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声扰得柳惊澜有点心烦意乱,柳长宏和孙敬二人聊了很久,大有想坐在那唠一整天嗑的架势。
摸着开始叫唤的肚子,柳惊澜认命的开始挑拣柴火准备生火做饭。
他啃十来天的干面饼子,一个人或许还能随便应付应付,但他老爹在的话……总该让吃点好的,看他那样子,是准备舍身为民了,嗯,伟大,伟大,学不来,真是学不来。
柳惊澜也想过劝劝柳长宏,可仔细想想,他以什么立场和身份去劝他?
他身上的秘密太多,柳长宏没过多追问是暂时没反应过来,毕竟亲儿子的这层滤镜估摸着得有八百米厚,可当对方反应过来之后呢?他还可以像如今这样有恃无恐吗?
柳惊澜自觉对柳长宏的感情还没到达那种不顾一切都要保下他的程度,如果柳长宏真没了,他也只能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他报个仇而已。
外边的雨势已然在逐渐转小,柳惊澜抱着柴火一步踏出柴房,向旁边的厨房走去。
说真的他还挺喜欢他如今这个‘家’的,即使这房子看着破破烂烂,有时候还漏水,更是冷冷清清没点人烟味,但住了十来年,角角落落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一下子说要离开,还颇有些舍不得。
厨房里除了几块干巴巴硬邦邦的饼子就剩下几颗焉了吧唧的野菜。
柳惊澜自然不可能让柳长宏吃这些,人家可是下定决心要上断头台……啊呸,要去拯救人民群众于水火之中的,最后一顿饭,怎么也该吃点好的。
所以,与其自己动手做,那还不如直接去饭馆里打包一桌子菜回来。
柳惊澜是对自己的味觉没太大信心的,食物,于他而言只是用来填饱肚子的东西,味道反而在其次。
放下柴火,将身上的木屑拍去,柳惊澜颠了颠腰上的钱袋――可怜巴巴的几块碎元石发出令人嘲笑的碰撞声。
又没钱了?
柳惊澜撇了撇嘴,他最近只猎了几只野生小动物换钱,自然是没赚到多少的,添置了两套衣服,买了点米粮后就没剩下多少,显然这点儿钱要去饭馆搓一顿是不现实的。
叹了口气,柳惊澜主动来到柳长宏和孙敬所在的主屋。
他们二人似乎也是觉察到他的靠近,很快停止了那不知道跑到哪个旮旯里的话题。
“有事?”柳长宏瞬间挺直了腰杆,绷紧了脸皮,好像想再一次在自家儿子心中树立起绝对的威信。
“到吃饭时间了,我去饭馆打包点吃的,你给我些元石。”柳惊澜这话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长这么大他都没向柳长宏索要过点什么东西,趁此机会可得多扣扒点好处,最好是能向他要几只合适的蛊虫,反正他总归是要开窍成为蛊师的。
“带回来都要凉了,直接去饭馆里吃吧。”柳长宏瞅了眼外头。
外边已经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虽是初春,但依旧有点微凉,柳家寨距离小柳村还有一段距离,来回一趟得花不少时间。
“我身份不便,傀儡也不需要进食,所以就不跟你们去了。”孙敬摆了摆手,他终究是个生面孔,关键时期,还是不要给柳长宏找麻烦了。
柳惊澜盯着孙敬看了好一会儿,直至看得他浑身发毛才移开了视线。
“你这小子忒没礼貌了吧,这样盯着别人看。”孙敬倒也没真生气,只是觉得柳惊澜颇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若是在外头,他这样盯着一位蛊师看,脾气不好点的都会生挖了他的眼。
“你脸上有鼻屎。”柳惊澜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他觉得自家老爹真的是不长记性,前脚刚被那个叫程飞的阴了一把,后脚就敢把他交给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照顾,当真是心大到没边。
孙敬反射性的抹了把鼻翼周围,后来才反应过来,顿时有些无语:“我这个是痣好不好!”
柳惊澜抬起右手指向孙敬的左脸:“不是那边,是这边,脸颊上。”
同时,无数条看不见的丝线从柳惊澜掩在袖中的左手指尖喷涌而出,像是柔软的蛛丝,开始在房间内编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
见网以一个极快的速度结成,柳惊澜勾起嘴角,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微笑:“不好意思,是我看错了,我的眼睛有些不好。”
说着,柳惊澜使用右手抚摸了下自己的眼角位置,见孙敬成功将视线转移到他的眼部之后,柳惊澜忽的瞪大了眼睛,像是锁定了什么目标。
“我都道歉了,你会原谅我的吧?”柳惊澜的声音中带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蛊惑,他在测验他的能力是否能影响到操控这具傀儡背后的人。
一般的念能力者所开发出来的念能力基本只会有一种,因为每个人对念的理解不一样,想要开发出适合自己的念能力本身就是一个很艰难的事。
但柳惊澜不一样。
活了那么久,他如果真就守着那一种念能力,想着一招鲜吃遍天的话那他就真的可以洗洗睡了。
使用傀儡针直接控制对方的身体甚至于是思想只是一种较为耿直,且谈得上是简单粗暴的手法。
这种手法碰到硬茬子是完全没有任何作用的。
比如傀儡针无法刺入体内的那些皮糙又肉厚的异兽,又比如催动了防御蛊的蛊师们。
说到底,这种念能力属于强行操控。
只要将傀儡针插入对方体内,就可以通过影响对方的神经、意识而达到操控对方的目的,这也是为什么将傀儡针插进脑袋里就可以完全操控的原因。
这种类型的操控,被操控的一方就相当于是他的提线傀儡,扯一下动一下的那种。
如果是量产炮灰,充当挡箭牌,无疑,这个能力很优秀,可柳惊澜所追求的是灵活性。
一板一眼遵照设定好的指令而行动的傀儡一点都不有趣。
就像他作为天道时操控万物一样,时间久了就会有一种深深地乏味,看到开头就知道过程猜到结尾,这一点都没有意思。
假如通过某种方式,让这些提线傀儡在被操控的同时还拥有自主思考的能力,将他的意识投射到他们身上,并且还让他们以为这就是‘自我’心中所想,不断的自我反抗,垂死挣扎,自我怀疑,是不是比单纯的操控别人有意思多呢?
这样一想,他还真是个恶劣的人。
所以,基于这种想法而开发出来的念能力本身就足够的富有恶趣味。
但,他并不排斥使用这种能力。
诸神玩弄世人只是因为一时的兴趣上头,这种现实不很具有讽刺意义吗?
虽然以如今柳惊澜的立场和身份还谈不上‘诸神’这样高大上的称号就是了。
他只是想试一试他的第二个念能力‘神念束缚’是否具备如以前那样的威力。
孙敬扯了扯嘴角,总觉得自己是在当着别人父母的面欺负人家小孩子。
“我没有生气,只是小子,你那种审视别人的眼神最好是别再露出来了,还真的挺让人心生不爽的。”
是了,那种眼神,那种俯瞰众生,俯瞰蝼蚁的眼神……
失败了吗?
柳惊澜很快调整好了心态,这种结果也在情理之中。
不同于上一个世界的操作系念能力者,这个世界中蛊师的手段明显更加花样繁多,这种类型的远距离操控,他还是头一次遇到。
“真是抱歉,我会注意的。”柳惊澜有点皮笑肉不笑。
‘神念束缚’的发动条件比‘傀儡针’更加苛刻,虽然柳长宏将他托付给了孙敬,但柳惊澜可不会全心全意相信孙敬,在不被对方本身发现的前提下,毁掉这具傀儡才是最好的选择。
最重要的是,他得开窍,错过这次机会等下一次就不知道得什么时候了。
将柳惊澜怪异的表情看在眼里,孙敬脑中有一瞬的空白,仿佛所有念头被清空,但很快,他恢复了正常,眼神也清明一片。
与此同时,柳惊澜也感受到了来自于手指上的拉力。
无形的丝线连接在他的左手小指上,指尖放射出去的线如蛛网,将孙敬整个人都缠绕在其中,更是有一根略微粗一些的延伸出来,没入虚空,不知延伸到何处。
看来是成功了。
柳惊澜也没太过高兴,他的大脑有有些昏沉感。
这个世界似乎没有神识这类概念,所以即使柳惊澜是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物,充其量也不过有些经验丰富,意志坚定的优势,想要做到直接以意念压人或者伤人还是不可能的。
因此,他念能力的效果也大打折扣,这点与他上辈子完全不同。
操作系,拼的就是一个意志,如果自身意志不坚定,是很容易被反噬的。
不过到目前为止,柳惊澜使用念能力失败的例子也很少,基本原因就是‘傀儡针’没插进去而已。
动了动自己的小指,柳惊澜也没具体进行什么暗示,孙敬想干什么,他倒是挺好奇的。
与柳长宏一同向柳家寨的方向走着,柳惊澜却一直都在关注孙敬的状态,他能感知到对方的想法,那是很复杂的情绪,说实话,柳惊澜有些理解不了。
不知不觉中,他早已经失去了理解‘感情’的能力,变得不再像是个‘人’。
一路沉默,眼看柳家寨的大门就在眼前,柳惊澜突然开口:“你这样进去没关系吗?”
对于柳家寨的蛊师而言,柳长宏应该是属于生面孔的吧,他已然许久没在旁人面前露过面了。
柳长宏远远看着那高高的门楼,深吸了口气:“应该是无碍的。”
顿了一顿,柳长宏才又开口:“我要离开一会儿,你先跟着孙敬学习吧。”
“你就不怕他杀了我?”柳惊澜觉得奇怪,孙敬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吧?
“他不能用蛊。”柳长宏解释:“充其量只是一个武艺高强的凡人,你应该有一定的反抗能力。”
是了,在他们面前的,只是一具傀儡,而非真正的蛊师。
“你觉得呢?”柳惊澜反问了一句。
“你是我儿子,我相信你,不要死了。”柳长宏看着柳惊澜,即使他从未教过他什么,他还是自己选择了这样一条艰难泥泞的路,也许真的是一种宿命指引吧。
柳惊澜没有说话,只是在心中默道,你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