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初涌

三日后,又到了狩猎之日。奎力知道,如果这次回来不能有所收获的话,非但长老那里不好交代,就是族人们也会产生怀疑,昨天还听到隔壁的大黑抱怨肉不够吃,汤都没味,只怕机灵一点的族人早就有所察觉了。

奎力这次不得不多带一些人手,不然这个冬天怕是有些难熬。除了今日该进行狩猎的第三队以外,第一队也被要求协助狩猎。还有几个小伙子也差不多到了年龄了,这次就当是锻炼,也算是多点战斗力。

“那几个小伙子”中就包括焱,这可把他高兴坏了。焱虽然年纪不大,但天生勇武,力气更是不比一般的成年人要小,平日里和各队队长玩摔跤的时候,都能斗个有来有回,不由得让很多族人啧啧称奇,在这个崇尚勇武的部落中也算是小有名气。只是每当要进入森林狩猎的时候,族长总是以“还没有喝过祝酒不算成年”为名拒绝带他一起去,搞得焱每次都闷闷不乐。这次终于有机会大展身手了,自然是激动无比。

焱跑遍了所有同龄人的帐篷,逐一向他的玩伴们炫耀了一番,顺便添油加醋的吹了一把。本以为能收到大家羡慕的目光,没想到那些“狐朋狗友”一个比一个的不感兴趣,这成了焱出发前不太愉快的一件事情。

不过这也就是一段小插曲,狩猎才是真正的重头戏。焱掂了掂手中第一次接触的长矛,尽管觉得有点轻、不太趁手,但这些都是小问题,等自己狩猎个大家伙回来,看看首领还会不会小瞧自己。

低沉的号角声响起,部落中传出嘈杂的脚步声。清晨清爽的空气伴着微曦的朝阳似乎预示着今天会是个好日子。焱早就候在集结点处,激动的他几乎一夜没睡,但并不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的疲惫。

第一和第三狩猎队成员陆续赶到,大家都默默的进行着最后的准备工作。尽管狩猎时间长短不一,有时甚至会持续月余的时间,但所有的猎手都不会携带过多的物品,甚至食物也只携带一天的量,后面的就靠狩猎过程中的额外收获为继。这个看起来有些莽撞的习惯其实已经在这个部落,甚至整个风洲东北部的所有山地部落中广为流传,这是对自身狩猎技巧的自信,同时轻装简行更容易在复杂的山石丛林中实现长线跟踪。

奎力扫视了一下各队成员,看大家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便带头走向丛林深处。两队成员紧随其后,缄默前行。

部落的范围不算大,眼前的苍翠逐渐茂盛,地形也不再平坦。脚下的土地奎力不知道已经走过多少次了,但直至今日他依然能够感受到自己内心的悸动。就算依稀还能看清部落的轮廓,但这里已经和丛林的更深处一样危险了,生存之战已然悄悄打响。

然而今天的奎力明显另有心事,步伐也显得不够轻盈。他眉头紧锁,前几天长老的话依然回荡在脑海中,他不断地思考着未知之物的危险性,那种怪物确实看起来不可阻挡,但自己的实力也不是逗小孩的,怪物长于飞行,在陆地上未必是自己的对手,只要……

“首领,首领。”

几声短促低沉的呼唤将奎力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摇了摇头将杂念抛之脑后,狩猎就是狩猎,可容不得半点马虎。

“首领,前方二十步左右的地方好像有情况。”

奎力点了点头,示意两个猎手跟上。三人悄无声息的向前靠近,身形低伏着贴在两颗较为粗壮的树木后面,慢慢的探出头看了一眼。

这是……

只见前方本应挺立着的森林,很突兀的倒下一片,低矮的灌木横七竖八的倒在一边,显然不是自然形成的。边缘的几颗摇摇欲坠的大树树皮上,有着大量触目惊心的刮痕,还有一点暗红色的痕迹。

三个猎手盯着不远处的几个巨大脚印,惊喜道:“是个大家伙,应该还受了伤。”

三人没有着急行动,在观察了一阵后,回到了狩猎队中。

“应该是一头成年奔兽,个头很大。大约两个时辰前经过这里,向南方前进了。从血迹来看应是受伤不轻,估计跑不远,全力跟踪的话,不出半日应该能够追上。一队直接向南,拦截奔兽后路,三队跟我顺着痕迹找到那头野兽,然后长哨汇合。”

奎力说的很简短,但所有人都向心知肚明了一样立刻着手行动,作为狩猎多年的老手,丛林中的所有猎物他们都很熟悉,围猎也是一种惯常手段。焱虽然没有进行过狩猎,但他的本能已经告诉他应该怎么做了。焱听说过奔兽,这种巨大的生物以灌木为食,但性情凶猛,加上一身厚实的兽皮与侧腹突出的骨刺,一般的野兽都要让它三分。

一队已经率先出发,准确的位置需要三队去确认。奔兽硕大莽撞,尽管有着丛林野兽大多具备的隐匿痕迹的习性,但各处的蛛丝马迹依然瞒不过猎手们老辣的双眼,倒伏的树干、新翻的枯叶、灌木不自然的朝向,都为他们提供着方向。

这并不困难,奎力思考着。甚至比以往都要更加容易,受伤的野兽更注意保护自己,往往会藏得更小心,甚至会通过设置假痕迹来欺骗敌人。这次的痕迹有些过于明显了,感觉不像是在躲藏,更像在逃跑。如果说是一般的野兽,那逃跑并不稀奇,但奔兽不一样,它们暴烈的性情往往会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这次的狩猎很诡异,每一丝微小的差别都预示着情况的不同,不确定性会大大增加。

只是想归想,狩猎计划已经开始执行,没有退缩的道理。奎力用长矛轻轻拨开眼前杂乱的树枝灌木,顺着痕迹继续前进。

从枝叶的缝隙中透过的星点阳光不断变换着方位,焱伸出手指,看着阴影垂直向下延伸,在小块的光斑中留下了一丝晦暗——已经到了正午了。

狩猎队并没有停止行进,追猎是一场拉锯战,停下来意味着对方就多一分喘息之机。焱默默的往嘴里送了一块坚硬的肉干,嗯,有点咸也有点硬,但味道还不错。

行进了这么久,连一只飞鸟都没有看到,这不禁让焱有些烦闷。他又咬了一口肉干,忽然感觉味道变得难吃起来,焱嘟囔着:“或许等我亲手猎杀哪个大家伙后,它的肉能更好吃些。”

奎力自然不知道焱这个臭小子在想些什么,猎人的直觉告诉他,猎物近在咫尺了。他抬手示意队伍减速,猎人们逐渐散开,呈扇形向前推进,力求切断野兽所有的退路。

它就在前面,森林的躁动、燥热的风还有那一丝丝不和谐的杂音,错不了,它跑不掉了!

……

猎人们握紧手中的武器,谁也不知道这头野兽究竟还有多少战斗力,俗话说困兽犹斗,切不可有半分大意。

奎力停在了一棵微微倾斜的树木后面,微微将头探出,深褐色鳞状皮肤上下起伏,头部被宽大的后背挡住看不到具体情况,四个巨大的骨刺向外突出看起来很是威风……等等,四个骨刺!

奎力的手心略微出汗,眼前的奔兽体型明显大的不寻常,这当然是件好事,但同时也是件坏事。这显然是一只领头的奔兽,有着自己的族群与领地,特定的时期会与其他奔兽汇合繁衍生息。首领级的奔兽十分难缠,往往不会成为部落的狩猎对象,不过眼下正值特殊时期,而这头野兽明显有伤在身,绝不是退缩的时候。

奎力用手势示意猎手们上前,要害位置都被占住后,奎力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吹响哨声。

狩猎开始了。

长哨声划破天际,奔兽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粗壮的尾巴伴随它转动的庞大身躯而挥动,瞬间掀起了一阵狂风。奎力将长矛插在地上,硬挺过这一阵冲击,只感觉自己好像撞在了一堵石壁上。

奔兽终于转过身来,打了一下鼻息后,愤怒的低吼着。隐藏在树林中的射手们,将特制的投射长矛掷出,但都被奔兽坚硬的背甲所抵挡,只是让这头野兽感受到了一点疼痛罢了。

不过这就够了,愤怒会让人分神,更何况是野兽。奎力一马当先,趁奔兽被飞来的长矛吸引的同时,蹿到了它的视野盲区,举起长矛狠狠的在它的后腿上扎了进去。

奔兽这才反应过来,嘶吼着试图用尾部击打自己的敌人,奎力灵巧的跃起,但气浪依然将他推开,被逼到奔兽的视野中。奎力翻身卸力,其他猎手趁此空隙寻找合适的进攻位置,也是一击便退,奔兽看起来气势汹汹,但丝毫不能给猎人们造成任何伤害。

这太简单了,焱找准机会向奔兽下腹插去,直接掀下一片血肉。不只是焱,所有猎人都充满了疑惑,这个奔兽行动缓慢的吓人,根本不需要一队的支援,它也不可能从包围网中逃跑。这不是一场狩猎,反而更像是一场……游戏?

不过半个时辰,奔兽明显就要不行了。奎力大吼一声,牢牢抓紧奔兽皮肤上突出的骨质,避开尖锐的骨刺,不过五次翻身便爬上了奔兽宽阔的后背。此时的奔兽已经无力将奎力甩下身来,奎力找准时机,一个纵身直直的向着奔兽的头部跃下,然后猛地将手中的长矛扎了进去。长矛直接贯穿了奔兽坚硬的头骨,只见它全身颤抖了一下,便如塌陷的小山一般倒了下去。

一众猎人喘着气围了上来,眼前的野兽一动不动,显然是死透了。奎力死死的盯着奔兽,然后示意众人将奔兽向一侧推倒。

果然!

奎力神色变换,奔兽的下腹第一次暴露在眼前,触目惊心的四条巨大裂痕几乎将其直接贯穿。这本来就是足以致命的伤势,不需要己方出手,这头野兽也活不过几日了。

究竟是谁能够在这如岩石一般坚硬的皮肤上留下这样的痕迹,从裂痕的连贯性上来看,是一击所致,显得更加恐怖。

难道是那种怪物?奎力越来越觉得蹊跷,而且奇怪的是,一队的人怎们还没回来,按理说早就该汇合了才是。

此地不宜久留,奎力马上指挥众人将奔兽捆好,这么巨大的猎物在没有一队的帮助下,可能需要近两日才能运回部落。

“焱,你跟我走。一队的人没回来,可能是遇到情况了。”

焱点了点头,正好刚刚的狩猎不够尽兴,难得出来一次,不好好体验一把怎么行。

三队的猎手们很迅速的将奔兽捆好,几人在前方开路,几人守在四周,其他的人则将绳索捆在腰间,拖着奔兽朝着来路回去。

焱和奎力则是向着另一面走去,一队的人应该就在前面。随着三队的人逐渐远去,森林又恢复了宁静,除了凌乱的草木与四溅的暗红的血,默默的见证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焱,你怎们看。”奎力看似随意的问道。

焱思考了一下然后道:“首领,虽然这是我第一次参加狩猎,但我觉得有几个疑点很明显。那奔兽我听说过,虽说性情暴烈,却不喜肉食,也不喜群居,因此很难在部落周围见到,往往都在三五日的猎程之外,而这个奔兽却出现在了不到一日的猎程范围内,这是其一。”

奎力没有表示什么,只是道:“继续说。”

“这第二点,便是这奔兽的逃跑方向了。再过月余便是奔兽集合的时期了,往北迁徙才是这个季节最正常的情况。综合两点来看,这奔兽显然是慌不择路。但部落附近本无大型野兽,头领级的奔兽可谓是顶端一般的存在,如此看来应该是有什么东西从别的地方过来,而且有很强的侵略性。”

奎力拍了拍焱的肩膀,然后道:“你说的没错,森林中的异变已经发生了,山神已经发出信号了。前几日掠行过村落的几头怪物,之前是闻所未闻,现在再多出点什么也并不稀奇。而且从奔兽的伤口上看,只怕敌人是分外棘手。”

焱和奎力没有继续他们的交谈,二人都感到了一丝焦虑,可能一队真的遇到什么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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