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三百剑招下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深夜。

无数只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在竹林的间隙里到处飞窜,看起来颇为绚烂壮观。

于是,数萤火虫便代替了捅死滚滚,成为了庆竹在修炼之余最大的乐趣。

这种乐趣,就如同庆竹下定决心学剑的那一刻一样,不需要任何理由。

如果非得有的话,那就是他觉得:天底下练剑的女人太凶,唯有他也练了剑,未来才不会被她们拿剑削了头。

一个灵物,放着种族的神通不学,去学别家的东西,其实是一件非常羞耻的事情。

庆竹以往,也会为自身躯干的坚硬而骄傲。

直到有一天,那份骄傲被一个叫做陆青璃的女子,一剑戳烂。

庆竹觉得不光要学剑,还必须得学无垢剑体的剑。

本来,一根竹子,并没有什么练剑的天赋。

但是庆竹觉得,陆青璃在他的体内留下了大量的剑元,相当是为他埋下了一颗有着无限可能的剑道种子。

大道三千,唯有剑道风流。

殊途同归,亦是剑道最苦。

庆竹听闻过这样的传说,只要拔剑一万次,剑道实力就能突飞猛进!

于是,竹林地里,庆竹每一日都在极其刻苦地练习收剑——拔剑——收剑……

“这一剑,将来要断山河。”

“这一剑,日后要斩星辰。”

“这一剑,他日要定乾坤。”

……

庆竹每拔一剑,就会释放出自己的意识,来鞭笞自己绝不可半途而废。

一日日过去,不知从何时起,庆竹每次练剑,突然就有了一种邪门的感觉。

似乎总有人在偷窥他练剑。

“谁在这里偷窥?哪个敢来觊觎?”

庆竹的刻苦,如滴水穿石。只过了半月的光景,他的拔剑次数已然有九千九百九十九次。

拔剑一万次,出门我就是剑神!

倏地,在第一万次拔剑的时候,庆竹心中突然传来一阵莫名的悸动,让他凛然。

“到底是谁,偷看本竹修炼无上剑法?”

喀嚓!

异变出现。

天穹迸裂出一声巨响,一柄古剑无视了空间,以无上的威势拍落下来,把庆竹的整个竹身,都拍进了厚厚的尘土之中。

“谁敢偷袭于我?”

尘土中,庆竹的两条竹根,各执媛、洛二剑,将近五米之高的身躯傲然站立,睥睨青天。

庆竹视线之中,发现一柄古剑。

此刻,古剑高悬于空,再次将庆竹摁入大地。

苍穹之上,映照出一只化形鹿仙,声音缥缈:

“孽障,你若是再辱剑道,休怪我不顾竹夫人的情面,一剑斩你。”

土壤之下,庆竹扮作蔽聪塞明,宛若一只把头埋进翅膀里的鹌鹑。

“不让练就不练,动手做什么?”

“还有,竹夫人是谁?是母株么?”

提及母株,庆竹对其并无几分感恩之意。

毕竟,在出土的第二天,庆竹就已经离根而去,并没有从她身上承惠过什么恩泽。

尽管母株经常会为大荒的诸妖出手,但是,这与庆竹何干?

庆竹唯一一次祈求母株,是在陆青璃追杀他的那次,只是结果却让他感到寒心。

竹夫人,一介路人而已。

……

时值长夏,又是一日晴空。

已修炼罢的庆竹,因不可练剑,便只能躲在一颗老树的树荫下闲息避暑。

大荒的天气无比的干热,即使是灵竹也不得不蔫拉起来。

本来老树之下,林海听涛,庆竹很是自在。

可是,一条竹根的突然拖拽,却打破了他这份难得的宁静。

土遁中,庆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后,转眼间便突然出现在一处青绿色的竹阁之外。

竹身堪堪站定,一位英姿绰约的身影,就施施地从竹阶上走下。清雅的脸上不施粉色,眉黛春山,秋水剪瞳,琼鼻精巧,唇若樱桃,完美的面容上根本就看不出岁月风霜。

“母株。”

见到化形后的竹夫人,庆竹哪里还敢说出“一介路人”的话。

先把关系给定下,这才是一个玄阶蝼蚁的苟存之道。

竹夫人对庆竹的这番做派,不置可否,莲步轻移之间,只有一股独立于世的气质,浅笑无痕。

“嗬…嗬,小竹子,现在知道叫娘了,我不是你的一介路人吗?”

竹夫人一身黛青长裙,妖而不露。

庆竹也一时无法分辨出这句话是淡然还是愠怒,尴尬作笑。

“小竹子,你倒是说说,本座要是淡然,你会如何?若是愠怒,你又会如何?”

庆竹听言竹身一震,心中惊疑不已。

母株这个级别的存在,已经可以探读别人的心思的吗?

竹夫人高挑的身姿,轻挪至竹阁外的一条竹椅处,款款坐下。

“小竹子,你我一体而生,我修为远高于你,这不过是一点不足为奇的小手段而已。”

庆竹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却知道现在要做的是赶紧把脑子里一些惊疑猜测的那些东西全部清除。

此刻,他的脑海当中,全部想的都是:母株生我育我,大恩难报;哀哀父母,生我劳瘁之类。

“哈哈,小家伙,你倒是有意思!我又不找你麻烦,你不必如此担恐受惊!”

庆竹心道:不找我麻烦,那把我抓来干什么?

随即意识到不对,立马改口道:

母株予我无上恩,偶尔和孩子们亲近亲近,理应如此。

哪知这个念头一出,竹夫人的脸色猛地一寒,吓得庆竹脸色铁青。

“哼,小竹子,休得在我面前提“亲近”二字。看到这身后的竹阁了么,那些竹,全部都是想与我亲近,结果被我盖成了房子。”

“几个意思?母株啊,我庆竹自破土而生,心里从来都只是一心向道。”

庆竹的想法,让竹夫人很是满意。

“还算不错,草木之身修行不易,自该一心向道,你这小竹子的道心,倒比你那些哥哥们强上许多。”

椅子边,庆竹嗫喏的“声音”响起。

“既然如此,不知母株现在,可否送我回去。”

“回去作甚,去练你那丢死竹脸的‘无上剑法’?然后再被老鹿一顿胖揍?”

庆竹神色尴尬,说道:“那不知母株,召我前来,所谓何事?”

“学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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