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第 93 章

年三十家宴,待主院里的客人都安好座位之后,家宴就开始了,直径一米多的圆桌上一时燕窝、鱼翅,鸭掌凤肝等大盘的捧上来,不消片刻就摆了个满满当当。

左玉右翘着二郎腿坐着,仔细瞧了瞧,论荤腥,鸡鸭鱼肉都有,论素菜,一些个儿在冬天里不常能吃到的也全上了,也不知都是从哪儿搞来的,倒真是水陆俱陈的席面。

酒局里猜枚饮酒、有着三姨太的笑语娇嗔,倒也显得十分快活。

他翘望了眼对面坐的像尊普萨似的易静穗,笑意刚要在唇齿间荡开,不料就被其发现,那秋水般有神的凤眼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他一怔,有些疑惑自己何时将她得罪了?

但心下却又因这一眼,不由眉开眼笑,妖艳的眸子闪着兴奋的光。

易静穗见状眉头皱的死紧,对眼前这个纨绔愈发反感起来,干脆别过脸去不瞧!

心里却又不由恼怒易震弘自作主张,这大年三十的,怎会叫这个无亲无故的人来,叫人好不自在。

一旁的陆雪凝将二人的无声互动尽收眼底,心里不禁有些担忧起来。

自上回易静穗因为私闯禁地被罚禁闭后,易震弘对她的态度早已大不如前,这其中自然是有着三姨太的功劳,但最让人感到头疼的是她自个儿却还没认清自己的错处在哪儿,心里憋着火,见谁都没一副好脸色!

不仅跟他们怄气,也同易震弘也怄气,低头服软一样不做,若不是因为今日是年三十,恐这丫头还是要以抱恙在身不愿下楼来的。

她同易德平都是个性子极为温婉平和之人,也不知自家这颗掌上明珠的脾气秉性到底随了谁,怎会如此辛辣骄横?

她心里着,手里倒是不忘给这两父女夹菜盛汤。

只是抬眼见,忽见那三姨娘眼神似乎一直在易静穗和左玉右身上来回瞧着,嘴上还挂着丝颇为诡异的笑,她再寻思着今日易震弘平白无故的叫个外人来吃饭,素来心思单纯的她竟也生出了些弯弯绕绕。

这莫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她正在那杂乱无章的想着,就听见易震弘声如洪钟道:“左公子,是今日的菜不合口味吗?怎的不见你动筷?”

左玉右闻言莞尔一笑,道:“如果连易家的菜色都能不合人胃口,那岂不要令天下美食皆为失色?”

如此敷衍的逢迎话令一旁原本还想装个工具人的易静穗听着尤为刺耳。

她微微敛眉,看向左玉右的目光似一把钢锥,寒光似乎都要将人的心脾刺破。

只见她语带嘲讽道:“左少爷严重了。我听闻左公子是留洋回来的,喝过洋墨水的人想必是吃惯了牛奶面包的吧?筷子还使的惯吗?”

她语气一顿,又兀自冷笑道:“这也难怪!吃的是那么单调乏味的食物,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少见多怪。我们中国可是什么美食都有,区区这么一桌普通的菜又算得了什么?您可别什么都往外蹦,你是我爷爷的座上宾,在我们家自然没人敢笑话你,倘若是去了别处,可是要丢人的。”

易静穗最是看不惯这类崇洋媚-外的人,自持留洋有多了不起似的,将自个儿的老祖宗丢个干净。

什么外交官的儿子?无非就是个喜欢打秋风的纨绔罢了!

这些人,她见得还少了?

原本热闹的气氛因易静穗的话倏然冷了下来,所谓来者是客,身为父亲的易德平自然面上不大好看,但若是当众斥责易静穗,又恐她日后名声不好。

左右为难间,他只得重重的咳嗽为之,再加以极为严厉的目光为辅,可偏偏他这颗眼珠子当他是空气,一个眼风儿都不带他这拐的。

饶是眼睛瞪的药掉出来,也无济于事。

好在左玉右这个当事者似乎并无什么感觉,依旧老神在在的很。

他哪儿听不出易静穗这是明里暗里的在嘲讽他?怕是早早的就认为他是个打着留洋旗子回来打秋风的落魄户吧?

如今又因自己刚刚逢迎易家,再将他视为那些攀附她家门楣的人,接而再看低一等。

她打根上就不是个柔心弱骨温良俭让的性子,依仗着如今易家如日中天的气焰,还真不必委屈自己,同那些瞧不上的人虚与委蛇。

如此不与人好过,他也不甚意外。

只心中可惜这讨厌也好,喜欢也罢,都来的不太是时候。

似乎两人的相遇永远不是太早就是太迟,只是再意难平,也得平....

他不甚在意笑了笑,道:“易小姐爱说笑了。这西餐有西餐的方便,中餐自然有中餐的风味,实乃文化差异,两者皆可共存,不必非要挣个你死我活。

至于留洋倒是抬举,我左家临危受命背井离乡奉命前往国外,家父虽不舍,但于公于私都不应该推脱,自然得去!我在外虽是受的外国教育,但回到家里,四书五经也不曾落下一本。如今有幸能安然回国,断然不甘坐井底之蛙,家父以前心心念念能有朝一日回到祖国,去踏遍这大好河山,所以自归国后一直协家母在外游历,至今还未归家。”

他说完,又端起酒杯对着易家父子道:“说起此事,今日有幸获易大老爷和叔伯们邀请,让我来府上同贺新春,让我免于一人孤零,多有感谢,来前已打了电报通知父母,待他们回来后,定要宴请府上叔伯婶婶们来左府吃饭。此杯我先干为敬!”

说罢不待他们反应,一杯水酒直接饮尽,入口又甘又醇,让他大赞一声好酒。

“至于....”他指了指桌上精致鲜美的菜肴,讨巧着说道:“大小姐说这一桌子的菜叫普通?恕在下实难将恭维的话说出口来!古语云,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或许是易大小姐养尊处优惯了,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不知柴米油盐贵。就这一桌子菜,可顶的过府上佣人家里一年的开销吧?”

他边说边笑了出来,将原本锐利的话说的极为委婉,“咱们做人嘛,自然还是得惜福!更得感激坐上的长辈,没有他们辛劳,哪里有咱们小辈的好日子?伯父伯母您说得对吗?”

易德平夫妇真是听得一愣一愣的,倒是原本想给他难堪的易静穗被他当场打了个没脸,率先反应出来。

她倏地站起来,指着他连声道:“你——”

左玉右佯装一惊,以为是她也想同他喝一杯,还连连倒了杯酒还去敬她,嘴里还自说自话道:“原来易小姐也觉着此酒好喝,是要同在下共饮一杯否?”

易静穗被这油盐不进的人气的直发怔,随后气呼呼道:“胡扯!谁要同你这个酒鬼喝酒了!”

左玉右自讨没趣的摸了摸鼻子,面上倒是一点也没有被冒犯的狼狈,依旧笑的那叫一个明媚飘逸。

她瞧着这笑脸心里就发闷,觉着碍眼的很,正欲发作,邻座的易荣硕‘噗’的一下,终究是没憋住笑了出来。

随后易震弘也反应了过来,哈哈大笑,伸手对指了指他后,又转而对易德平道:“你好友这儿子的口才可真是一绝啊!我还少有见过咱们静儿吃瘪的时候呢!若是有望入仕途,左世伟怕也是位不及他啊!”

易德平点了点头,一点也没因他言辞锐利惹恼了自己的眼珠子而生气,还因为他刚刚的那句惜福,心中甚是震动。

若是易静穗能有其一半想的周全,也不枉费他这段时日冷着她,让她好生想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是以,他对其报以欣慰地笑,感叹道:“左兄是个极深明大义的人,自然是虎父无犬子。”

易静穗听着自己的父亲在那使劲夸左玉右,这气沉在了心里,脸上封了一层冷霜,说话声音反而比平时低了几分,带着寒冷的箭。

“父亲言过其实了!我看着到未必,左叔叔是位谦谦君子,待人谦和有礼,但您您瞧左少爷刚刚这伶牙俐齿的模样,何曾有半分相像?”

“易小姐说的是,全都是在下的不是!待人接物上自然比不得我父亲,我只可惜没早些同你认识,听伯父说易小姐的学习是个顶个儿的好,是有名的才女。不如改天寻个有空的时间,咱们再讨教一番如何?”左玉右继续没脸没皮道。

易静穗眉头一皱,“左公子客气了,我学问平常的很,当不得才女之称!”

其实心里更想说的是:谁要同你这泼皮做学术讨论?

陆雪凝哪里听不出这是左玉右在给易静穗台阶下呢!

再细看席面上易震弘逐渐愈发欣赏左玉右样子,她不禁觉着浑身不对劲,心里直打颤来!

可不是要将静儿许给他吧?

思及此处,她两条黛眉微微一蹙,望向丈夫,结果他也是一副很是满意的模样,大有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架势。

她心里打了个扑棱,凳子上像长了钉子似的,有些坐不住了。

这左家公子她自然是认得的,在易震弘的大寿上有过一面之缘,仪表堂堂气度不凡,谈吐得宜张弛有度,对他印象很是深刻。

可欣赏一个后辈跟看女婿可是两回事!

她不由在桌下拍了拍易静穗的手背,眼神却觑向面色已经开始不悦的丈夫,附耳提醒道:“这左家公子在上回寿宴的时候你爷爷就想引荐给你认识的,你自个儿迟到错过了所以没遇上,恰巧今日府上宴客,作为主人家你如此不知礼数的胡说一通本就是你的不是,你父亲都被你气得不轻了!还不卸下你这通天脾气?莫要再说下去了!”

易静穗哪里不知她今日确实十分失态,但也不知为何,瞧着对面春风得意的男子,心里没由来的就想撕开那层假意的笑。

可结果含沙射影的嘲讽了她一番,却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自己倒是被气的够呛!

她闻言终于肯看易德平一眼,见他确实脸色铁青,于是忍了又忍,终是被迫也举起了酒杯,顺着这台阶,将二人刚刚的一番唇枪舌战画上句号,宣告和解。

见她终于消停,易德平这才略带抱歉道:“静儿被我惯坏了,只是这家中她最大,难得来了个大哥哥,一时开心的规矩礼仪全无了,呵呵!实在不像样子,席后伯父定会好好教训她的!还望贤侄莫要往心里去才好。”

左玉右哪里听不出这层意思,他眼眸幽深如古潭,对着易德平说话时是很恭敬:“伯父严重了,静妹妹性子喜人,才思敏捷又坦率天真,活泼些才好呢!您也说了我是哥哥,今日又是家宴,自然是不该拿我当外人的!说的那些自在话我又如何会挂心上?倒是晚辈说话有些不把门儿,若是惹恼了静妹妹,还望伯父莫要怪罪才好!”

说完扫了一眼易静穗,那一抹戏谑的笑意却浮上他的嘴角,瞧的易静穗头顶发麻。

什么时候又跃了个台阶成了他的静妹妹了?

她欲要同他撇清关系,别老妹妹哥哥的瞎认亲戚,却被陆雪凝一手按了下来。

她不解的望着母亲,却只见她眼角的光放在了爷爷身上。

她觑一眼,心里只探爷爷这心思,也太不知遮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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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院,傅简端坐在书房看书,暖炉将书房烧的暖暖的,他瞧了瞧时辰,不过多久便到吃年夜饭的时间了....

梁珠自从早上离开后就没在出现过,也不知身在何处....

他眼眸微垂,瞧着她以往经常坐的那个位置,心里突然觉着空荡荡的。

一时间也没了看书的兴致,只觉着屋里让他燥热难受,便起身推开窗户。

他书房选的好,楼层虽不高,但可以将别院一览到底,就连别院正门,他也能够瞧见个大概。

只见当初三人陷进去的池塘早被清理干净,假山布景一应俱全。

池水幽幽,筛着清清的月光,夜风吹来,带来一阵清凉,他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进肺里,心里的积压的抑郁舒缓些许。

举目四望间,他的目光倏地定在了某一处,敛声屏气地注视着后院花圃处那片流光溢彩的场景。

突然,一抹娇小的身影出现在那处,只见她手里举着火烛,像只忙碌的蝴蝶,在那些常青树上来回穿梭着,每到一处,那处便会亮起一盏灯。

每盏颜色各不相同,散发着五彩珍珠般绚烂的光彩。

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心头涌上几分心悸,他转头往花圃方向快步走去,自己都听得出他此时的脚步是有多急迫。

一袭寒风吹来,石子路下,银丝线般的长蛇小道内,郁郁苍苍常青树两排并列耳边沙沙作响。

傅简一个人走的踉踉跄跄,他不知道为什么,一路上自己的心跳声就没正常过,血液直冲上脑,心里只响着一个声音:快!快去!快去看看!

跨过他院子的拱墙,便是那块接连着不远处院门的八角亭,那是他们初遇的地方,亭子边便是他们一起掉入的池塘,此时自然已不复当初衰败的摸样,搬来了假山,旁边还种上了几株旧日海棠。

花园则是在池塘边靠左侧些,园子不大,左右来回不过几分钟。但却是同这块地方隔了堵墙。

不远处的烛影摇动光波,像水晕一样在黑暗里浮荡,待他疾步穿过拱形小门,跨过了门栏,落入他眼帘是一座已经被修葺的很是别致的园圃,矮墙绿瓦,墨绿色的陶瓷通花窗框,两只守门石狮嘴里各含着一块圆形彩灯,显得呆萌可爱。

花圃不知为何被一分为二,右边用篱笆圈了块地,里头种了什么还不得而知。只是四周挂满了彩带又点满了彩灯,比之前在二楼观望时还来得震撼,那光真是恨不得要将整个院子照的通亮一样。

他平日很少出门,对这院子唯有的印象也仅是几年前了。

那个时候院子应该是衰败的厉害吧?又应该是杂草丛生的吧?

然,他已无什么印象了。

他一直不甚在意这方面的东西,易震弘自然也不甚在意。或者说,当时他压根没有想去在意的。

反正每回神采奕奕的来,都总是败兴而归的去,自然不会有什么兴致去逛他的园子。

他踏着小步,宛如白昼的灯光和彩带,印在他黑曜石般明亮的瞳仁里淌着流光溢彩。

梁珠点着那些小小彩灯,嘴里还时常哼着不知是哪儿学来的小调,时而夹着个词儿什么的。

突然,她察觉处一丝异样,下意识的转过身,只见灯火阑珊处,傅简身着一袭纹有银色祥云样的白长袍,衣袂飘飘的站在彩灯的中间,而他的唇角带着少有的一抹犹如春风般的微笑,一双幽深的眼睛明亮澄澈。

那是梁珠从未见到的,他是如此祥和美好,仿佛有人将世间上所有幸福都给了他,把他包围在光辉里一样。

她觉着有些脸热,放下手里的火烛,先迎面向他走去。

“公子,喜欢吗?”

说罢,她自然而然地牵起他的手,将他带到园子中央,那是一座竹架搭成的凉亭,亭里摆着一个汉白玉的石台石凳,石台上边摆着一块细长而玲珑的太湖石,台凳之上因为寒风,已经落了几朵零零散散的碎花。

他像是个突然收到昂贵礼物而不知所措的小朋友,眼中透露而出的皆是懵懂局促和不安。

“为何....”他还是如往常一样,寻她问一个缘由。

似乎完全不能相信和理解,这世间上怎会真有突如其来的善意。

梁珠早已对他的套路习以为常,将早已打好的腹稿应付道:“公子下回如果能换个问法,我会很热衷的回答你这个问题的。”

傅简抿着唇,低头浅笑。

梁珠点完旁边最后的一盏灯,亮若星辰的眼眸落在了傅简身上:“如果非要套上个缘由,或许是我觉着,有些人光是遇见了就已经是上上签了吧....”

“什、什么意思?”他一怔,心跳如鼓。

梁珠顽皮地挤挤眼,话锋一转,颔首随意的说了:“我的意思是,如果没有公子你,我和阿爹已经在池子里飘了不知多久了。”

这还不算是遇到了人生的上上签吗?

傅简突然感觉窒了窒,心里突然涌出大片的失望,是他不明所以的失望。ぷ99.

再转过头看着那些灯光,只觉着似乎又不那么美了。

原来是这样....

一切都是为了报恩啊....

他眼底一闪而现的落寞和孤寂,快的让人瞧不清。

梁珠指着竹架打趣的说:“公子,现在虽是冬天,但春季发芽前栽种葡萄最好不过的了。您还不晓得做这个架子的好处。这要是到了夏天,待它们长成藤,又是树荫可遮烈日,结下的果子又可现摘现吃。到时候我再给您沏上壶好茶,搬来只躺椅,那意境简直不要太妙啊!”

她边说,傅简的脑海中便难掩的勾勒出那生机盎然的画面,仿佛此刻已吹来徐徐夏风,凉亭四周爬满了葡萄藤,滕下一片荫绿,他看书品茶,梁珠则在一旁认真的吃着糕点的情景。

大有你我暮年,闲看庭院,你话往事,我画你的样子。

“还有呢!我在这圈了处空地,打算种几株西瓜,待瓜熟瓢红,我摘来给你吃,那西瓜吃起来就如一股甘泉一样流入心田,甜丝丝的。”

她边说边挥舞着手臂,像此时就已经捧着一个十来斤重的大西瓜一样。

傅简看着她嫩红嫩红脸,觉着西瓜的瓜瓤应该就是眼前这个小姑娘的脸一样吧?

刚刚心里的失落逐渐被她说的期待所取代,再抬眸时,眼底已是星光璀璨。

人生第一次,他突然有了期待。

“对了,说了许多,还未问公子是否喜欢这个惊喜呢!”梁珠抬起俊俏的杏仁小脸,指着周遭神采飞扬的。

自从盘算着给他准备一个不一样的春节,梁珠在这条道路上不遗余力的努力着,十根手指都要折断了。

好在这小爷最近得宠,只要是别院要紧的玩意儿,主宅内自然马不停蹄的供应着。否则若是这花圃还是之前破败荒废的鬼屋模样,怕也是撑不起她的门面。

但最数可惜的是这□□太难买到手,否则若是能再做些烟花调节气氛,效果更佳。

见他没有回答,梁珠不由上前一步,望着他道:“好看吗?你喜不喜欢?”

他那一双迷人的眼睛,一点点的,一点点的愈发扩大起来,一双剑眉往上稍微挑了挑,但悄然扬起的嘴角却暴露了他的情绪。

梁珠被瞧得有些不自在,随即想到了什么,突然牵起他的手往花圃的后头走去,那是别院后门的方向,亦是昨夜发现她昏倒的地方。

“去哪儿?”他刚随着梁珠踏出了花园的门口,刚询问完,又被眼前的场景给震了震。

长廊的两侧的盆景小矮树上居然开出了白色花卉,定眼一瞧,那不就是梁珠前些时候常采来送他的白木玉兰吗?

一簇一簇的,风姿绚丽,幽香四溢。

他觉得极其不可思议,他虽没有赏花的嗜好,但基本的常识还是懂的些的,这并非木兰树,怎么能开出木兰花呢?

寻思间,他走上前,随手掠过盆栽中的小花,细看之下,竟发现这原来是用纸折成的。

凑近鼻翼,嗅了嗅,上面还有淡淡的香味。

“这是我亲手叠的,赶制了大半个月才勉勉强强做到做好。”

他惊讶的扭过头去看身后的梁珠,只见她温柔娇媚的站在那笑,心中不由百味杂陈。

他手轻触着花瓣,声音凉了下来,对她道:“不过是一个年节而已,其实不必这般煞费苦心的。”

梁珠笑而不语。

只是如何能告诉他,或许往后也没几个能在一起的年节了呢?

“这是我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春节,自然要隆重些!反正我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耽误不了什么的。”她目光闪闪,像尖针似的扎进他好不容易巩固的心。

“怎么了?是我做的这些让你不高兴了吗?”见他沉默不语,梁珠又试探的问。

他一时语塞,只是怔怔的望着她,眸子都错不开眼了。

他黑眼珠定神时如一泓清水,顾盼时像星辰流动。

梁珠也不知是从何时起,既然开始紧紧的抓住他的目光,或者说,谁又能逃开这样的眼呢?

至少她是这样想的。

良久,他转动着手里的花,方才点了点头道:“自是欢喜的。”

梁珠松了口气,笑了。

她一步上前,顾不得冒昧地握住他的手,轻声而温柔地说:“只要你欢喜,那便不算白做。”

傅简手微微一颤,似乎已对她的主动感到习惯,竟一个反手反而将她的小手握入掌心并用指腹细细的揉搓她的指尖。

这短短几月,原本葱白的小手在种种的粗活下居然起了茧。

傅简抬依旧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定定的望着她,满心满眼藏着什么似的,静静拂过落在她身上的花瓣,声如细蚊,“这些,你很早就想好了是吗?”

寒风一阵阵的袭来,几处尚未凋败的梅花边纷纷洒洒的飘落在他们身上。

傅简站在架子下,看着她的目光却柔的像是碎在星河中点点星光,让人望着望着便要陷进去。

梁珠心中叹气,哎!美色误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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