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别经年

这四个贴身侍卫,虽说莫风华觉着信得过,可能白逸轩也信任他们,不然也不会让他们贴身,只是三七信任的也就一个枸杞,更何况找毒源这种事情,自然是要找懂医理的。

也没和他们说是来查毒源的,只说是来给白逸轩诊脉的。

脉象稍稍平稳了一些,看来自己猜的没错,药缸子里养出来的一身血在风露丸上头还真管用。

外头天冷,三七心疼枸杞,便吩咐在屋里找,自己则到外头转转。

听雨院并不太大,进院便是一片竹林,院中有一石桌,桌旁有一池子,石壁上化开的雪水蜿蜒而下,流至竹节内,盛满水便倾斜着敲击底下的石块,发出“哒”的声响,在这里坐着倒是特别容易静心。

廊下摆着些盆栽,里头种的不是花草,倒是一些常见的草药,闻着凝神静气,但是她没想到除了这些,种的最多的是三七,开着红色的小花,在白色雪景下的翠竹林里分外好看。

三七和枸杞本就是药材的名字,小时候三七问过爷爷为何给她取这个名字?爷爷说想着取名的时候正好在磨三七粉,就顺口取了,相当的随性。

到了给枸杞取名字的时候,爷爷让三七想,说这是你弟弟,你得照顾他一辈子,名字当然是你来取,三七正喝着枸杞泡的茶,名字便这么订了下来,还真是什么样的爷爷就养出了什么样的孙女。

想起陈年旧事,三七仿似明白过来爷爷为何订了婚约,估摸着就是心血来潮,想到哪儿也便做到哪儿。

她看着红色的花,心里闪过一丝异样,他们不过是在儿时见过几次,就连话说得也都不多,婚约之事,她是前些日子才知晓的,对此事并无太多看法,只觉得自己该如爷爷那般活着,平日里在翠华山住着,若是想到去哪儿便去,而不是拘在这深宅大院里。

但是,他似乎很看重这门婚事,等找出治好他的法子,再同他说,命和婚约,孰轻孰重,又不是傻子。

三七在院子里有些走神,屋里的枸杞走神的更厉害。

他确实翻找了一阵,东摸摸西闻闻,只是这屋里都是书册,真瞧不出来哪儿有毒?

找累了就该歇一歇,想着还没好好看看未来姐夫,索性跑到了他的床边。

嗯,长得真好看,老头子眼光不错嘛!虽然身子骨弱了一些,要是能治好,就看看他对三七好不好?若是好,便按老头子的吩咐,帮帮他。

站在床边看不清整张脸,将鞋子一脱就上了榻,趴到了他的身上,知晓未来姐夫的身子不好,自然不敢压着他,要不然定是一屁股坐他肚子上好好瞧清楚。

嗯,这皮肤也不错,比三七的更软,滑滑嫩嫩跟自己差不多。

枸杞笑得像个去青楼找姑娘的急色鬼,小手在白逸轩的脸上又是摸又是揉的。

白逸轩有些意识的时候,感觉自己脸上似有软软的东西,暖呼呼的,还有些痒,有这些感觉之时,他知晓自己又熬过了一关。

睁开眼,看到一张唇红齿白的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

哪里来的小娃娃?想来自己该还是在梦里!

“你醒啦!”说话脆生生的,难掩兴奋,一点儿都没有爬上人家床偷摸被抓的窘迫,小手摸上他的额头,“嗯,不烧了。”似模似样的搭上他的脉,“脉相好了点儿。”

白逸轩觉看着小娃娃爬下榻,嘴里嚷嚷着往外跑,“我得去告诉三七,你躺着不要乱动。”

三七?

果然是在做梦。

“三七,三七,他醒了。”

“我给他把过脉,好一点儿了呢!”

“你快来看,三七!”

即便是梦,能见到她也是好的。

随着小娃娃开门出去,屋子里灌进了一阵冷风,让他清醒了一些,也让他觉着真实了一些。

强撑着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身上似有千斤重,这不是梦!

着急下榻,胸口有些闷,他撑在榻边喘了会儿,连衣裳都顾不得加,穿着内衫慢慢地走出去。

院子里的侍卫方才都被三七遣退了出去,他醒了子书他们不在身边,让他又觉得是在梦里,强撑着走到门边靠着,就看见一个人抱着刚才的小娃娃正从院子里走过来。

穿着青色的棉服,清清瘦瘦的却分外精神,身上沾染着雪花,湿漉漉的,比初见时那浑身滴水的狼狈样子好了很多,那张脸依稀找得到儿时的影子。

是她,真的是三七!

即便是她穿着不显眼的男装,即便已经十年不见,他依旧一眼便认出了她。

对上她闪烁着神采的眼睛,不自觉地微微勾起唇角,带着丝丝笑意,“一别经年,七七,可还安好?”

三七愣了一下,垂眸思忖着从来没人这样唤过自己,是否有些太过亲昵?

他丝丝绕绕的声音里似乎还带着缱绻,道尽了对故人的思念。

若说清晨他醒来唤她是因做梦,现下却是真真实实的认出了自己,原本对婚事不上心,很是心安理得,此刻却莫名有些心虚,有些不敢看他。

微一弯腰,将枸杞放到地上,错开他的眼神,伸手扶着他的手臂,一言不发的将他搀回榻上。

白逸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衣冠不整就出了屋子,换作以前是万万不可发生的,不过能换来她扶着自己进屋也是好的,透过单薄的内衫,能感觉到她的手暖暖的。

男女授受不亲,这样于理不合。虽说她是自己的未婚妻子,但终究是没有成亲。只是,眼下这样很好,那便再失礼这一次。

在榻上躺下,眼神未曾离开她的脸,想要将她的模样记在心上,如此盯着姑娘家看,他被人称颂的礼仪倒是成了一场笑话。

三七替他盖上锦被,十分自然的为他把脉,对跟着跑进来的枸杞说道:“叫人弄些咸米粥来。”

“嗯,再加一盘鸡腿。”鸡腿当然是给自己吃的,枸杞欢快的跑了出去。

白逸轩微微拧起眉,“你的嗓子……可是受伤了?”眼里满是担忧,这粗哑的声音听来像是被火灼过。

隔着厚厚的衣领,三七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过是出来行走的伪装罢了,本也没什么,只是对上他担忧的眸子,不知怎的,她抽出一根银针,扯低自己的领子在脖子上扎了一针。

“伎俩而已。”将针收回,声音已恢复原本的样子,清清脆脆,带着些许对自己伪装伎俩如此成功的小得意。

白逸轩放心下来,忍不住勾起笑意,她还是如从前那般,想到便做,不拘小节,怎的都长大了还是随意在男子面前扯衣服。

她没变,还是那个三七。

把完脉,看他都不问自己的病症,不由得好奇,“你不想知晓自己的病症?”

“是毒。”这个怀疑他只同莫风华提起过,连身边的贴身侍卫都未曾提及,不是不信任他们,只是太医院首都诊不出来的症状,说了也是无用。

这人怎么对自己如此漠不关心?三七疑惑不解,见过的病人不知凡几,个个都是求生,为何他如此淡然?

“不问问自己能不能治?”

“不问。”白逸轩看着她,眼神温和却坚定,“有你。”

三七才刚把过他的脉,他的身子自是再清楚不过,气虚血弱,绵软无力,毒入体内五脏皆痛,虽有风露丸缓解,但两毒相碰,他时刻都在难受煎熬。

孱弱至此,连说话都有些无力,但是这四个字却重重的捶进了她的心里。

“你可知我是毒医传人?”

毒医老怪这个被人口口相传出来的称号,并非是百姓对他的夸赞,而是敬畏和惧怕。性格乖张,亦正亦邪,但似是邪气更重一些,医术高明,毒术更是高明,救人全凭喜好且从不空手而归,医一人,取一物。

论起被他救的人,或许还没被他毒死的人多,都说毒医治人若拿不出他想要之物,不是直接走人便是反手毒死,唯一称得上他亦正的地方那便是十年前在边关出手的事,只是谁都认为他必定是拿了天大的好处。

要说天下医者典范、百姓福祉的便只有医圣,赠医施药,有瘟疫洪灾的地方,医圣总是一马当先。

既然他知晓自己是毒医传人,便该知晓自己治不治全凭喜好,亦该知若拿不出想取之物,她可能扭头就走,还信自己?

“嗯!”白逸轩轻应了一声。“又如何?”

三七看着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端倪,他就这样坦诚的回看着自己,眉眼舒展,再不似方才在睡梦中那般染着愁绪。

“八年前我便该死了,却因为你赠的药,我活了下来。”白逸轩的脸上染上淡淡地红,有些不自在的将脸转向另一次,“七七,你可知,我的命早就便是你的了。”若是我连你都不信,还能信谁?

那我若要的是收回婚约呢?话在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她突然有些犹豫,说了若他答应,那是情理之中,自己本也就是想他答应退婚,思及此,便有些生气。

替他压了下被角,冷着脸就走了出去。

白逸轩有些慌,七七生气了吗?是自己说了惹她不快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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