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经了这一事,云追月的名声愈发响了。

以前大家只羡慕云大力,人如其名力大无比,整个日照县无人敢得罪他。谁能想到他一身并非常人的力气竟然遗传在了他那娇滴滴的女儿身上。

唉,虽是挺令人意外的一件事,可只要想到云追月那一张娇俏怜惜的脸蛋,村民们居然觉得有点可惜。

你想想,湖边月下情意绵绵佳人在怀,欲一亲芳泽,怎奈怀中的美人伸出一掌,你尚且来不及反应,人已经顶着个巴掌印在水里扑腾了。

可惜。

日子就这样过,转眼到了十月底。

晚上吃饭的时候云追月见云大力脸色不是很好,“爹,你怎么了,今日可是累了?”

一旁云天抱着饭碗也在看他。

云大力叹一口气,食不知味,“县太爷下个月初五就要卸职回乡了。”

日照县的县老爷今年六十有八,听说二十年前刚进官场时因为不会说话,得罪了不少人,后被打发到他们这穷乡僻壤任职,从此就一直得不到升迁,在这里一待就是半辈子。

不过他虽官场坎坷不得志,但的确是个让乡民们满口赞誉的好县令,日照县这些年来在他的管辖治理下,从以前经常有人走着走着饿倒在路上,到如今至少人人能得个饱腹了。

尤其是云大力,早前他还只是个空有一身力气,靠一块地养活自己,偶尔出去给富绅家打打零工的穷小子,父母接连死的早,就剩他一个,媳妇都快要娶不到了。

是县太爷挖掘了他,看得起他一身蛮力,让他成了一名捕头。

今日听到县太爷要走了,他还怪舍不得的。

“唉,爹知道县太爷年纪老了,早就该卸职了,就是舍不得啊。”云大力闷了一口酒,“老爷他虽然脾气臭了点,破事多了些,但这些年来做的事情方方面面可全是为了一方百姓啊。”

“这之后还不知道会派下来一个什么色的人,能有老爷一半好,我云大力就烧高香了。”

姐弟俩少有见到云大力这般低声叹气的时候,这事他们年纪小,没经验也帮不上啥忙,云追鱼只好开口劝解几句:“爹,老爷这么好的官,就算他卸任了咱乡里人肯定是不会忘了他的。这都是朝廷的规矩,老爷年纪都六十八了,人家他这个岁数的都在家里抱曾孙子了,哪里像咱们老爷,还要去农田看水,去坝上埋沙包。”

“按我说,老爷早就该回乡了,他儿子孙子,还有曾孙子肯定都想他了,盼着他早点回去,他们还要孝敬要好好奉养他老人家呢。”

这么一劝,着实有用。

云大力啪的一声搁下手里的筷子,看向女儿,感叹道:“不愧是我的乖女儿,想事情就是不一样。”

云追月夹菜的手一滞,眼底有些软软的无奈,继而抬头露齿一笑,对上云大力和一旁的云天好不害臊道:“是的,月儿聪明,月儿是爹的乖乖贴心小棉袄。”

云大力嘿嘿笑,不停地点头,拣起筷子突然又惭愧道:“唉,这事是我想到不周全了,一心想着老爷若是还在,咱日照县过个一两年家家户户都能种出好田产了,却没有替老爷着想。”

“你说的对,老爷合该回家颐养天年,这么大年纪了哪个像他卷着裤腿,背着手站在梯田坝上骂我云大力混账眼瞎,把田里的稻苗秧秧踩死了。”

“哈哈哈哈哈。”

一顿饭下来,云大力心情好多了。

县里东坊街老槐树下的一座小院里,云追月姐弟正把一捆捆的草药拿出来晾晒。尤夫子坐在树下,面前摆了一张石头案桌,沏了一壶香茶,见二人清点的认真,看向姐弟俩的目光不禁带着笑,神情满足,身姿惬意。

前两日,尤夫子突然心血来潮要带云追月进山,云天自是要跟来的。

到了山里,二话不说便开始领着她姐弟俩满大山的找起药草来,有草乌、升麻、常山、白前、防己......就连徐长卿都采了不少。

当然,这些药草云追月一个都不认识,全靠尤夫子给她讲解。

“夫子,您真厉害,懂这么多!”

尤夫子取出一张帕子起身给收拾完药草的云追月擦了擦汗,又对一旁跟在姐姐身后,手里还拿着个篮子的云天道:“小天也辛苦了,篮子放回杂房,坐过来吃点心吧。”

说完才拉着云追月坐下,回答她的问题。

“月儿,夫子之前和你讲过,我年幼时跟着我爹逃荒离开日照县,之后走了几座城,爹病了,无药可医死在路上,剩下我一孤女。为了给爹换一块墓牌,我把自己卖给了一个牙婆,之后辗转到了齐国京都,卖进贵人府邸,幸运的到了小姐身边伺候。”

“小姐出身姚兴侯府,是家中嫡长女,及笄后定是要定一门好亲事,担当一府主母,所以从小的教养便是费了许多功夫,不仅识文断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连一些疑杂医术都看了不少。”

“在姚兴侯府小姐身边的那段日子是我最最松快幸福的。”

尤夫子说起这些的时候,嘴角微微带着笑似是陷入了回忆中,可云追月看的分明,她的笑容里还有几丝怅然和遗憾,以及藏在眼底的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暗色。

云追月伸手覆上尤夫子放在石桌上不知何时攥紧的手背,只跟着她一起唤那位侯夫人为小姐,“姚小姐待夫子定是很好,她一定是个温柔有才情的女子。”

“你说的没错,我家小姐的确是个极好的人,但也是因为太过于善良,一心想着要做一名贤妇,才一次次的任由侯爷把一些腌脏贱人接二连三地塞进后院,尤其是那个姓薛的贱妇。”

“若不是......”尤夫子说到这里突然激动起来,眼里的那一抹暗色,云追月终于看清了,那是很深很深的一股恨。

“若不是侯爷被那姓薛的贱妇蛊惑,如何会与我家小姐离心,就连小姐被薛贱妇毒害,含怨离世,他都不肯再踏入她的院子。”

语毕,手握成拳砸在心口处,“都怪我,都怪我那日不在府里,小姐往日的药都是我亲自不错眼地盯着,定然是那姓薛的趁人不备,在小姐用的药里下毒。”

“小姐自年轻那会儿落了胎后身子一直不好,如果不是她体弱精神不济,哪里会让那贱妇得手......我对不起小姐啊。”

尤夫子此刻已经泪流满面,没有了往日在云追月面前的丝毫冷静。

“我就不该怕死,什么都没做的离开京都。”

“就该学王府里小世子身边的老奴,一把火一桶油把昌侯府那贱妇和侯爷统统都烧死!”

哐当!

身后是一个瓷罐子砸破在地的声音。

云追月抱着陷入痛苦回忆里的尤夫子惊呼回头,“小,小天?”

视线下移看到他手上沾染了碎瓷片和血,忙松开夫子,跑过去,“小天你的手割伤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见云天一双眼睛动也不动,身体微微发颤,云追月嘴里不敢再责怪,顾不得许多,蹲下来把人揽进怀里,小声安抚。

“是不是吓到小天了?别怕,夫子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她没事,小天不怕啊,姐姐带你去清理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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