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非奸即盗

却说二娘子打从绥安伯府归来,便有些心气儿不顺。

无非是因为这事儿没办成,又被婆婆挑着毛病损了几句。

她忍不住和陪嫁的丫头黄柳抱怨:“我整日为这个家付出这么多,到头来倒是显得里外不是人。要不是为了夫君,我又何至于豁得出去脸皮做这等营生。”

她抱怨了声,忍不住啐了声:“这出嫁的姐姐帮着自家的妹妹保媒本来是一桩好事。可他们倒也好意思,将这正经人家的女儿说给人家做妾。不说我张不了这个口,我看看倒是有谁开得了口。”

黄柳陪伴她多年,等她骂的差不多了,才接口:“婢子倒是觉得娘子姑且可以一试。”

“试?试什么试?你是没瞧见,我在松涛苑做了那么久,茶都不知道喝了几壶。可七丫头就跟坐定了似的,半句话不往我这儿来。我一个人尴尬的说了一通,也没个回应,还能怎么说。”二娘子掀了掀眼皮,嗤了声:“难道我要对她讲,说有个做官的人家瞧上你了,打算说你去给他们家儿子做妾?我要真的说出来,那可真是臊的脸皮都不要了。”

黄柳哪能不知道她心中是如何想的,不过是觉得这桩买卖不划算,又不容易办成。至于要不要让七娘子给人去做妾,与二娘子倒真是没什么相干。虽是姊妹,可又非同一父母所生。再说了,二房和大房之间一向没什么往来。要论姊妹情,那都是笑言。

恐怕夫人今日登门,那点小心思也被人看出来三分。松涛苑那位倒也不是假仙,而是真的安然自在不理俗事。即便夫人真的开了口,那位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情绪,至多只是以后不再往来。

要是托到十三娘子身上,不掀了房顶决不罢休。

她家夫人是又想把这件事办成,又不想从中当那个恶人,这才左右为难抱怨了一两句。

要她说,夫人当初就不该揽下这活计。可要是不应,又得被老夫人申斥了。

唉,这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既然是嫁进了人家家门,就得守人家的规矩。要么怎么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女人啊,一辈子过得如何都得看嫁的夫家如何了。

像夫人这样,进门时绥安伯府声名犹在,这府中哪个敢给夫人脸色看?可嫁进来也没多久,绥安伯府的名声就一日不如一日。到了如今,都已到了人皆远之的地步。

要不是夫人为林家生了两儿一女,只怕处境会更艰难。

“婢子认为,这件事唯有拖字诀。如今建康城被下了禁令,不许出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封。这有消息也递不出去,纵然夫人说动了七娘子,消息一时半会也到不了应天。再退一万步讲,那位公子三分热度,今日喜欢这个,明日喜欢那个的。咱们是耗尽心神把事情办成了,回头他又不认,那夫人岂不是里外不是人。”

二娘子也是考虑到这些,这才久久不敢开口。

就怕要真是遇到这么糟心的事情,她可就白打算了。

虽说她和松涛苑那边不算什么交情,可七妹妹背后是皇商萧家。谁能知道这辈子她有没有需要用到萧家的时候,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承诺去得罪一个未来可能会相求的对象,好似真的不那么划算。

二娘子又想,她未必用得上萧家,可应天那边又未必会应承丈夫的请求。婆婆派人来说教,也只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她一拍脑门人,却是笑了:“还真是糊涂了。倒真是险些忘了城门这回事,出不去再着急也没用。亏我还颠颠的跑过去,白白要当这个恶人。幸而不曾开口,否则真要得罪人。”

她又说:“老夫人倒是汲汲营营,有本事她自己去说,倒只会支使我。要是老夫人那边再派人来,你便说我身体不适。对了,记得请大夫来。”

黄柳便笑答:“婢子省的。夫人身子不爽利,下不来床,谁叫都不能出门的。”

夜里,姜萱睡不着,让松柳点了灯,拿了本杂记来读。

偶然看到一章,她忽的就想起一件事来。

那时她大约两三岁左右,对预知梦尚且没个清晰的认知。一些画面闪回,她也没在意,因而错过了不少有用的消息。就在刚刚,她忽然想起来为何觉得今日二姐姐来时,她隐约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画面。

直到刚刚,她忆起那是在哪里见到过,正是在她的梦中。

也差不多是这一段时间,梦中应当是在旱情缓解后,姜家已经露出颓败之势。外界将姜家之颓当作笑话,任谁都能来踩一脚。

二娘子因姜家时在夫家过得也不好,来时虽施脂粉,可仍旧难掩憔悴。先问近况,又聊了些杂事,后来就转到给她说亲的事上。

那‘姜萱’不过才十五六岁年纪,还没订亲,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听二娘子一说,便悄悄红了脸。紧接着,二娘子便道出应天有一贵人,自打在建康偶然得见她的容颜,至此便害了相思。他家人托人来说合,欲聘她过府做个姨娘。

‘姜萱’听到前半句先是一喜,而后半句则让她勃然大怒。

她虽想要逃离绥安伯府,可也不是用这种方式。她好人家的女儿,自己也清清白白,如何就要去给人做妾。哪怕绥安伯府已经式微,她也是贵女身份。

二娘子越是说那贵人如何喜爱她,又是将这姨娘的身份说的天花乱坠,‘姜萱’就越是愤怒。不等她说完,便气得摔了杯盏,喊她滚出去。

二娘子在夫家也受了磋磨,正愁没地儿撒气,指着‘姜萱’就破口大骂。

什么难听的话都说的出来,连克母克父这等戳人心窝子的话也一刀刀的往‘姜萱’身上捅。最后是碧荷一声尖叫,众人这才发觉,‘姜萱’被她气得栽倒在地,脸色雪白,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二娘子自知闯了大祸,不等众人反应撒腿就跑。

小姜萱只把这些当热闹看,丝毫不知道梦中的‘姜萱’内心是如何的苦闷。

姜萱托着腮,手指敲打着扇面,忽然觉得日日这么待着也是无聊,总该找些事情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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