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姜师傅套话，可越套越糊涂。
照理说，村子里出现了幽冥鹞子，铁定是苦泉村招惹了天大的因果。
这类因果，通常只可能是两种情况，要么得罪了什么鬼怪仙家，人家兴师动众，来
找村子索命来了。
要么就是村子里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要遭天谴。
可我跟姜师傅的一番谈话里，却得知，在最近十年，苦泉村几乎不可能得罪谁。
毕竟村子算是半个旅游村，根本不怎么得罪外头来的游客，而且高家的老族长曾经
还定下一条原则，无论哪儿来的游客，来了村子里，必须当成座上宾。
来村子的都是金主嘛，谁吃饱了没事干去得罪金主呢？
所以苦泉村铁定是没得罪过什么大阴人。
至于鬼怪仙家嘛，在道家文化如此浓郁的苦泉村，敬鬼敬神已经是刻在骨子里的事
情，就更加不要谈得罪了。
仇人肯定是没有的，那会不会是村子里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要遭天谴呢？
仔细一想，也没有。
村子里干过最伤天害理的事情，就是十几年前到二十几年前，村子里疯狂购买小
孩，为了传宗接代。
可那毕竟是很久远的事情了，要遭报应，也该是十几年之前，不可能熬到现在。
至于最近十几年内，村子里的人还是很守规矩的。
仓廪足而知礼仪嘛，苦泉村子里的人有钱之后，怎么说还是讲究些体面的。
即无仇人，也无天谴，那到底是什么引来了幽冥鹞子？引来了即将到来的灭村之灾呢？
我套话套糊涂了，拉着柯白泽出了屋子，小声询问：白泽叔，我不是不信你啊，就
是有点怀疑……怀疑那几个纸人到底是不是幽冥鹞子。
若是苦泉村高德运引领的那几个纸人根本不是幽冥鹞子，那一切都讲得通了。
柯白泽蹲在门槛上，低着头问我：你知道人的哪种感觉是最精准的吗？
“嗅觉。”我说。
人对气味是很敏感，比如说闻过某种印象深刻的气味后，时隔十几年甚至几十年，
都不会忘掉，只要再次闻到那种气味，就能准确的辨认出来。
我下意识明白了，问道：难道白泽叔曾经……
“二十年前，东北招阴人家族招受了无妄之灾之后，我们闽南阴人去过招阴人家
族，我也真的见到了幽冥鹞子，并且还闻到了幽冥鹞子的气味。”
幽冥鹞子不是屠村的真相，他只是屠村的预言。
招阴人家族里的十万阴人，曾经被桃花源大妖封印的时候，也出现了幽冥鹞子的预言。
“原来如此。”我情绪变得低沉。
再次听闻起曾经家族被灭的事情，无疑让我的心情又糟糕了不少。
但现在是特殊时期，没空去伤春悲秋，我跟柯白泽说道：既然那几个纸人铁定就是
白泽叔口中的幽冥鹞子,那可就奇怪了，苦泉村没道理会遭这么大的灾祸啊！
“没道理吗？”柯白泽站起身，走到了古巷里。
失去了屋顶的遮掩，正在泼洒的倾盆大雨，笼罩住了柯白泽。
“小祖，苦泉村四处都是山，又不受台风洗礼，照理说，这儿不可能下得了如此倾
盆大雨！”
“这雨下的没道理，可终究是下了！既然下了，就有原因，幽冥鹞子也是一样，看
上去没道理，但既然出现了，铁定是有原因的。”
柯白泽边说边笑。
我点点头，觉得柯白泽这句话，把我给点明白了不少。
对啊！
既然已经出现了，就不会没道理，只是其中的道理，我还没找到而已。
“想明白了吗？”柯白泽问我。
“至少走出了迷津，我得继续去寻找幽冥鹞子出现的原因。”我说。
“先别找了，天黑了，走一趟高家祠堂。”柯白泽说道。
“好。”
去高家祠堂里寻找族谱，找到高天师的前世今生，才是正经事，当然得雷厉风行的
去干。
……
我去了里屋，找到姜师傅，说我和柯白泽特别疲惫，需要好好休息休息。
姜师傅表示理解，去了厢房，帮我们把被窝褥子都换上了，同时还给两个房间，提
了两个绿色的暖水壶。
“我们家条件不是太好，没装净化器，你们要是晚上渴了，就从水壶里倒水喝。”
他指着窗户外头，还说：厕所里厢房比较远，两位老板晚上要是起夜，就直接站在
廊上，朝着院子里尿就行了，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我每天晚上都是这么干的。
姜师傅生活上即粗犷又精致，他细腻得嘱咐了一阵后，才回自己屋里去了。
等他离开十来分钟，我和柯白泽偷偷开了门，摸出了姜宅，隐匿进了夜色中。
此时是村子里的汛季，天色暗沉，大雨磅礴，雨声和夜色成为了我们潜行最大的掩
护，但也成了我们行进时候的阻碍，好在有柯白泽在。
他是个盲人，但长出了心眼，不需要双目视物，依然能准确的找到路径。
我们按照下午找姜师傅套话时候问出的路线，顺利抵达了高家祠堂。
这祠堂的墙壁上长满了青苔，门口吊着两盏森然的幽绿灯笼，灯笼上写着“奠”字。
他们在祭奠谁？高家的十八龟甲天师？
“十八龟甲天师应该不至于用高家祠堂来祭奠吧？”柯白泽不太相信我的判断。
毕竟祠堂是用来祭奠列祖列宗的严肃地方，十八龟甲天师更像是高家人的家奴，没
资格入这祠堂。
“小祖，从那儿进去。”柯白泽指了个方向。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瞧，努力分辨了一阵，才发现那是一道围墙的缺口。
“不是吧，白泽叔，我长着眼睛都瞧不出来的地方，你竟然不靠眼都发现得了？‘”
我有些惊讶柯白泽的眼力。
柯白泽轻轻敲着墙面，得意的说：大雨从天泼下，落在高的地方和落在地的地方，
声音响动不一样，我听一耳朵就听得出差别来。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一路上柯白泽寻路如此顺利呢，侵袭苦泉村的暴雨对正常人
来说，相当于一层厚厚的雾，迷失掉他们的眼睛和耳朵，但对柯白泽来讲，大雨简
直就是他的雷达，周遭的一切都在他心里清晰无比。
“上。”柯白泽低喊了一声后，拽住了我的背心，朝着天上一扔。
下一刻，我已经趴在了围墙缺口上，柯白泽随后也踩着湿滑的墙皮，身轻如燕，上
了围墙。
还没等我站稳，柯白泽又揪住了我的背心，跳下了围墙，而后几乎没发出任何声
音，像是顺着院内地面上的水渍，滑翔到了祠堂的大屋门口。
好家伙，这就是老派的阴人，刚才白泽叔露的这一手轻功身法，当真是厉害之极。
“进屋！”柯白泽站在大屋前，双手抵住了厚重的木门，但始终没有按下去。
“怎么了，白泽叔？”我问。
柯白泽如临大敌似的，稍稍歪头，说道：屋里有人，至少十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