在他身上却显得那般契合,不艳俗,不张扬,反而是美得……她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的脑海中立即浮现了穆青云的身影,也只有穆青云的仙容能与眼前之人匹敌。

他,究竟是谁?

燕君对他也是一时间的惊艳,很快就回过了神,注意到他的手中持着一支玉箫,通透的玉质,泛着微微的荧光流彩,不由地多注视了会儿。

“你对我的箫感兴趣?”

对方突然出了声,将燕君从出神中拉了回来,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复,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纵身一跃,轻盈地落了地,双足踏在一片片的枯叶上,拂风而来。随着他的临近,他身上清新的气息也跟着逼近,带着薄荷和芳草的味道,让人闻之精神一振。

“你可以试试。”

他的箫向她递来,燕君顿时有些犹豫,要知道她可是对音律一窍不通。抬眼对上他真挚清澈的眼眸,她又不好拂了他的意,便伸手接过。玉箫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暖暖的,她将玉箫放到嘴边,那上面还有他残留的味道,清香环绕。

随着她运气吹动,一阵极为刺耳的箫声在松林中爆破,吓得夜里栖息休眠的夜鹰们皆惊飞逃离。

“哈哈哈……”

爽朗的大笑声从他口中肆意地传出,燕君握着玉箫,面色很是窘困,狠瞪了他一眼,将玉箫抛还给他,转身就走。

真是气人,竟然如此耻笑她!

“生气了?记得我第一次吹箫时,把我师傅吓得从椅子上跌了下来,从此后他再也不许我在他面前吹箫。你比我强多了,至少,我没有被你吓到。”

他轻柔温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燕君不由地停下脚步,不得不说,他的话极富有感染力,她已经忘却了他方才的嘲笑。

她回头,对上他浅笑依然的双眸,她忽而抿嘴轻笑,上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玉箫,放在嘴边肆意地胡乱吹奏。刺耳的箫声穿透松林,直冲云霄,似在宣泄,似在放纵。她感觉浑身轻松,仿佛身上一切的包袱和烦恼都抛诸九霄云外,只余下纯粹的快乐。

男子追逐着她,夺取她手中的玉箫,她也如孩童般跟他玩起了追逐的游戏,心底流淌过一股异样的感觉,明明是第一次相见的人,为何会觉得如此轻松和熟悉,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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