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舅舅

姜萱昨夜睡的晚,早起时便觉得头昏沉沉。触手一碰,有些微烫。

她吐了口郁气,责怪自己的身子骨实在孱弱。

“娘子可是起了?”碧荷在门外小声问询。

姜萱道:“去请名大夫来。”

话音落下,碧荷与松柳端着洗漱热水进了门。先看她脸色苍白,又看她菱唇起了皮屑。

“娘子可是受了凉?”碧荷说着,瞪了松柳一眼。“让你夜里伺候娘子,你又跑到哪里偷懒去了。”

松柳不安的挪动着步子,耷拉着脑袋,说不出一句辩解。

“好了,你怪她做什么。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还用人看顾着睡觉不成。”姜萱身子骨不爽利,脾气也比以往大一些,脸色一沉,便让碧荷不敢吭气。

“婢子这就去请大夫。”松柳忙说。

碧荷挥挥手,让她赶快去。

“娘子胃口可还好?厨房准备了碧粳米煮了粥,还有胡姑姑做的小菜。还另有些糕饼等点心,问娘子可要一同吃。”

“胃口倒也尚可,便用些粥水吧。”顿了顿,又道:“我怎么记得碧粳米前些日子吃完了?”

碧荷扬着小脑袋笑道:“知道娘子喜爱,萧公特意命人想尽办法又采买了些,昨日便送入府中了。昨日娘子归来,为何十三娘对娘子咬牙切齿?既有娘子应沈大娘之约,去了沈府玩耍。二则也有萧公令人送的这次碧粳米一事,惹了她眼红。”

姜萱大清早听了两句闲言,倒是勉强露出一抹浅笑。

姜若和她一向不对付,她也没那心思偏要和姜若做朋友。见她过得不开心,她心里还是有些爽快的。

“舅舅也真是的。明知道姜若心眼小,每次送东西来都要大张旗鼓。”

碧荷抿唇一笑:“娘子想笑就笑吧。娘子是没看到,每回萧公令人送东西来,十三娘嘴上不说,可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恨不得把眼珠子都黏在那些礼品上。唉,婢子都替她累得慌。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身,偏要和娘子争个高低。”

萧公萧鼎山是姜萱之母萧霓的兄长,两人一奶同胞,流着相同的血脉。萧鼎山比萧霓要长上八九岁,几乎可以算是看着妹妹长大,关系自然不同。

且不说他瞧不上庶出的小箫氏,便小箫氏之后利用萧霓和姜延波勾搭一起,就足以让他对任何与小箫氏有关的事厌恶至深。姜若作为小箫氏女儿这一点,从根源上就是萧鼎山唾弃的对象。理所当然的,他自然也不会将一个庶妹生下的野种当作外甥女般对待。

姜若却觉得自己的母亲是萧家人,又是绥安伯府的大房夫人,理所当然要享有和姜萱同等的待遇。不过这种想法,在某一次萧鼎山派人送礼物后彻底打醒。

碧荷犹记得那一日的场面是如何的混乱。

萧府的礼物也送了几年了,谁知道姜若怎么会突然发疯,要将礼物留下一些。刚巧姜延波路过,也不觉得此举有什么奇怪。赶巧,那日负责押车的正是萧公的亲信,一个叫黄英的管事。

那管事个头不高,脸上一直带着笑,可出口的话真是不留情。

他也未曾破口大骂,只用鄙夷的目光看了看姜若,又看了看姜延波,问了一句:“既是庶出女生下的孽种,竟妄想和嫡女享有同样的待遇,这就是绥安伯府的规矩?”

这话不仅骂了姜若,也打了姜延波的脸。作为亲爹,姜延波又如何不知道姜若的出身不光彩。妻子刚过世一月,他便着急娶妻,无外乎是小箫氏珠胎暗结。

他恼怒这管事不通人情,又恼萧家好大的威风,当即甩袖离去,还放出诸如‘以后姜家与萧家再无瓜葛’,‘他萧鼎山不过是一介商贾’之类的话。

黄管事只笑笑,未曾说什么。但半月后,绥安伯府去的下人出去采买,皆是受到阻挠。无论是米行还是布行,便是一家小小的酱料铺也敢给他们脸色看。

去别的地方采买倒是成,可价格不仅比过去贵了少许,拿到的东西成色也不如以往。老太太还在管家,一看这架势忙让人去叫了管事们,知道了事情经过后,便将姜延波叫到了院子里。

二喜手舞足蹈的与她说起那日的情形,只能用一句话形容:郎主被老太太骂的狗血淋头。

姜延波不理庶务,哪知道这些年绥安伯府对外采买的大头皆是来自萧家门下的商铺。花的是低廉的价格,买到的是最优质的东西,这还不是看在姜萧两家的姻亲关系。可姜延波一句话就要断了与萧家往来,依着萧鼎山的性子,要是能忍才怪了。

事情最后,以姜延波亲自带了礼物上门赔罪才算了事。至于姜若,此后也是万万不敢管萧鼎山叫一句舅舅了。没看见小箫氏出嫁多年,连三朝回门之礼都省了,便知道萧家有多不待见这个嫁出去的女儿。

只要萧鼎山还在萧家的一日,小箫氏母女就不可能迈进萧家的大门一步。

碧荷想到这儿,又是怪笑,又是舒爽。

松柳的腿脚快,直接对外的小厮知会,便有人去请相熟的大夫。

姜萱刚用过朝食,女医便上门来。为她诊了脉,说她体弱娇贵吹了风,需要好好休养。

没多久,周老夫人便差了王嬷嬷过来探望。

“七娘的身子骨的确是差了些。”

“是啊,七娘子小时候的身子骨虽差,但也不算弱不禁风。”王嬷嬷未加思索的说了句。

周老夫人听了这句话,怔了下,旋即长叹了声:“我这个为娘的没把孩子教好。”

姜延波什么都不像他姜老太爷,惟独在花心上,像了十成十,甚至还隐隐有青出于蓝的架势。他还年轻,不知道年纪大了,还会做下什么糊涂事。

“要是老四还在……”周老夫人嘀咕了声,想到早逝的孩儿,心口又是一痛。

王嬷嬷见状,忙安抚:“夫人也是有难言之隐啊。绥安伯府的爵位还得传下去,无论如何不能在庶子之间选出世子。”

“怪我……”周老夫人润了润眼角,“大郎都这把年纪了,还没有个男嗣,太愁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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