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慕北与他

慕北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段很长的梦。

在那朦胧而又漫无边际的梦境深处,她似乎回到了上个纪元的小时候,看到了无数岁月以前,那还只是一个懵懂无知孩童的自己。

但那已经太过久远了,久远到即使看见,也无法意识到那就是自己的曾经。

跨越上下文明纪元那漫长的洗礼,让她只选择性的保留下来了对于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一些记忆,对抗赤月的记忆。

而现文明纪元中那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与复苏,她又不得不再次抛弃那些对她来说难以忘怀的东西。

直到这一刻,她的大脑仿佛彻底放空,灵魂超然蜕跃,在那片未知而又神秘的领域海洋中,看到了自己曾经丢弃的那些记忆碎片。

慕北深深凝望着那些画面,那一幕幕如走马灯般的记忆碎片从她的身前飘过,她抬起手,想要抓住,却发现那些碎片从她的手掌径直穿过,无法触碰。

“为什么……”

赤眸少女怔怔的悬浮在虚无中,她不解,这些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难道她再也找不回来了吗?

“你不再需要它们。”

冥冥中有一道声音响起,慕北凝神望去,只见那些记忆碎片在不远处缓缓汇聚,化作了纤细的身影。

那身影赫然是慕北的模样,只是她神情平静的看着‘自己’的方向,恍惚间,突然出现在了慕北的身前。

“往昔的种种,已经如同过眼烟云,对你而言,只会扰乱你的心智。”

虚幻的慕北轻声呢喃道:“你应该明白,自己要做的是什么,自己所背负的,又是什么……”

“上个文明纪元留下的遗憾,博士和战友的期盼,守护人类抵抗赤月的重任……”

“你是战士,是将众人命运扛在肩上的人。”

“对你而言,除了对抗赤月,你没有别的路可以走,甚至没有时间去欣赏路上的风景。”

“是么?”慕北喃喃道。

“是啊。”

“赤月纪就要降临,我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只有变得强大,变得更强一点!再强一点!不能再因为任何人或事情动摇,那些没有意义毫无价值的情感,就先通通抛弃掉吧。”

慕北自语着,可随着她心神微定,那道虚幻的慕北身影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张熟悉的俏颜。

“小北姐姐!”垂着蝎尾辫的活泼少女冲她微笑道。

“慕北姐。”躺在病床上,满头白发的少年眼神柔和的望着她。

“阿北!”楚听岚的身影浮现。

孟韶华、林衣衣、姬如雨、杨若楠、顾长宁……

熟悉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出现,他们都以这个时代给她留下最深刻印象的画面所呈现在她眼前。

甚至到最后,竟然出现了一道她怎么都没有料到的身影。

赤红色眼眸的女孩冲着她露出狰狞的笑容:“慕北,我明白,你逃不掉,你骗不了我。”

“就算你活过了无尽的岁月,你的内心却仍然存在缺陷,你那所谓的冰冷心防,早晚有一天会再次瓦解在我面前!”

“等到那个时候,我不会再给你机会。”

看着欲望赤妖的身影缓缓消失,慕北目光微颤,她艰难的合上双眸,心湖再起波澜。

忘得掉吗?

如果有一天,当对抗赤月的心念,与那些所在意的人遇到冲突,她究竟该如何取舍?

就在这时,无垠的虚无中,一道明亮的流星划破黑暗,慕北猛然睁开双眼,她看着那颗星,洁白的星光散发着璀璨的光辉,悄无声息的话语出现在了她的心中。

“别再彷徨难安,别再驻足不前。”

“世界的未来,命运或许早已注定。”

“你所能够做的,只是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将那无形的轨迹,推向最值得期待的结局。”

“是成是败,不论对错,只论是否无愧于心。”

咔嚓!

无尽的黑暗蓦然传出爆响,碎裂的声音充斥了一切,慕北浑身一轻,先前的记忆如同潮水般袭来,重新回到身体内的意识,控制着双眸挣扎着张开。

静。

神秘而幽邃的紫色巨树映入眼帘,慕北下意识抬起头,上方那无边无际的树冠似乎笼罩了一切。

“你醒来了。”

周围弥漫着沧桑和无尽荒凉的星空闪烁着细微的光泽,少女视线所及的尽头,扭曲而怪异的线条彼此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奇特的纹路。

而不知从何处响起的空灵声音,让慕北微微一惊。

慕北回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在这个巨树的内部空间里,她爬上了最高的那层阶梯,推开了那扇门户,闯了进来,但旋即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所以,她现在是在那扇门户之后?!

“你是谁?”

意识到某种可能,慕北陡然一惊,难以置信道:“难道……你就是幽影之墟的世界意识?!”

“世界意识,遵循本能行事,扶利除害,是不会与人交流的。”那道声音淡淡的说道,慕北却从中隐隐听出了些许笑意。

“你不必猜测我的身份,就是知道,也只是给你徒添烦恼。”那声音话中暗含的某种深味让慕北疑惑不已,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所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既然这声音不愿意透露身份,慕北也不再去问,她此刻最关心的便是如何回到那个世界。

“这里……是归墟,也叫幻宇,是这座里世界最初孕育的地方。”那声音缓缓回答道。

“里世界?!”慕北微惊。

“你不必多想,你的疑惑我很清楚,从你踏进那扇门的一刻起,归墟中蕴含的力量便注入了你的灵魂之内,这是来自里世界的馈赠,也是你应得的东西。”

那声音淡淡说道:“你将成为自最初的渡者后,第二位诞生的渡者,掌控里世界的某些权能。”

“至于渡者所应尽的权力和义务,等你离开幻宇后,世界意识祂自然会告诉你。”

“不过……倒也无妨。”

“义务?”慕北抬头说道:“我只想返回那个世界,并不想履行什么渡者的义务。”

“所谓的义务,并不是什么约束,就算你身为渡者,哪怕一直停留在表世界也不碍事,因为里世界意识之所以会诞生,就是为了表世界的安危。”

那道声音停顿了一下,旋即又道:“似乎有些多言了,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获得渡者权柄之后,你可以随时往返于里世界与表世界之间,并且你的灵魂力量,得到了极大的增强。”

“这也是你先前陷入灵魂膨胀后,意识混乱的原因。”

慕北微愣,说道:“那些记忆……”

那个声音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你的记忆,已经腐朽,庞大的灵魂之力仅仅是短暂的激活了它们,但是你若想找回失去的记忆,目前而言,还是做不到的。”

“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努力适应自己的灵魂之力,并且让它可以随心所欲的释放出来。”

“灵魂之力……”慕北微微闭上双眸,感受着脑海里波动的力量,用那丝缕的思绪,努力的控制它,慢慢扩散到全身,扩散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那种感觉,就仿佛思维蓦然活跃了起来,慕北甚至可以清晰的感应到体内胸口处炙热的气息,感受到浑身血脉的流淌,感受到心脏砰砰有力的跳动着。

从未如此清晰的看清自己的身体,慕北讶然,这难道就是武学中所谓的坐观入微之境!

她记得自己曾经深入研究过格斗武学,就连那些拳法武技都曾经是她亲自创造出来的,只是……如今留下的,仅仅剩下了记忆中那本能残存着的三四招式,其他的,早已忘却。

而坐观入微之境,她依稀记得,只有当武学彻底达到一种功参造化的巅峰境界,机缘巧合之下,才能沉浸入的一种空明状态。

现在,灵魂之力倍增,慕北却是能够轻而易举的进入这种状态。

“灵魂之力的妙用,还有很多,这些都需要你今后自行慢慢摸索,我也不再告诉你了。”那声音说道。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帮我?我们……原来认识吗?”慕北实在忍不住问道。

“或许吧。”

苍凉的星空中,随着那声音的停顿,一抹微光缓缓在慕北眼中放大,白色的光芒越发亮起,慢慢从头顶那无尽的紫色树叶中坠落下来。

那是一枚圆形的物体,最中心微微凸起了一个半球,通体散发着莹白色的光辉,仿佛白玉纽扣一般。

“这是?”

那白色玉扣落入慕北的掌心,她顿时感受到脑海里多了什么东西,一股庞大的信息流陡然涌现而出。

“代表‘希望’的第五火种……”

“『灵冀星守』?!”

慕北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望着那幽邃的树冠,陡然大喊道:“你究竟是谁?!第五火种为什么会在你的手里?快告诉我!”

然而眼前的世界在她话音尚未落下的那一刻,便轰然破碎开来,一股巨大到无法抗拒的力量将她掀出,慕北的身影顿时消失在了原地,虚无的星空中,只有一道冥冥中响起的话语,轻声叹息道。

“北,吾友,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

“我会继续尝试,去尝试那破局的契机……直到世界的终焉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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