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千丝心中是什么想法柳惊澜却是不晓得，知道了也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实质性影响，经历了那么多，现实教会他心软最终受伤的都会是自己。
扯着流千丝衣袖的手直到抵达万香楼时也没有松开，只要能洗脱自己的嫌疑，柳惊澜也不介意在别人面前表演一下兄弟情深。
三人一进店门，万香楼的伙计便迎了上来，只是对方那微笑的表情看起来颇为勉强。
柳惊澜心中已经有些许思量，昨夜他打坏了店内的不少东西，而且没记错的话，流千丝的饭钱也没给人家。
能在内城开这么大一个酒楼，万香楼的背后一定有芳华派撑腰。
虽说芳华派并不想与东城的魔道蛊师们起什么冲突，但无规矩不方圆，都被人骑到头上拉屎了，芳华派当然不可能吃下这个大亏，不硬气一点，往后万香楼的生意还做不做？
“怎么哭丧着一张脸？”流千丝自然认识万香楼的伙计，他在羊城待了五六年，十次有九次是叫的万香楼的饭菜，别说是店里的伙计，就算是酒楼的东家，他也熟的很。
听到流千丝的问话，万香楼伙计的脸皱的更像一根麻花了。
“别提了千丝公子，也不知道从哪来的一群外地蛊师，叫的菜都是好菜，喝的酒也是好酒，可就是磨磨蹭蹭的不打算结账，这都快两个时辰了，东家又不在，没个主事人，我这不是害怕嘛。”
万香楼伙计吴二不由开始发牢骚，他是一位一转巅峰的蛊师，流千丝的饭菜平日里都是由他负责送，所以相较于其他几个伙计，他与流千丝更熟，甚至比掌柜和东家都熟。
被吃了霸王餐，东家肯定怪罪，不管损失多少，最终都是他们这些底层打工人担责任，被扣月俸还是轻的，就怕他们东家发起火来揍他们一顿……
“怎么不通知执法队？”流千丝并不太想管这种闲事。
“万一通知人家过来，结果就是一场乌龙，那可如何是好？”吴二缩了缩脖子，很快说道：“还是让掌柜的想办法去处理好了。”
“千丝公子这次是与杨公子一起来的？可真是稀客，这位想必就是那位传闻中的柳公子了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吴二立刻调整好心态，脸上挂上了公式化的微笑。“三位快快楼上请。”
流千丝没有多嘴继续询问，而是率先抬步向楼梯口走，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对吴二说道：“对了，昨天的账和今天的一起算吧。”
“？？？”杨胧不由黑人问号脸，直接一巴掌拍在了流千丝的脑袋上，当即就把他拍的一个踉跄。
“好你个流千丝，当我是冤大头是不是？我只说今天请你们两个吃饭，可没说要给你俩擦昨天的屁股！”杨胧气急反笑，这流千丝真当他好说话，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
流千丝立刻双手合十，满脸委屈，可怜巴巴地乞求道：“大哥，我的亲大哥，我是真的口袋比脸蛋都干净，你就帮帮兄弟我吧！”
“就算你不可怜我，那你也得可怜可怜我家小族弟啊！”流千丝瞬间戏精附体，假装抹眼泪：“你看他那样的弱小、可怜、无助，你都不怜悯一下小孩子吗？”
柳惊澜面无表情地后退一步，表示自己羞于与此人为伍。
“我可去你的吧，你家小族弟比我都富有。”杨胧差点儿一口气没提上来，这流千丝难道忘记自己被他家小族弟硬生生抢了一只蛊的事实吗？
无脑宠也是没谁了。
流千丝摆出委屈巴巴的表情看向柳惊澜：“小族弟，讲道理，昨天是你先动的手，所以这个损失费……”
‘我来赔偿就好。’柳惊澜催动游字蛊，墨色的六个字瞬间出现在他的指尖上方。
“哥哥实在是囊中羞涩，小族弟……诶你说啥？”流千丝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使劲揉了揉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你是不识字还是怎么？’柳惊澜不想节外生枝，他现在只想赶紧吃饭，那个冒牌货卫一冕他还没找到呢。
“诶不是，你这不按套路出牌啊。”柳惊澜的性子流千丝多少了解了些许，看着出手阔绰大方，可实际上比谁都小心眼，要想从他身上扣扒好处，难！
‘啰嗦，不然你来付？’柳惊澜假装羞恼，脸上也飞起一抹殷红，气鼓鼓的模样完全就是一副小孩子脾气。
流千丝笑得更加诡异：“我就知道小族弟是面冷心热。”
吴二一时面露惊诧，堪堪反应过来，顺口问道：“这又是千丝公子的哪位弟弟？”
流千丝脸上的表情瞬间一凝，似有些尴尬，大声解释：“这个是亲的！听到没，这个是我亲弟弟！”
“小人多嘴，还望公子不要怪罪。”吴二也知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弯腰道歉。
摆了摆手，流千丝没打算与吴二计较，毕竟他在外的名声的确不怎么好听，无怪乎他会这般以为。
一段小插曲过去，三人随着吴二前往二楼包厢，而在走廊上，一行人恰好碰到了两个喝得醉醺醺，互相搀扶着往楼下走的蛊师。
几人擦肩而过，柳惊澜不禁吸了吸鼻子。
除了浓重的酒味，他还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这使得他不由驻足回望，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时才脸色微凝，收回目光。
“可有什么问题？”流千丝也停下脚步。
柳惊澜很快摇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他从刚刚那两个人身上闻到了十分浓重的烟草味。
这个世界很明显没有香烟这种东西，但他却在那二人身上闻到了烟草味，着实有些奇怪。
见柳惊澜依旧对那两个陌生蛊师很有兴趣，流千丝开口提醒：“那两个人是浮尘商会的人，小族弟最好是别和他们扯上关系。”
浮尘商会？
柳惊澜仔细回忆了一遍羊城的势力分布，并没有发现这个所谓浮尘商会的具体信息。
‘是晋安商会扶持起来的一个小商会，也不在羊城发展，估摸着是走商送货来了。’流千丝对柳惊澜传音道。
怎么又和晋安商会扯上关系了呢？柳惊澜皱眉。
‘我说明白点，他们是赌场的人。’流千丝一直去的地下赌场是佟思九介绍给他的，实际上，那个赌场是晋安商会联合芳华派扶持起来的一个娱乐场所。
那就怪不得了，柳惊澜瞬间了然。
流千丝提到的那个赌场想来是有天外之魔担当高层管理角色，不然也不会有扑克牌这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出现。
基于这个前提，出现烟草也没什么不合理的，甚至于……柳惊澜想到上个世界中的那些娱乐一条龙服务场所，仅仅只是赌博，还吸引不了太多人。
羊城能够吸引大量蛊师前来，恐怕不止有是商路枢纽城市这一点原因，娱乐业发达也占据很大原因。
柳惊澜是见惯了现代社会的灯红酒绿才没太大感觉，实际上在这个世界的本土人士眼中，羊城的确是个十分舒心的地方。
‘你知道他们商会运送的东西具体是什么，又来源于哪里吗？’柳惊澜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天外之魔，莫非是天道之子？
流千丝很快陷入沉思，他对这方面的事并不太关注，不过经常混迹于地下赌场，些许风声还是知道的。
‘浮尘商会一般也就运送一些酒水，说起来，他们那里的酒可真是羊城一绝。’说到这里，流千丝不禁舔了舔嘴唇。‘就是贵的离谱，动辄几十元石，还是小小一杯，委实喝不起。’
流千丝摇头，他对酒没什么兴趣，只是偶尔喝点，反倒是杨胧，特别喜欢喝酒。
“怎么了？莫非刚刚的那二人有什么问题？”见流千丝和柳惊澜二人停下脚步，身上真元气息洋溢，杨胧便知晓他们二人在通过传音螺蛊传音。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那二人身上的味道有点呛人。’柳惊澜催动游字蛊向杨胧解释了一句。
“你是说还魂草味吗？”杨胧自然闻到了那二人身上的味道，除了呛人的酒味，还有还魂草燃烧后的味道。
这个世界把烟草叫做还魂草？莫非这还魂草还属于蛊材的一种？
‘还魂草是蛊材？’柳惊澜追问，如果它真的属于蛊材，那其价值就要比他想象中的更高了。
“那是自然，虽然叫做还魂草，但它实际上属于毒道蛊材，不过比较冷门，鲜少有蛊虫合炼会用到它，所以市场价比一般的二转蛊材要低一点。”杨胧是毒道蛊师，对于合炼毒道蛊虫的各种蛊材当然会多加关注。
“还魂草有毒？它不是有一定药用价值吗？”流千丝听说过还魂草这种蛊材，但从来不晓得它竟然还有毒。
“有这回事？这我倒是不晓得。”杨胧知道还魂草有毒是因为他继承的那道传承中记载着它有毒。
“记得小时候好像听什么人说过，还魂草可以麻醉止痛……”流千丝努力回忆，很快，他便想起了究竟是什么人和他说过这事，表情不由变得怪异起来。
“小族弟，与我说过这种事的人好像是你爹来着……”流千丝仔细观察着柳惊澜的反应，同时心中也在不断进行猜测，他突然问有关还魂草的事，莫非是与他爹柳长宏有关？
柳惊澜满眼迷茫地看向流千丝。
“倒是哥哥忘记了，小族弟你从来没见过你爹爹……”流千丝猛地一个激灵，他提柳长宏干嘛，怕不是在找死。“其实我也只有在很小的时候与你爹一起玩过，后来便没再见过他了……”
流千丝无力解释，他干嘛要挑起这个话题，好尴尬啊。
‘于我而言只是陌生人。’柳惊澜垂眸，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眼中的阴霾。
“抱歉。”流千丝的手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了，心中更是在不断自我反省，他是不是把小族弟惹哭了？“我不是故意提你的伤心事。”
柳惊澜没有理会流千丝，而是默不作声地走进包厢坐了下来。
见气氛变得不对，杨胧也没敢多问，其实心中已经有些许猜测，这柳惊澜恐怕是以为自己是被父母扔掉的吧。
流千丝和杨胧也很快落座点菜，一顿饭吃的那叫一个诡异尴尬。
借着尿遁，杨胧果断溜去一楼结账，包厢内转瞬只留下流千丝和柳惊澜两个人在大眼瞪小眼。
‘我脸上难道有菜叶？’察觉到流千丝时不时瞟来的视线以及欲言又止的神情，柳惊澜眉毛微挑。
流千丝瞬间露出谄媚的笑容：“没，小族弟多吃点。”
果断放下筷子，柳惊澜表情凝重：‘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小族弟如果对那个赌场感兴趣，我可以带你去！”流千丝不认为柳惊澜是个会莫名其妙问他们一些奇怪问题的人，之所以不主动要求自己带他去，无非是有些抹不开面子。
‘我还要去找那个冒牌货，没空陪你浪费时间。’难得碰到有关天外之魔的线索，柳惊澜当然想去调查调查，不过事情要分一个轻重缓急，率先解决掉那个冒牌货才是真的。
流千丝当即把胸脯拍的‘砰砰’响：“这还算是个事？我在他身上下了追魂香，只要他还没离开羊城，找到他不过小意思。”
‘难得你做了件有用的事。’柳惊澜很快露出一个笑容，看起来心情十分不错。
想要在偌大的羊城依靠圆蛊寻找到一个人难得很，昨晚他能那么快找到纯属运气好。
“小族弟认为，对方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流千丝直至现在都有点后怕，如果昨夜柳惊澜没有及时赶到，那个女人会对他做什么？
‘我只知道她挡了我的路，很碍眼。’对方有什么目的柳惊澜并不感兴趣，卫一冕需要消失，既然她假扮成卫一冕，那就也一起消失好了。
“总之，昨天谢谢小族弟赶来救我。”流千丝原本的位置还离柳惊澜有一段距离，说到这儿，他很快挪了挪凳子，凑到柳惊澜面前。
‘你也很碍眼。’柳惊澜托着下巴，上下打量了一番流千丝，若非现在还需要流千丝做证明身份的挡箭牌，且他已然被下了奴隶蛊，柳惊澜早弄死他了。
流千丝的身体瞬间一僵，面色微变，嘴唇更是被吓得毫无血色。
‘哦，真是有趣的表情，被吓到了？我不过与你开个玩笑，当真了？’柳惊澜眯眼笑着，伸手拍向流千丝的肩膀。‘放心，你于我还有用，走，陪我去买把扇子，然后带我去找那个冒牌货。’
流千丝笑得勉强，也没了调戏柳惊澜的心思，他明白，刚刚那句绝不是玩笑话。
拜别了杨胧，流千丝领着柳惊澜来到了西城。
西城是刘家的地盘，刘家主要经营玉石雕刻生意，尤其是当代刘家家主，那一手雕玉的手艺堪称羊城一绝。
一路上皆是些卖首饰、木雕、瓷器等各种小玩意儿的摊位，柳惊澜也没来过西城，还觉得十分新奇。
“小族弟，喏，给你。”趁着柳惊澜在东看西看的空挡，流千丝已经顺手买下了一块环状玉坠硬塞到他手中：“赔你的。”
柳惊澜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坠饰，很普通的一块玉石，成色也没好到什么程度，唯一的优点就是看起来像玻璃般晶莹剔透，很明显的一个地摊货，估摸着一块元石可以从批发市场买到一打。
见柳惊澜露出很明显的鄙夷表情，流千丝轻咳一声，小声逼逼：“好歹比磕坏的那块好看。”
‘换个其他样式吧。’柳惊澜现在看到环状的白玉就头大，万一被风云府顺藤摸瓜寻来，他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那小族弟喜欢什么样的，不如亲自去看看？”流千丝松了口气，这一路上柳惊澜都板着个脸，他还以为他还在生他的气。
柳惊澜没有拒绝，跟随流千丝来到一个小摊前。
摊位的主人是个二转蛊师，看起来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见流千丝去而复返，还另外带着其他人，不由打趣出声：“流千丝，口味够重啊，这是你从哪家店带出来的相好？”
“滚，这是我家小族弟！”流千丝作势要掀摊子。
摊主瞬间吓坏，一下子从板凳上跳了起来：“别别别，君子动口不动手！”
冷哼一声，流千丝狠狠瞪了对方一眼，随即转身，颇为大方的对柳惊澜说道：“小族弟看上哪个随便挑！”
斜眼瞥了流千丝一眼，柳惊澜便将注意力放到摊位上的那些玉石之上。
这摊子上主要贩卖的其实是各种女性首饰，看流千丝与摊主的熟稔劲儿，应该是没少在他这买过东西，至于做什么，柳惊澜也有猜测，不由对流千丝更加鄙视了。
“你就是挑出花来它也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摊主也是个耿直人，开口吐槽：“我卖的是手艺，又不是东西本身。”
“你这手艺也没值钱到什么地步啊。”流千丝反杠了一句。
摊主也没羞恼，只是笑笑：“那当然是比不上我爹了。”
“还在与你爹闹别扭？”流千丝之所以常来照顾对方生意当然不是因为他这儿的东西够便宜，而是打着交好对方的目的。
别人可能不晓，流千丝却是知道，这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甚至还有点邋里邋遢的散修其实是西城刘家家主的私生子。
虽然身份见不得光，但已经领先了绝大部分人一大步。
摊主摇头，没有接口说些什么，只是叹气。
看了一圈，柳惊澜也没发现有什么特殊的宝贝，这让他有点抑郁，看来他果然不是主角，连在小地摊上捡漏宝物的标配机缘都没有。
指着一块通体发红的镂空血丝玉玉佩，柳惊澜扯了扯流千丝的衣袖，表示自己就选那个。
流千丝刚想开口，却见一只如柔荑般白皙的手从旁伸出，直直伸向那块红玉玉佩将其拿走，随即，一道略显尖利的声音响起：“四哥哥，可不可以将这个送给我呀？”
摊主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眼中也迸发出强烈的杀意。
“诶呀，四哥哥好凶，人家怕怕。”一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故作娇态，脸上却满是戏谑及挑衅。
流千丝有点惊诧，这小姑娘他当然认识，正是刘家的小女儿，算起来，确实是摊主白贺同父异母的妹妹。
有关白贺的事，流千丝听闻过一些，他之所以在这儿摆摊，其实是家族考核的一部分，考核结果直接影响到他往后在家族中的地位以及资源分配。
所以，这是被自家人捣乱的节奏？
“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什么人的东西都敢抢！”白贺怒斥出声。“睁大自己的狗眼看看这是谁！”
“诶呀，白贺，对着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能这样凶巴巴的？”流千丝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刘念薇，距离色狼的模样就差了一个流口水。
刘念薇也抬头看向流千丝，见对方一副色眯眯的样子，不由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嫌恶：“哪里来的流氓，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很明显，刘念薇不认识流千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