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示好

也不知是长安各家耳目众多,还是有人故意为之。这会子桓儇刚刚在四方馆门口鞭笞赵王桓璘,不一会已经是人尽皆知。

只不过议论归议论,但是众人明白这些话绝对不会从御史台出去。那些个弹劾的奏章约莫线下已经化成灰烬和香味一块散了出去。

作为议论源头的桓儇,却对此事显得毫不在意。反倒是在东市闲逛了好一会,才骑马慢悠悠沿着朱雀大街回了永兴坊的宅邸。

刚到宅邸前便看见门口停了辆马车,马车外站着两个身形熟悉的人。挑眉扫量二人一眼,桓儇眼底滑过讥诮。

白蹄乌扬蹄发出一声嘶鸣,拉回了门口二人的思绪。双双回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桓儇。

最先开口说话的是桓毓,一瞧见桓儇他面上当即露了喜色。再加上他身形本就有些圆润,此时一笑只让人觉得他十分友善,且挑不出错来。

“皇姐可算回来了,今日可玩得尽兴?”桓毓满脸笑意,偏首睇了眼沉着脸的桓峤,“我跟二哥今日去郊外秋猎,打了些好东西回来给皇姐你尝尝。”

桓儇闻言扬起下巴,声线柔和,“难得你记挂皇姐。走吧,进去坐坐。”

话止桓儇将缰绳丢给仆役,自己移步先进了府中。

眼瞅着桓峤还愣在原地,桓毓伸手搭在他肩膀上。低语几句示意他跟自己一块进去。

察觉到身后二人还未进来,桓儇驻足往身后看了一眼。瞧见二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含笑颔首,眼中露了赞许。

桓峤瞥了眼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肩上用力将其甩开,随即大步进了府中。留下桓毓一人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追上二人脚步一块进府。

府中管事吕兴万迎了上来,向几人行礼。

“吕管事不必多礼。”桓毓摆摆手,笑嘻嘻地道。

睇他一眸,桓儇眸色渐深,“吕管事安排人把碧城阁收拾出来,本宫今日在那用晚膳。”

“喏。”吕兴万往桓毓身后看去,见仆役手中提了个木箱,疑惑道:“陈王殿下这是带了个宝贝来么?怎么裹得这么严实。”

“那是本王刚猎的幼鹿,吕管事可得让人好好烹制它。”说着桓毓偏首示意那仆役跟着吕兴万一块离开,去处理幼鹿。

雪青襦裙的桓儇沿廊而行。此时正值暮野四合时,天际流云如卷草舒展,又仿佛浸下一抹淡紫衣角。府邸隐约可窥见皇城飞檐廊角,侧耳似可听见慈恩寺的虚渺钟音。

斜阳揽秋色,白霜沾衣湿。

绕过垂花门几人沿着抄手游廊而行。一侧连水,一侧则倚墙栽着千竿森森翠竹。斜阳渡在汉白玉栏杆上,不免显出几分萧瑟来。

比之一路上安静之际的桓峤来说。桓毓实在是聒噪,时不时发出几声赞叹,又亦或者是拉着桓峤更他一块品鉴园中佳景。

他越是如此,桓儇眼中凝肃也随之而深。比之看上去就野心勃勃的桓璘来说,这位无论对谁都是谦和有礼的桓毓才跟让人头疼。

想到这里桓儇唇角溢出一声轻笑。

听见这声笑,桓毓当下一怔。旋即试探性地开口,“皇姐,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太过聒噪。”桓儇转头饶有深意看他一眼,“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养了只雀儿呢。你说你,你姐姐是个温和娴静的主,怎么你就这般跳脱。真个比话本里的猴儿还烦。”

话里揶揄难掩。这话落在耳中,桓毓面露羞赫,挠了挠头。

“我这不好久没看见皇姐了么?皇姐知道我自小就是个跳脱的人……不过皇姐放心,以后我保证不这样了。”

若换作旁人遇见这情况早就相信眼前的桓毓的确纯良无害,一心只想和自家姐姐亲近。可桓儇是踏着尸山血海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心性早就于旁人不同。

桓毓越是如此,她越发觉得可笑。

她这几个弟弟,哪怕是死了多年的桓偃也从来不是个安分的主。至于剩下的桓璘也是个野心勃勃之人,以前这桓毓看上去十分友善,实则也是心存反骨。唯余一个桓峤性子周正聪慧,也不见他主动争抢什么。

想到这里桓儇挑眉看了眼桓峤。虽值秋日但是眼尾染上几分艳色,瞧上去只觉温和,“也不用可以改正,你这性子谁不喜欢呢?不过啊你已经束冠了,往后可得同你二哥多学学。被整日疯疯癫癫没个正经。”

“是皇姐教训的是。皇姐可不许嫌我性子跳脱哦……”

桓毓对她的话从善如流。只让人觉得好,这幅尊敬嫡姐的模样,让人挑不出错来。

“怎会?”

待客的锦瑟堂已在不远处。周遭之景也骤然开阔起来,更显得建园者手艺精妙高超。

引活水入园的技艺算不上什么高超之术。但是妙就妙在酾引脉分,引带左右,皆为活水可筑山穿池。周遭皆栽以翠竹丛萃笼郁,又点两株红枫,为风一拂枫叶顺水而下。

“啧,看了这么多府邸还是皇姐的府邸最好看。”桓毓摸着下巴打量起面前临水的轩宇来。

“你要是喜欢可以请工匠翻修府邸。”睇他一眸桓儇挑唇,“照你喜欢的样子来造园岂不是更好?”

话落耳际桓毓连忙摇头,苦着一张脸,“好虽好,可是皇姐也知道我封地贫瘠。我可不敢这般奢靡,万一言官弹劾怎么办。”

听得这话桓儇眼中哂意渐浓。走过白玉九曲桥,推开雕花木门,率先入内。

三人一坐下,府中婢女鱼贯而入奉上茶点。又往熏笼中添了块西斋雅意香,用以驱散秋寒。

“我就说吗,喝茶还是要来皇姐这儿。皇姐看在弟弟今个儿给您送了头幼鹿来的份上,能不能把这茶送我些?”说到这里桓毓眼中露了几分祈求之色,仿佛真的是贪食好茶的模样。

桓儇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持着越窑青瓷盏拨弄着茶上浮沫。尚冒着热气的茶汤映出一双辨不清喜怒的凤目来,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不易察觉的讥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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