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梁珠头晕晕的,嘴唇干裂。

恍惚间,门似乎被打开了,隐约中只见两个彪形大汉连拖带拽的将她和梁兆带入一屋子,然后随手一扔,两人如同一摊泥巴,摔在地上不能动弹。

梁兆翻着白眼,一副随时要咽气的模样,梁珠冒着金星也好不到那去,虚弱的望去,屋里两名管事各站一侧,中间端坐着一位约莫五十多岁的老太太。

她长得轮廓分明,广额方颐,梳着一头一丝不苟的秀发,辫子梳成一尾发髻,稳稳的盘在后脑上,两鬓之间隐约可见银丝。

她困倦的眨着眼,张了张嘴,声音细不可闻。

只听见那老太太淡淡的喝着茶,随口向那几个壮汉说了句:“这样下作的东西还留着作甚?沉塘!”

她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沉塘?

这群王八羔子!决定她的生死,随意的像在聊天气好不好一样...

这可是人命啊!

不知是不是人的生存本能激发了无限潜力,只见她咬碎一口银牙,狠狠的半爬起身道:“你才不是东西呢!凭什么你说沉塘就沉塘!”

那老婆子眉眼一挑,两眼如灯直对上她的眼,冷哼一声,反手‘砰’的拍在桌上,惊得大伙一跳,连那两名壮汉都吓得噤若寒蝉。

梁珠咽了咽口水,心里有些发杵,但是表面上却依旧显得强硬,犟着脾气同她对视。

“你这贱婢,竟还有脸回嘴?口出狂言!来啊!给我掌嘴!”坐上的老太太命令一出,身边的一个妇女伸手就上一耳刮子,打的她眼冒精星。

梁珠打碎牙齿混血吞,爆发愤怒小宇宙,她大声冲那老姑婆呵斥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丫的还搞私刑?!我犯了什么罪了?啥话也不说,啥也不问,就给我整这幺蛾子,我不服!”

“哼,不服?谁给你的胆子来质问于我?”老太太冷笑一声,细眯着眼继续说:“前脚攀不上小少爷便使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又挑事!我念你小小年纪,想着小少爷打了你一顿,你也定知道好歹了,不曾想你们父女竟不知死活擅闯易家禁地!梁兆,我问你,你究竟是有几条命可杀!”

说罢,厉声质问趴在地上,还尚在犯浑的梁兆。

另一个婆子端起旁的一盆水直接林在他的身上,他打了个激灵,让他稍许回了魂。

瞧见是这位老太太,原本还五迷三道的梁兆跟见了阎王一样立马跪好。

“徐、徐管事,我——”

“哼,想当初见你鳏夫还拖着个幼女,为了葬妻不惜卖了自己。我敬你是条有担当的汉子,瞧你委实可怜,我便才做主买下了你。这些年对你也是多有照顾,你倒好!养了这么个不省心又不知耻的女儿,要不是这几日老爷大寿在即我无暇分身,我早早就发落了你们!”

她一脸怜悯的看着梁兆又嗤之以鼻的瞪了眼梁珠。

瞧得是梁珠心里一阵窝火!

她气愤难当,一口气没憋下,当下就给顶了回去:“你这老婆子好无道理,我一没惹你,二没招你,你对着我一口一个贱婢也就罢了,现在你问也不问就要将我和父亲沉塘,你还有理了不成?再说了耳闻是虚,眼观为实,你见着我对那小少爷做了什么吗?我没告你易家一条虐待下人刻薄寡恩的罪名,你道还真当我们不识道理好欺负了不成?”

她顺了口气,使出吃奶的力气,无视徐青脸如黑土继续道:“再者,我们即便人微言轻卖身为奴,但这事关人命的头等大事,你一不禀告当家主母,二不与我一个说法和罪名,就私立小衙门,一句话就要将我父女的小命交代了,难不成这易家主母该忙活儿的事,就仅你徐管事一人说了算不成?”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面面相觑,心里都打着商量。

大家伙心知肚明的理儿被这小娃子当场给挑了出来,一下子气氛有些肃穆起来。

在场的人谁不知道目前在位的主母林氏早已被架空,徐管家越过几房姨太和两位少夫人,把持着家里的大权本本就是极大的不合适,但奈何这徐管事的身份又与其他下人透露出一丝不一样。

说起这徐管家的身份,当初也原不过是易震弘第一位夫人的陪嫁丫头而已,这地位位份不高且不说,还是奴籍。

只是这夫人特别信任她,在她嫁进来之初,府中大大小小的事皆带着徐管事一起打理,易震弘亦是十分信任她,只可惜不过几年光景,夫人便撒手人寰了。

主母位置悬空的那几年,原以为这家里无人打理定是乱的不成样子,可这管家到底是大户人家里头出来的,大刀阔斧的替易震弘料理一切,还带大德平老爷。

只是这一蹉跎就错过了姑娘最好的年华,再后来易震弘终于脱离鳏夫续弦娶了了现在的林氏,家中算是有了主母管事,可那会子她都二十好几了是个老姑娘,她深知现在即便是找了婆家也定是将就,便直接梳起不嫁了。

易震弘因此大为内疚,于是正式受了她管家一职协理林氏管家,这一管就是几十年!

易家的这几位老爷那个不是她看着长大的?生娘不及养娘大,众位老爷自然也是极为尊重她的。

可即便是这样也免不得旁人诸多非议,再加之林氏自从独女病死,她便再无心这府中之事,一年到头大多都留宿在郊外庵堂诵经念佛,她自此独揽大权。

蒋姨娘和张姨娘鹬蚌相争,谁也不愿意哪一方得了便宜,两人干了几件不成器的事儿后,易震弘便绝了这门心思,不让她们涉及此事。

自此渔翁得利,徐管事自此名正言顺的代理府里一切。

再者,这正儿八经的主母都还活着呢!她虽不在府里,但肯定也不愿意几个姨娘得了实权,乐于支持易震弘的决定。

而后头抬进门的新妇更是不敢吭声,自己的婆婆都没有管家权,她们自然也不敢僭越。

其实这张姨娘暗地里这耳旁风也不是没吹过,可每每一提起此事,易震弘态度总模棱两可,不欢而散。

更遑论后来谁还敢拿着什么话柄去削了她徐管事的权?人家可是大老爷默许这样干的!

这微妙的关系本就是一层薄纸,一直无人敢捅破,现在倒好,梁珠给她扣了这么大顶帽子下来?直言她不分尊卑,一人独大!时空小说网更新最快 电脑端:https://www./

但梁珠哪里想得到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图一时最爽罢了,但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徐管家脸涨成猪肝色后又转黑色。

梁珠瞧着,突然觉的她变脸就跟那个LED彩灯一样,换的极快,变化莫测啊....

人类跟上变色龙的速度,实属不易,至少梁珠心里是这么觉着。

徐管家霍的站起来,色厉内荏的说:“好一张利嘴,梁兆,你本事没有,教女儿一嘴歪理倒着实厉害的很哪!”

梁兆闻言,腿一哆嗦就是‘砰砰’的对着她磕头认错。

“徐管家消消气,她是个孩子还不懂事,是我没管教好,有什么对不住您的就往我身上招呼吧!”

梁珠拧着眉,看着梁兆一副要为她慷慨赴死的样子,她就感觉到脑仁一阵阵的疼,眉头皱的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不...是两只!

徐管事冷眼静看,见梁兆如此这般她心火也去了大半,却依旧没有叫停,就那么晾着。

不稍片刻,他额头就磕的红肿不堪了。

梁珠实在看不下去了,她扑过去抱住梁兆,眼里闪着泪花,咬着唇冲他摇头,梁兆恍惚着身子,摇摇欲坠。

“怎么不接着磕了?”徐管事沉着脸道。

梁珠气结,面上满是忿怒,却又按捺着脾气道:“有什么冲我来!与我这傻阿爹没有关系!要磕也是我磕!常言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话是我说的,事也是我干的!你要罚便罚我一人!”

于是说干就干,冲着徐青就是‘砰砰’的磕头,声音震得地面都有回音。

徐管事其实心里恼怒的很,却依旧不动声色:“我到以为你是个硬气的,原不过如此罢了。”

她挑衅的话虽没激起梁珠的回击,但磕头的声音却比之前还要大声,似乎是借此宣泄什么。

只见她磕的一次比一次晕,耳朵轰隆隆作响,那里还听得见她后来又说了些什么。

大家伙见这仗势纷纷侧视,盯着梁珠的神色不明。

其实这梁兆的为人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又老实又肯干,踏实本分为人又极好。

虽卖了身,不是自由人,而且年纪轻轻又做了鳏夫还拖着个女儿,可看上他的寡妇也不是没有,好几次大家都想给他牵个线,却都被他这个臭名昭彰的女儿给搅黄咯。

说起这梁珠,在这易家下人圈里的印象和风评着实不好,从记事起就已是刁蛮任性,成天嫌弃自家阿爹没出息,半点家务也不干,一天到晚就做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一有女人想接近就吵个翻天覆地,拿着死去的娘来糟践梁兆。

每次出去还要这讨那就罢了,走在外头还不让穿着寒酸的梁兆唤她闺女,可怜梁兆一个月省吃俭用下来的钱都会被她用去大半,根本存不下半点积蓄,明明是穷人家的闺女,还偏偏要学富裕人家的小姐,穿绸缎衣裳,配搭朱钗,贪慕虚荣的很。

谁家摊上这么个活祖宗,哪里还有好人家肯嫁过来?

见了他们这些工友更是蹬鼻子上脸,不唤人不理睬,眼高于顶,小小年纪不学好,现在又连累梁兆一起遭罪。

看着她伤痕累累的模样,当真是没半点需要同情的,自作自受!该!

约莫是磕的没了力气,额头有些血液流了出来,她颤颤悠悠往旁倒去,梁兆躺在地上,心疼的人都颤了。

只见他使出浑身的劲儿用力一扑,用背给她垫底,最后父女二人双双晕厥。

“徐管家,这...”这接下来是要怎么处理?是接着沉塘,还是?

两下人面面相觑,等着她发话。

徐青端起茶杯,撩了撩却没喝,只是嗤笑着思考什么。

这丫头的作风她还是有所耳闻的,也知梁兆疼她入骨,如今她竟出乎意料的一人承担过错来保全她父亲?

真是令人看不懂了...

“这娃儿,倒是有几分意思。”本以为只是个妄想攀龙附凤的下作丫头,没想到竟还真有几分敢作敢当的骨气。

眼角余光瞥了眼瘫在地上梁珠,冲着站在她左右身侧的妇人道:“梁兆看押另审,至于这女娃嘛,先关进我隔壁的空房先吧。”

两人连连称是,领着壮汉恭敬的退了下去。

这几日因为操持着宴会的事情,她是极累的,在丫头的搀扶下便回了卧房。

只是这前脚刚送走一拨人,后脚就有人从院子外赶进来。

来人正是一直替徐青在前线奋斗的花妈妈,只见她跑的满头大汗,一闪身就进了她的卧室,并事无巨细的汇报了晚宴情况,以及蒋、张二位姨娘的的各种明争暗斗。

她边听边在屋里点上熏香,随手操起一串佛珠念起佛经,一抹冷笑却越于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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