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二章 三岔口抉择(下)

何鳌在严府前厅等待的这段时间,内心是纠结而无奈的。天理和人情,人伦和道德,让何老师陷入了没完没了的彷徨和摇摆。

别人去权臣家登门拜访时,都希望得到主人家的重视和热情款待,但何鳌此时心态却有点扭曲崩坏了。

如果这次遭到了严阁老的轻慢和排斥,他何鳌也许以后就不用这么难受了!

如果这次被严阁老直接羞辱,那他何鳌就可以彻底解脱了!出了严府大门,就可以直奔武功胡同秦府去!

没等多久,就有严府仆役领着何鳌往里面走。

又进了书房后,除了严嵩坐着没动,其余等人一起站起来表示迎接,毕竟官面上何鳌是正三品,比其他人都大。

何鳌迅速扫了一圈后,这心里就又沉重了几分......

可以认得出来,这书房里在座众人都是严阁老最心腹的人,聚集在这里肯定是密谈。

但严阁老却中断了会谈,并且毫不介意的让他何鳌这个外人进来,这亲近的态度真没得说,绝对不会有冷遇了!

就连那出了名桀骜的严家公子,一只眼也笑眯眯的,态度可亲的对自己点头示意。

等何鳌与严嵩见过礼后,严嵩缓缓开口道:“沅溪此次进京,为的就是起复么?”

上位者就算知道对方求着办事,一般也不会主动说起来,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若能像严嵩这次这样,主动开口问起来的,那就意味着摆明态度要热心帮忙。

这又让何鳌感激并纠结着,他真的很想说一句,严阁老不要对自己这么好了,他何鳌不配!

严嵩又继续说:“此时恰好有个很不错的位置,詹事陆深病重不起,难以履职,东宫属官群龙无首。

故而皇上有意,以三品大臣兼太子宾客,暂时总领东宫事务。我看此职务,非沅溪你莫属啊!”

何鳌大吃一惊,没想到严嵩居然给自己准备了这样的“惊喜”!

太子宾客乃正三品官职,顾名思义就是掌管东宫事务的,但并不常见也很少设。

一般情况下,同为正三品的詹事府詹事就足够用了,不需要太子宾客这个虚职。

这次是遇到了詹事不能理事的特殊情况,所以朝廷才会想着另设立一个太子宾客。

而且还有另一层考虑,如果詹事陆深以后真的人没了,太子宾客就可以无缝衔接的补上詹事位置。

明白官场规则的都知道,东宫属官乃是官场中最顶级的清流,能够与翰林院并列的。

何鳌起复求官,原本最好期待就是换一个大省的按察使,运气爆表了或许还能混一个布政使或者巡抚。

但没想到严阁老一开口就是总管东宫事务的太子宾客,而且太子宾客性质只是兼差,本官肯定要安排一个侍郎!

对于一个原贵州按察使来说,这就不是运气爆表了,称得上运气逆天也不为过。

此时心灵遭受巨大冲击的何鳌,也顾不上在秦党与严党之间的纠结和蛋疼了,下意识就说了句:“在下何德何能当得起如此辅导重任?”

严嵩笑道:“沅溪过谦了!太子宾客掌规谏之责,沅溪当年以正直声闻天下,如何不能为太子宾客?”

何鳌继续谦虚说:“朝中贤良何其多也,在下一介庸才,又算得了什么。”

严嵩叹道:“贤才虽多,却不是每个人都有时运,而你何沅溪就是一个有时运的人啊!若为荐举你为太子宾客,必定众望所归,无人可与你争。”

作为近年一直在外省为官、年纪才四十多岁的人,何鳌从来没想到过,众望所归这个词居然能用在自己身上。

一般情况下,众望所归这个词都是形容朝廷大佬,或者特别资深名宿的。

旁边的严世蕃插嘴补充了一句说:“谁让秦德威是你何大人的学生?只要秦德威不能不支持你,那么谁还能反对?”

何鳌暗叹口气,原来严阁老所说的众望所归是这个意思。

归根结底,众望所归这个词还是属于朝廷大佬的,普通官员身上哪能有什么众望所归?

严嵩最后又对何鳌推心置腹的说:“你我也算是相交多年,以后同在朝中为官,我辅佐皇上,你辅导东宫,各有其责,理当互相扶持才是!”

何鳌能感受到,这是严阁老有意对自己施恩,可在官场生态中,这就是大恩大德。

不然天下官员千千万万,阁老凭什么一定要对你施恩?阁老的恩典从来都是稀缺资源。

但越是这样,何鳌越是感受到沉甸甸的道德压力,不是个人道德,而是政治道德。

夜已经深了,欧阳必进和赵文华起身,向严嵩告辞。何鳌作为外客,也很知趣的一起告辞。

严世蕃代替父亲送客,一直将人送出了仪门,然后又折返回书房。

严嵩略感疲惫的揉了揉额头,同时对严世蕃问道:“你看何沅溪此人如何?”

严世蕃只言简意赅的答了两个字:“可用。”

至于这个“用”字的意思到底是使用还是利用,以父子两人的默契,就不用细说了。

刚才关于东宫和詹事府话题尚未说完,于是严世蕃就继续说:“詹事府罗洪先前日来见我,企图寻求父亲的支持。”

严嵩当然知道,詹事府那帮“少壮派”精英寻求的是什么支持。

当今有一种舆论思潮,还是皇帝本人放风放出来的,就是主张太子监国,让陛下专心修仙去。

詹事府诸人作为东宫属官,肯定是支持这种思潮,甚至还已经有所行动。

如今詹事府里,除了不能理事的陆詹事和不愿理事的秦少詹事,名望最大的四个骨干就是徐阶、唐顺之、赵时春、罗洪先,不是状元、探花就是会元。

但仅凭詹事府有点势单力孤,所以也需要寻求重臣的支持。

其中罗洪先罗状元是江西人,与严家能说的上话,所以找上严世蕃也是情理之中。

不深入了解的人,只会觉得詹事府少壮派都是没智商的蠢货。但严嵩知道,其实不是那么回事。

只是有些忧国忧民的人感觉这两年皇帝开始摆烂了,国家走向衰败,然后就想着换一条路子试试看。

可以说他们傻或者幼稚,但不能说他们蠢。

沉思的严阁老紧锁双眉,只觉得当前的形势真是复杂而混沌。

最根本原因就是,宫里最大的那个有了摆烂的心思,但又游移不定。然后里里外外的各路牛鬼蛇神,都开始上蹿下跳了。

比如想另起炉灶搞军机处的秦某人,想拥戴太子监国的一帮人,还有个也意图进一步攫取权势的姓陆的。

就连在宫里面也不例外,听说司礼监内部,张掌印和秦厂公也在撕逼;而道士圈里,真人陶仲文和高士段朝用也在明争暗斗!

踏马的就不能安安分分、老老实实的以内阁为核心,各守本分,各安其位吗!

严阁老的长考有点久,严世蕃等得不耐烦,就主动问道:“詹事府罗洪先所请托,父亲以为如何?”

在儿子面前,严嵩就没必要遮掩什么,答道:“以如今之圣意,若加以合理引导,其实不是没有可能。”

根据家族近亲的平均寿命,自觉可能临近寿限的皇帝怕死是真的。

皇帝想隔绝外界闭关修炼的心思也是真有的,只是没有最后下定决心。

严嵩可以判断,只要有合理的劝诱引导,让恐惧死亡的皇帝去闭关,然后太子监国,并非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严世蕃急忙说:“就算有这个可能,父亲也无此必要支持!”

严阁老是嘉靖皇帝的严阁老,是纯粹因为嘉靖皇帝宠信才能执政的严阁老,是权力直接来源于嘉靖皇帝的严阁老!

只有嘉靖皇帝威加四海君临天下,才有严阁老的权臣地位!所以对严阁老而言,太子监国又能有什么意义?

纯从个人利益角度,严阁老现在吃饱了撑着,才会去支持太子监国。哪怕皇帝再烂,又不影响严阁老的权位。

严嵩却又问道:“你说秦德威会不会支持太子监国?”

严世蕃毫不犹豫地答道:“父亲你都不会支持,那秦德威就更不会!”

严嵩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一个三岔口,最后叹口气道:“你私底下口头对罗洪先说,你支持他们,鼓励他们有所行动!

但我的态度不便于公开,只能在内阁暗中策应,让他们心里有数就好!”

严世蕃闻弦歌而知雅意,“他们如果自以为得到了阁老支持,必定步子迈得更大。

除了表达我的支持,我还会说,让他们也去寻求秦德威的支持,毕竟秦德威乃是詹事府少詹事!

而且秦德威的座师即将出任太子宾客,成为东宫官员的临时首领!所以要让詹事府的事情,与秦德威脱不了干系!”

同样一件事情,皇帝可能生气,也可能不生气,甚至往哪个方向生气,很多时候全看身边人如何影响。

严世蕃进一步献策说:“天气转冷,以皇上之体质,以及往年惯例,很有可能生病。

但如今皇上深居内宫,少见外人,病了也不为外人所知,这就是机会。

一般病中人更脆弱和敏感,可在皇上病中时,引诱詹事府人有所动作,然后父亲在皇上那里稍加挑拨,必可事半功倍也。”

严嵩也不得不服气,在毒辣方面,自家儿子确实是独一份。

却说何鳌从严府出来,回到宁绍会馆住处后,简直是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主要是严阁老给的大饼实在太大了。

太子东宫的首领官员!那将来如果自己从龙了,是不是就立地化身宰辅了。

在进京之前,何鳌从未想过居然还有这样的前程等待着自己。

而且让何鳌深思的还有就是,严阁老反复强调过“众望所归”,而严世蕃也明示过“你何大人的学生秦德威”。

这是不是暗示着想当太子宾客还需要这个,自己要利用好秦德威这层关系?

如今朝中有三大势力,如果严阁老支持,秦德威也支持,那这事基本就能成了!

想到这里时,何鳌才真切地感到,从前不敢想过的未来似乎触手可及。

就这样一直到天亮,何鳌才迷迷糊糊的睡着。次日醒过来后,何鳌又在去不去找秦德威的问题上足足纠结了一天。

然后何鳌咬咬牙,又在晚上很低调的出了门,前往武功胡同。在秦府大门投贴时说,为了同乡后进徐文长而来。

在这样政局变幻莫测的时候,秦中堂家里自然也不可能无人光顾,坐在外书房的座上客乃是王世贞他爹王忬,以及詹事府四大骨干之一的唐顺之,还有翰林熊过。

其实主要客人就是唐顺之,王忬和熊过都是被拉过来攀关系的,不然唐顺之和秦中堂搭不上话,甚至还有可能进不了门。

王忬和秦德威关系就不必说了,而熊过和唐顺之都是当年的嘉靖八才子之一,而熊过是张潮张老师的同乡晚辈。

以唐顺之的才华和性格,绝对不擅长趋炎附势的求人事情,但今次也是不得不来。

来了也只能尬聊说:“下官乃是常州人,与秦学士虽为同乡,向来少有亲近......”

秦德威只能“呵呵”了,回应说:“说到南直隶同乡,松江府的徐阶怎得没来?”

唐顺之:“......”

要不是任务在身,他真想转身就走。

詹事府内部是分了工的,罗洪先负责游说严嵩,徐阶负责游说夏言,负责秦德威的就是他唐顺之!

此后唐顺之几次提起东宫话题,但都被秦中堂顾左右而言他闪避了。

宾主正在说话时,忽然何鳌的名帖被送到秦德威手里,让秦德威很是吃了一惊。

秦德威本以为,何老师出于政治道德,还会继续跟自己“避嫌”一阵。他实在没料到,何老师居然今天就临时起意的跑过来了。

出于伦理纲常,秦德威不能坐在书房里不动,只能对其他客人致歉后,连忙前往大门处迎接老师去。

见过礼后,秦德威又想了想,就把何老师带到了外书房,与唐顺之等人一起说话。

反正他不想跟唐顺之谈论那扑街东宫的事情,多个与东宫完全没关系的何老师在场打岔,引开话题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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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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