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退役后的第十四轮常规赛，嘉世客场对三零一度俨然成为了当下最引人注目的比赛。[注]
嘉世目前总排名十九，暂居联盟倒数第二位。这个成绩对于曾经三连冠建立王朝的豪门战队来说实属耻辱。而队长叶秋的突然退役，让人在惋惜的同时也不禁期待起新接手斗神的孙翔究竟会交出一份怎样的答卷。
阮瑭听着耳机里传来的解说忍不住啧了一声。过道里闹哄哄的，她倚着墙裹紧了羽绒服，刚准备关掉直播回去耳朵就被人从身后虚虚地捂住了。
“捉到一颗小软糖！”
方锐仗着身高优势凑近了瞧她的屏幕，阮瑭索性举高一点方便他看。画面中的两人还在滔滔不绝地谈论着，光看截出的图片就知道必定又是在半真半假地聊叶秋。
他瞅了几眼就没兴趣地将视线移到她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尖上：“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屋里有点闷，出来透会气。”
“把空调关掉会呗，哪有站在门外吹冷风的？窗户还开着呢！”
“关掉嫌冷，开着又热。”阮瑭收了手机转过身，对他只穿一件毛衣就敢出来的行为表示敬佩，“你跟我说N市冷得很，让我注意保暖。你自己就穿成这样？快点回去吧，不然比赛还没开始呢就感冒了。”
“有道理有道理。”点点头表示赞同，方锐揪了揪她羽绒服帽子上的小球球，“所以我们一起过去吧！”
阮瑭没回过神来就被他推着向呼啸的休息室去了。给主客方安排的休息室之间隔得不算远，开门进去的时候里面只有两人在各自玩着手机。
“他们人呢？”
“队长被经理喊过去了。”阮永彬笑着朝阮瑭打了个招呼，“其他人出去买奶茶了。”
训练营里的小队员第一次见到这位几个月来大出风头的最强新人，霎时间激动得话都不敢说。
“现在？”方锐望了眼时钟，“门口那家？”
“嗯，都说晚上吃得太咸了。”
“……”
方锐无语地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为他们互相介绍起来。提到阮永彬的时候他还半开玩笑道：“你们都姓阮，没准几百年前是一家呢！”
“那我可占便宜了，喊你糖妹可以吗？”
“前辈好，都可以的。”
阮永彬把躲在一旁羡慕地看着他们聊天的小队员拉到她面前，“这孩子是你的粉丝，也玩的剑客。成绩在训练营里是拔尖的，这次带他出来见见世面。”
“谢谢你的喜欢呀。”发现他手里捏着一本册子，阮瑭隔空指了指，“需要签名吗？”
“要！”他哆嗦着手翻了半天没翻开，涨得脸通红，脑袋也垂得低低的。好不容易捻开了连忙递到她面前，却仍然不敢抬头看她。
阮瑭起先以为那是笔记本，没成想竟然是小分队做的战队信息介绍册。在本页签完名后她简略地浏览了一遍，与之前轮回的那本大致相同，只是做得更简洁精致了些。
“噢这个，我们队里几乎人手一本了。”方锐给她倒了杯热水，留她坐着聊了会天，眼看快到8点了又急忙站起来把她送回去。
阮永彬笑眯眯地目送完他们后，转身就见小队员抱着小册子珍惜地摸来摸去，满脸梦幻般的神情。
“这么喜欢她？”
“是崇拜！”他献宝一样把册子高高举起晃了晃，“糖妹也是第八赛季才出道的，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名扬天下了，真的好厉害！”
对他话中所用的“名扬天下”四个字挑了挑眉，阮永彬没有反驳。
“不过赵哥好像不是很喜欢糖妹，上回他还说等今天要好好杀杀她的风头。”
赵哥？
哦，赵禹哲。
第七赛季有孙翔在，压得同期出道的新人们黯然无光。原本俱乐部算好了第八赛季要把赵禹哲推上最佳新人的位置，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又横空出世了一个阮瑭。
从他进职业圈的第一天起，阮永彬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绝对无法逾越的天赋之堑。
那些立足于荣耀顶端，被玩家们所熟识的大神们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天才。这项竞技太吃先天条件了，光是手速就刷掉了绝大部分人。开服到现在，整个联盟里也只出过一个喻文州。
都说只要努力就能成功，可天才就是天才，与凡人截然不同。凡人能够做到的极致，也许在天才们眼中不过是困兽之斗罢了。
他看着手册上林敬言的介绍微微地阖上了双眼。
譬如百花的唐昊，在一年前谁知道他是哪根葱？现在呢？连呼啸内部都开始议论第一流氓之类的归属了。
人心浮动，再多的努力都是无用。
“我倒挺喜欢她的。小赵不懂事，你别学他。一个女孩子，跟咱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凭本事吃饭，眼红谁呢？”阮永彬拿册子敲了敲他的头，“况且我们还要谢谢她。”
“谢谢？”
“如果没有她、没有这本册子，谁知道阮永彬是谁？谁知道我们是谁？”
有时候连战队的粉丝都只会喊他治疗，即使真有晓得他名字的，一个没进过全明星又不是主力输出角色的人物，谁会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小队员懵懵的，阮永彬像对小孩子一样帮他把队服领子翻好，“觉得外人说我们是猥琐流很难听吗？”
“才没有！林队超酷！方副队也超酷！”连用了两个超酷，在他心中没有什么比把把都能赢过他的正选们更帅气的了，“再说糖妹都用过猥琐流呢，能赢就好了，谁管他们怎么说！”
门外传来喧闹声，阮永彬把手册还给他后便不再开口了。
能赢就好了。
是啊，只要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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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让我们来插播一条消息。在刚刚结束的霸图客场对呼啸的擂台赛中，阮瑭选手也再次达成了一挑三！”李艺博打断了潘林对孙翔的夸赞，将众人的注意力带到同时段的另一场比赛上，“新生代来势汹汹，阮瑭在结束比赛时的血量虽然不足2%，但战绩是实打实的。”
“诶！糖妹又赢了！”
叶修正半弯腰撑在电脑上看直播回放，被陈果一掌拍得烟灰差点抖到裤子上。他扫了眼画面中切出来的游戏镜头，让出位子，“我去抽支烟。”
陈果不解，“在这抽呗。”
他摆摆手，叼着烟就往门口走了。末了也不走远，就跟个门神似的站在网吧门旁。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陈果总觉得他刚才有小幅度地笑了笑。是欣慰吗？她盯着电脑屏研究了一会也没得出什么结论来，只觉得糖妹不愧是叶神的徒弟，太长脸了！
稍作休息，等广告过去就到了决定每轮赛事胜负的团队赛了。
叶修带着一身的烟味坐了下来，在一片鼓掌叫好的欢呼声中显得尤为淡定。他侧过身看完霸图和呼啸的比赛地图及出场队员后，又重新将视线转向投影幕布。
“你就少抽两根不行吗？”察觉到他的一心二用，陈果挪揄道，“果然你也是糖粉吧？一开始还装不认识呢。”
叶修下意识摸烟盒的手顿了顿，没等他说些什么，陈果的心思已经被比赛带走了，“开始了！开始了！”
“不要那么激动嘛。”
“看比赛不投入哪有意思？你也打起点精神来！糖妹的比赛还能看回放，错过了孙翔接手斗神的第一次胜利得多可惜啊！”
“糖妹没什么好担心的，倒是这里。”顺着她的昵称喊了句，叶修的神态很平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啊！”
陈果被他的弦外之音说愣了，他却扬扬下巴示意她转头，“看比赛，开始了。”
而后的局势走向也正如他所料，陈果被塞了一脑子的“手速失控”、“战术击杀”、“团队脱节”等词，听得是目瞪口呆。
晃了晃脑袋，陈果瞥见了电脑上的窗口，“那霸图对呼啸，呼啸把方锐、赵禹哲安排在个人赛，擂台赛就留林敬言守擂，也是放弃擂台抢分吗？”刚才趁着广告时间，她就着弹幕把比赛内容大概了解下，此时也算举一反三了。
“嗯，霸图的人员安排还是挺好猜的。在韩文清守擂不变的情况下，阮瑭首位出场，这样的擂台确实不好打。”
“对喔！咱们糖妹迄今为止还没输过呢！”陈果才露出一点笑意，就在沐雨橙风被率先击杀的情形下敛起了表情。
她抿了抿唇，“那呼啸为什么不选择消耗糖妹呢？”
嘉世对三零一度的团队赛可以说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尽管在叶修看来败局早定，但陈果作为嘉世的铁杆粉丝，此刻居然还有心关注霸图的选手，这让他不得不在心中感叹了一下小姑娘的人气。
“因为微草试过了。”他夹着一支烟没点燃，就这么看着贺铭急匆匆地赶去与队友会合，“不是不选择，是知道没有用。”
嘉世对三零一度。
霸图对呼啸。
同为豪门，同样的客场作战。
一方被设计得疲于奔命，而另一方却打得对手节节败退。
他从前并不相信什么命运的巧合，可或许是她常常在耳畔提起的缘故，此情此景竟让他感到一种无端的悲凉。
啪！
所有的光亮一瞬消失了，网吧顿时陷入黑暗。
在轰然炸开的吵闹声中，叶修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他用手指沿着口袋里账号卡的边缘来回勾勒，而后轻柔但坚定地牢牢握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