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静快速地看完名单。
她表情渐渐惊讶起来：“这么多人？不……是这么多远芯的孩子都检查出了问题？”
“那倒不是，只是这么多人都购买了那些问题奶粉。”苏远山再次哼了一下：“但有几个小朋友还是检查出了结石。”
陈静眉毛也皱了起来：“小孩子的产品，能够做成这样，这些人的胆子也真大。”
“是啊。他娘的，还敢对索赔的受害者倒打一耙……”
“对了，刚才那个郭霞的家属，是不是已经回来了？”陈静指了指苏远山手中的电话。
苏远山为了以前办公室的一个文员“出头”的事，在远芯高层算不上秘密。当然，大家也都知道，这应该是某些行业让山总看不惯了……甚至还有人猜想，山总才从首都回来不久，是不是接到了什么指示才这么干的。
“嗯，回来了。那边ysl的负责人托关系找到pony，说想见我一面。”
“哦？那你怎么回的？”陈静好奇地眨了眨眼，她知道苏远山对这种人怕是没有好语气。
“我让他滚，惹毛了我改行挤奶牛去。”
“噗……”陈静看着一脸愤愤的苏远山，脑子里突然便出现了苏远山穿着挤奶服，坐在奶牛下面忙碌挤牛奶的模样。顿时没忍住噗哧一笑。
苏远山：“咳……静姐，说正事儿呢。”
“抱歉抱歉，你说你挤牛奶去，我一下就有画面了。”陈静再次一笑，随即惊讶道：“你不会真想涉足奶粉行业吧？”
“我还真想。”苏远山顿了顿后认真道：“就奶粉而言，国内市场经过这一波地震后，肯定会大规模洗牌。或者说……国产品牌，这样说吧，国产品牌肯定口碑全灭。”
陈静认同地点头：“嗯，这是必然的，然后呢？”
“然后，需要有一个品牌来树立消费者对国产品牌的信心——我们总不能……一个十几亿人口的国家，新生儿都喝进口奶粉吧？而且，随着国家对二胎政策的全面放开甚至是对三胎宽松……未来几年，生育率肯定会稳定在一个比较良好的线上……嗯，就算不放开三胎，生育率肯定也会因为经济发展的惯性而进入一个稳定的上升期。这个红利，起码可以吃十年。”
陈静再次点头。
她知道苏远山在人口问题上还真的是专家，而且还是“高瞻远瞩”那一类的。
“所以，奶粉行业起码在未来十年内都是一个增量市场。而就算每年出生率停止增长了，随着经济发展，人们对奶制品的需求也是逐渐增加的。国家发表的膳食指南中，每天早上最起码要有两个鸡蛋一杯牛奶，现在有多少家庭能达到？”
“额……这个恐怕是习惯问题吧？”
“但习惯是可以改变的——这就是一片不穿鞋的大陆。”
见苏远山说得头头是道，陈静抿着嘴想了想后轻轻嗯了一声：“如果说……你觉得我们涉足奶制品行业对远芯的品牌形象没有坏处的话，那我支持。”
“额……不一定是要远芯出面投资啊。”苏远山目光灼灼：“要不咱们大伙都出点钱，去盘一个厂子？”
“盘？”听到苏远山用到这个川人口中惯用的动词，陈静一脸的疑惑，继而哭笑不得：“你不会是又想从什么小作坊搞起吧？”
“不是……你觉得它怎么样？”
苏远山目光望向陈静的办公桌。
上面放着的，正是一盒本地出产的酸奶。
菊乐。
……
……
一周后，省城一环路西段。
菊乐路——和夜明珠路一样，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时候，一部分有钱的企业纷纷出钱买下门口道路的冠名权，而且一买就是五十年的那种。这一方面可以彰显企业的影响力，另一方面也可以为市政建设添砖加瓦。而菊乐路，自然在便是菊乐食品集团所冠名的路了。
这家由省城化学制药厂历经几次改制后最终转变而来的食品公司，如今已经拥有了数条液态奶生产线，扩张了三个工业园区。
由于一直专注液态奶，外加一直都在本地发展，是以虽然它在省城大名鼎鼎，但放在全国，却是寂寂无名。
但就算体量再小，这次席卷整个乳制品行业的地震也不可避免地波及到了它的身上。只不过幸运的是，因为自己有可靠的奶源，菊乐的产品并没有检测出超标的三聚氰胺。
然而，面临行业的地震，巨头们都各个噤若寒蝉，就更别说菊乐这样的小厂了，于是厂里最近气氛一直比较低迷。
但从昨天开始，整个菊乐厂区便进行了一番热火朝天的大扫除，包括办公室在内，所有的地方都窗明几亮，可照人影。
随着三辆号牌为a-yx开头的汽车缓缓驶入厂区，菊乐的董事长领着一群人迅速上前。
“童总，又见面了。”陈静微微一笑，伸出手与童恩文握了一下。
童恩文，自然便是菊乐改制后的创始人，也是目前整个菊乐的集团负责人和控股股东。在过去数年，菊乐一直被评为省市内优秀企业，同时童恩文本人也是省城的代表。
在过去数年内，他曾经不止一次和陈静在企业家会上见过。只不过嘛……那种大会上，除了背后企业的规模和身份地位之外，菊乐和远芯也属于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行业，是以两人顶多是“共处了同一时空”，属于字面意义上的见面。
但现在陈静这样寒暄，毫无疑问，透露出的是一种极为温和的合作信息。
“是的，陈总风采依旧。哈哈，请！”童恩文压抑住心中的激动，握手后迅速侧身，将陈静引向会客室。
落座后，陈静先打量了一下四周，而后含笑道：“童总，我们就敞开天窗说亮话吧。鉴于这次奶制品行业的事故，我们认为，这个行业可能需要新的力量才能挽回颓势。而且我们也认为，奶制品行业是有前景的，这也是我们前来合作的基础。”
“是是是，毕竟无论是液态奶也好，还是奶粉也好，都是刚需。”童恩文立马点头。
这次他从市里面收到消息，说远芯打算来谈一下合作，或者说收购的时候，他整个人是蒙圈的，一度以为市里面是在忽悠他——远芯怎么会跨行业到奶制品了……这个步子未免也跨得太大了。
但随着远芯董事长办公室正式发来商务函，且表示是陈静亲自拜访后，他所有的狐疑和猜测全部都变成了狂喜。
是的，那是最单纯的喜悦。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是……一个整天爱做梦的乡下灰姑娘，突然一天被霸道总裁看上了的感觉。
众所周知，远芯从来不亏待“合作”伙伴——无论是收购还是什么。
君不见，当年都已经落魄成修理厂的夜明珠汽车，现在人家摇身一变成了全球最先进的电动汽车研究中心，每年诞生的成果和专利让人为之眼红，旗下的车更是远销欧美，甚至还带动了国内乃至整个汽车领域朝着新能源车的方向转向……
这种能力和奇迹，如果不是就在省城，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任凭谁都会认为这是在看那种离谱的幻想小说。
“嗯，那你们计算一下，引进奶粉生产线，同时扩大现有产品线，以及进行全国范围内的推广，大概需要多少钱。”
“这……”童恩文迟疑了一下。
在接到消息后，他自然是准备了各方面预案的，但真要给个具体数字，他现在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给。
“抱歉，陈总，您要我现在说要花多少钱……那我现在真给不出个准数。”童恩文先抱了抱拳，随后苦笑道：“您也知道，最近行业震动不说，而且我们之前一直没涉及奶粉……而且啊，我站在公允的立场上说一句，这次的行业问题，主要还是出在奶源问题上。国内规范的奶源地跟不上奶制品行业的快速发展……我们之所以没有遭，主要还是我们自己有奶源，而且产量偏低……”
“所以，进入奶粉行业，最根本的还是要从奶源地出发。一方面要自己培养，另外一方面……还要与优质牧区进行合作。”
听着童恩文的介绍，陈静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了几分赞赏。
很显然，人家确实是奶制品行业的专业人士。
“这样吧，我们先估计一下。”陈静等童恩文说完后微微一笑：“按照目前你们公开的信息，菊乐的估值约为三个亿左右……你觉得如何？”
童恩文马上一怔！
这个数，简直是报到了他的心坎上了……
但童恩文还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小心地问道：“您的意思是？远芯要全资收购菊乐吗？”
“嗯，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全资收购，并且不对管理层做特别的调整——不会出现外行指导内行的那种事。到时候，你照样是菊乐董事长和负责人。”
童恩文眼睛猛地亮了起来：“然后扩大生产呢？”
“五十亿，一百亿？”陈静笑望着童恩文：“如果不够，还可以加。”
童恩文一口凉气从天灵盖吸到了脚后跟。
……
……
2007年春节前夕，就在奶制品的行业地震以几位官员落马，然后几位企业负责人被抓而暂告一段落后，热搜总算是下来了。
——当初苏远山说要挂一个月热搜第一，自然是气话，但一旦放开流量管控，这种全国范围内的话题，不用控制都直接是热搜第一。
而这长时间的舆论，自然而然也引发了从不同角度来看待问题的讨论。
譬如，有人便提出疑问，这种家丑，是不是应该外扬。毕竟无论是微博也好，还是ebook也好，亦或者是贴吧还是ivideo也好，虽然有语种版本的不同，但整个数据链都是打通的，一条消息，可以毫无障碍地传播到互联网的任意角落。
而且因为翻译功能的成熟，使得全世界所有人都能看懂这些消息。
也就是说，全世界人民，都知道了东方大国发生了奶源污染事件。
当然，这种观点一出来，立马就被群情激奋的网民的口水给淹没了。
人民群众的态度很明确，犯错就要认，挨打就要立正——君不见，后续的处理如此雷厉风行，那不是网友舆论的结果？
同样的，这种舆论左右事件发展的事件，也很快便成了社科相关专业的典型案例，大量的分析开始在互联网上流传。
譬如西方一位学者便指出，这是一场平民对抗威权的胜利，并大加赞赏。
诸多言论不一而足。
然而，就在事件渐渐进入尾声时。
一条新闻悄然出现在互联网上。
——星海基金携远芯资本、息壤资本、草堂资本、创世基金等共同出资百亿，入主菊乐，打造新时代的奶业航母。
……
某地。
国内奶业排名第一的巨头总部。（卧槽，不敢说）
“草！”
负责人用一句狠狠地脏话表达出了目前心中的情绪。
他站起身来，望向市区外面大片辽阔的草原，整个人变得无比的焦躁。
“潘总？”门外传来叩门声。
“进来。”潘总深深地吸了口气，回头望向秘书：“什么事？”
“隔壁……刚打来电话，问您有没有时间，看商量一下对策。”秘书见潘总脸色不善，连忙道：“就是远芯他们进入奶制品行业的事……”
“他们能商量出个什么来？”潘总重重地呼了几口气，眉头皱成了一团。
“潘总……”秘书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笑着安慰道：“我们毕竟是在草原上，还是有优势的。”
秘书的这句话让潘总的情绪稍稍好了一点。
是的，他脚下就是这个国家最大的草原，坐拥着最好的奶源地……不是一个身处盆地的什么菊乐所能比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帮资本，就没有一个是搞奶制品的，他们全是搞高科技的！
脑子里迅速闪过己方的优势，潘总迅速冷静了下来。
深深地吸了口气后，潘总缓缓点头：“就下午吧，现在大敌当前，大家还是要团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